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珍珠一直忙進忙出,稱職的扮演着貼身小廝的角色。
羅十三已經清醒過來,擡回了羅璟的宅子,與阿七一併在前院養傷。
珍珠沒敢往羅十三那邊湊,以他對她的熟悉程度,讓他多瞅兩眼,一準要露餡。
可惜,她越躲着越讓羅十三懷疑。
大少爺怎麼會特地派了小廝過來?這不像他的作風?
羅十三在跟隨羅璟之前,一直是羅睿的貼身侍衛,對羅睿的瞭解甚至多過羅璟。
他的疑惑,在透過敞開的門口,看見那個小廝的身影后,更爲加深。
這日,羅璟從後院過來,羅十三猶豫着問了出口。
羅璟臉色僵了僵,思慮再三,道出了實情。
羅十三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 щщщ●тт kǎn●¢○
那是胡家姑娘?
她…怎麼從千里之外的鄂州跑到邊境來了?
羅十三一臉震驚地看着羅璟。
“咳,你知道是她就行了,至於她怎麼來的,你就別問了。”
“……是,屬下知道。”
既然他知道了,珍珠也沒必要避着了,羅璟朝門外喚了一聲。
門口探出一個蠟黃的小臉,咧着一口白牙,笑嘻嘻地看過來。
真是胡家姑娘。
她這幅打扮,在京城時,羅十三就見過。
“羅副將。”
他們的對話,她在外面都聽到了,於是,她大方地走了進來。
“胡姑娘。”
羅十三連忙掙扎着想要爬起。
“哎~別動,你這一身傷,小心傷口裂開。”珍珠忙勸阻。
羅璟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胡姑娘,失禮了。”羅十三扭曲着臉,苦笑着賠罪,剛纔一動彈,果然全身的傷口都有崩裂的跡象。
“沒事,你好好養傷,你的小命可是好不容易纔搶救回來的,得珍惜些。”珍珠看着他慘白無血色的臉,不由爲他捏了把冷汗,一身的血都差點流光了,能保住小命實屬萬幸。
“是,還得多謝胡姑娘的人蔘,要不然,十三早就到閻王殿報到了。”羅十三誠心致謝,他知道,爲了救他,少爺把他身上所有的極品人蔘都用光了,那可是千載難尋的極品人蔘啊,就這麼浪費在他身上了。
他雖然感動,但更多的,卻是愧疚,爲了他一個小小的護衛,動用那麼多千金難買的參片,大恩大德,永世難報。
“不用客氣,你人沒事最好。”
珍珠不以爲意,笑語盈盈。
兩人不算太熟,寒暄幾句,珍珠就去了隔壁。
阿七正費力地睜着眼睛,他兩邊眼周都青紫發黑,白眼仁一片血紅,整張臉被各種淤青佔據,看着十分可怖。
他的狗,叫阿達。
阿七叫它老阿達,已經整整陪伴了他八年。
阿七說,沒有老阿達,這世上,早就沒有他阿七了。
所以,老阿達就是他唯一的家人。
“阿七,今天怎麼樣了,胸口有沒有好一點?”
昨日,阿七喝完藥不久,開始嘔吐,褐色的藥汁夾雜着紅色的血液噴了一地,把前院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珍珠更是瞪大了眼睛,她一直沒敢往阿七的藥裡摻太多靈泉,怕他好得太快,引人注意,可是,斷斷續續也摻了好幾次,她覺着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了,誰知,他突然就吐血了。
老大夫被急忙請了過來,檢查過後,反倒鬆了一口氣。
阿七腑臟遭受過重擊,淤血堵在胸腹,吐了出來,纔是好事。
“…好…一點…”阿七眼睛看人模模糊糊的,說話也有些費勁。
他被荊縣的士兵捉住,綁在露天的木樁上一邊審問一邊暴打,直到天黑才停手,老阿達晚上偷摸着幫他咬斷了繩子,他艱難地從狗洞裡鑽出了城牆。
老阿達卻爲了掩護他逃跑,被人打斷了後腿,如果不是憑着熟悉的地形,他和老阿達早就沒命了,他拼着一口氣,跑到了良山鎮,倒在了鎮門前,最終被人擡到了潼臨城。
還好,老阿達也跟着跑出來了,不然,他自己一個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來,吃雞蛋羹,你傷得厲害,失血太多,大夫說,佔時不能吃硬的東西。”珍珠端了碗雞蛋羹進來,一屋子傷號,每日的蛋羹都要蒸好幾碗。
“……”
阿七微微張嘴,他瞧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只知道他每日都會過來照看他,還有一個大嗓門的大娘和一個叫王小強的男孩,也會過來幫忙。
他們說,這是潼臨城內羅郎將的府上。
羅郎將,他沒見過,應該是夏國的大將,他一個小小的暗線,沒資格接觸那麼高級的官員,他每次帶消息過來,都有專門的接頭人,遞了消息後,會給他不等的薪酬,靠着那些錢財,他給苦命的母親重修了墓穴,盡了一份微薄的孝心。
他走上了暗線的路,就知道,自己最後可能不會有好下場,可是,當時的他已經走投無路。
阿七被地痞欺負的時候,老阿達咬傷了那個地痞,地痞糾結了幾個人,把老阿達堵在了一個廢舊的房屋裡,說要餓死老阿達,他在荊縣求救無門,誰都不樂意爲了他得罪幾個地痞,他只得放手一搏,跑到了潼臨城,果真被他碰到了貴人。
雖然救出老阿達,需要付出代價,可是,就算重來一次,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綿軟香甜的蛋羹滑入口中,阿七艱難的吞嚥下腹,被審訊時,拳打腳踢,藤鞭木棍,什麼東西都往他身上招呼,他沒有被打死,已經算是奇蹟了。
“阿七,你在荊縣那邊還有什麼親戚麼?”珍珠邊喂邊問道。
“……沒…有。”就算有,他們也不會承認的。
“嗯,那你好好養傷,別的事情不用擔心,你的老阿達,雖