“哐當”一聲。
竹竿掉落地上的聲響,在午夜時分特別刺耳。
前院有腳步聲走近。
“喵~”貓叫聲在後院響起。
腳步聲停了下來,徘徊了一下。
“喵~”貓叫聲再次響起。
“怎麼會有貓跑到後院去,奇怪了。”小廝嘟囔的聲音隔着院牆清晰入耳。
珍珠躲在牆角屏息靜氣,小金跟隨大白降落時,寬大的翅膀扇到了晾衣裳的竹竿,引來了守夜的小廝,還好,她聰明,嘿嘿,讓小黑叫了兩聲。
腳步聲漸漸遠離,珍珠鬆了口氣。
從河道旁的荒山野嶺飛到潼臨城內,小金花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這還是爲了遷就大白的速度,要不然更快。
丑時的邊城重鎮,處於酣夢正濃的時段。
小金從天而降,沒驚動任何城防,只是落地的時候,不小心扇動了晾衣杆。
“咕咕”大白從鴿棚那邊飛了過來,大灰不在鴿棚裡。
“噓~”珍珠豎起食指放在脣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大家都累了,先休息去。”
大灰可能是出任務去了,不用着急找它。
大白沒再出聲,乖乖飛回了鴿棚。
珍珠掃了一眼身處的小庭院,二進的小宅子,沒有特別講究的地方,三間正房,東西廂房各兩間。
院角種了一棵老槐樹,光禿禿的枝椏上一片葉子都沒有。
她緩步走到正屋前,推開了房門。
小黑和小灰竄了進去,小金則停在了屋外。
小金從未進過人類的屋舍內,裡面的空間對於它來說,太過逼仄,彷彿牢籠一般,禁錮了它自由的雙翅。
珍珠不勉強,讓它在屋檐下歇息,西北三月的夜晚雖然冷,卻也冷不過一月的泰行山脈。
進了屋內,視線頓時暗了下來,她適應了一下,才掩上房門。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牀一炕,衣櫃書案椅子齊全,款式簡單用料一般,與普通人家用的傢俱相差無幾。
很低調嘛。
珍珠坐上炕沿,雖然沒燒炕,但是墊着褥子,應該不會太冷,先湊合着休息一夜。
她從空間裡拿出了一個花布棉墊子,這是她特地給小黑縫製的貓墊。
“小黑,你睡這,跑了一天,累了吧。”
墊子放在椅子上,她伸手拍了拍軟乎乎的花墊子。
“喵~”這個好,貓喜歡。
它一躍而起,落在墊子上,轉了兩圈,心滿意足的把身子蜷成團。
“小灰,你睡這。”珍珠把布巾疊得厚厚的,鋪在案几上。
小灰非常乖巧,蹭蹭蹭地爬上案几,趴在了布巾上。
珍珠朝它笑笑,今天多虧了小灰和它的小夥伴,才找到了羅璟。
珍珠脫鞋上炕,精神緊繃了一天,累得不行,炕上的被褥很乾淨,她把厚實的棉衣棉褲脫下,換了身薄衣裳,鑽進了被褥裡。
身下的炕沒有溫度,被褥蓋好,珍珠沒敢動彈,直到被窩裡漸漸有了溫度,她才放鬆了身體。
陌生的房間裡,卻有種熟悉的氣息,珍珠的臉埋在被子下,漸漸沉入夢境。
珍珠是被院外的吵雜聲驚醒的。
她睜眼一看,窗外一片透亮。
臥槽,竟然睡過頭了。
她忙坐了起來,急衝衝的把昨夜換下的棉衣棉褲穿上。
小黑和小灰都不見了蹤影,只有她睡到了大天亮。
下炕穿鞋,隨意劃拉一下蓬亂的頭髮,她拉開了一絲門縫往外看。
院外沒人,但是前院的動靜很大。
珍珠想起羅璟的話,後院沒有他的吩咐,別人不敢隨意進出。
嗯,好得很,她放心拉開了房門。
屋檐下的小金也沒了蹤影,這一個個的,都跑哪去了?
她四下看了一圈,沒有發現它們的身影。
拿出梳子,邊梳頭邊朝前後院的隔牆溜去。
“……大人還在醫館,傷勢頗重,必須靜養數月,副將傷得更重,人還暈迷着呢。”
“……讓收拾前院的廂房給副將養傷?副將不是一直跟着大人住後院的麼?”
“……許是兩個傷員住一處不大好吧?讓你收拾就收拾,大人自有他的道理。”
回來啦?珍珠忍不住嘴角上揚。
梳頭的動作快了起來,早上起來,她還沒來得及洗臉漱口呢。
蓬頭垢面,有損她美女的形象,嘻嘻。
珍珠心情好,天空都顯得特別明亮。
院子裡沒有水,她只好奢侈的用靈泉水浸溼了布巾,把臉擦拭一遍,再用竹罐裝了半杯靈泉水,用以漱口,漱口水噴到老槐樹下,沒浪費它的功效。
洗漱完畢,回房把被褥疊整齊,左右掃了一圈,昨夜太黑,沒注意細看,書案上放了不少零星的小物件。
她走了過去,泛黃的笛子擺在了書案正前方。
珍珠抿嘴淺笑,拿起笛子輕輕摩挲,一直想讓他教她吹笛子,卻耽擱到現在都沒開始。
兩個墨竹罐擺在醒目的位置,珍珠打開看了看,菊花茶與蓮子都還滿滿的,一點沒動過的樣子。
“……”
珍珠盯着罐子良久,想起前世的親哥,每次給他買點禮物,但凡要煮要泡的東西,他左手收下,右手塞進櫃子,半年後打開一看,包裝盒都沒打開過。
這是不是他們的通性?珍珠搖頭失笑。
人羣的喧譁聲再次傳入耳中。
珍珠把東西放回原處,拉開門縫朝外看去,小灰從門縫刺溜鑽了進來。
“小灰,你們都跑哪去了?”
“吱吱”去和這裡的小夥伴打個招呼,小灰乖巧的立在她腳邊。
“看見小黑了麼?”
“吱吱”它跟一隻貓在玩耍,小灰下意識抖了一下。
咦,小黑不是一向不屑與家貓玩的麼?怎麼突然轉了性子?珍珠納悶。
“給,早飯。”一塊肉脯遞到小灰面前。
小灰接過,老實啃了起來。
珍珠莞爾一笑,小灰這點最好,給啥吃啥,不像小黑那個嘴刁的小傢伙。
院門突然被推開,珍珠嚇得連忙往後一縮。
羅璟低啞暗沉的聲音傳了進來。
“行了,這裡我自己進去,你們都下去忙吧。”
“少爺,屬下扶您進屋吧,大夫交代過了,您的傷腳不能再使勁了。”
“不用,就兩步路,你去看着十三吧。”
“哐當”一聲,院門關上。
珍珠湊近門縫一看,換了身青布長袍的羅璟瘸着腳大步朝正屋走來。
她忙拉開房門跑了過去。
“不是說不能使勁麼?你走這麼快乾什麼?”
珍珠扶住他的胳膊,擡眼瞪着他。
羅璟反手握住她的手,然後就這麼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似冬日的暖陽,溫煦和暄。
他輾轉一夜纔回到潼臨城,在醫館裡待了半個時辰,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到住處。
昨夜的相處太過短暫,還沒來得及多看她幾眼,又被迫分開。
想到,爲了他,她獨自一人帶着四個動物,飛越千山萬水,黑夜裡冒着危險穿梭在荒蕪人煙的河岸,只爲尋找他的蹤跡。
羅璟的胸口就被溫暖與感動堵得滿滿的。
他伸手擁她入懷,把頭埋在她的發間。
陰鬱的三月,天空終於露出了一抹陽光,照耀在潼臨城上空,散發溫暖人心的光亮。
珍珠小心攙扶着他坐到了炕上。
“大夫看過了麼?怎麼說的?藥呢,喝了麼?”
羅璟就笑,拉着她坐在他身旁。
“看過了,失血有些嚴重,小腿用力過度,要小心將養,藥已經喝了。”
一樣樣的回答了她,省得她胡亂猜測。
“羅十三呢?他怎麼樣了?”這些外傷問題不大,慢慢給他調養回來就好,只是昨夜血流如注浸透衣裳的情形,太過刺目,所以她纔會特別擔心。
“十三的情形不大好,三處箭傷拔出,差點要了他的命,給他塞了一把參片,才吊回他一條小命,現在還在醫館裡呢,短時間內不能動彈。”
羅十三的傷勢耽擱太久,又昏迷不醒,箭矢雖然都沒在要害上,可失血過多就能要了他的命,還好,靠着極品人蔘強大的功效,他撿回了一條小命。
“還要多謝你,要不是你的人蔘,我和十三,大約撐不到最後。”
他緊緊握着她的小手,發自肺腑的真誠感謝。
初到邊境,十三就一直跟着他,這幾年執行任務戰場廝殺,十三一直忠心耿耿的護着他。
四年前,他還是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行事做派不免經驗不足,缺少深思熟慮的後果,就是承擔挫折與失敗,十三總是站在他身後給予建議或從旁協助,用行動支持着他。
十三對於他來說,是亦僕亦友的重要存在。
“謝什麼,人蔘本來就是給你們防身用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你們在峽谷裡,怎麼被韃子包圍起來的?”
那處峽谷很大一片,他們怎麼就被堵在了斷崖處?
說到這,羅璟斜長的黑眉皺了起來,他也不瞞珍珠,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
“你是說,原本你們準備伏擊韃子,結果卻被韃子給圍攻了?”珍珠瞠目結舌,這齣戲翻轉得太快了吧。
羅璟臉色有些訕訕。
“要是照着計劃行事,應該沒有差錯,查乾巴拉被引出了荊縣,到達崖木峽谷,只是不知怎的,斥候被他們發現了,我和十三正好在勘察地形,就被他們圍堵上了。”
“那個查乾巴拉說,有神的使者指引?”珍珠皺了皺秀氣的鼻頭,她好像聽說過這詞。
羅璟點頭,“他當時是這麼說的,不知道指的是巫者還是薩滿?”
“應該不是。”珍珠搖頭。
她低頭苦想,記得在哪本書上看過,某種動物被當地人稱爲神的使者,敬若神明。
“怎麼啦?”看她蹙眉苦思,羅璟不由問道。
“啊—”她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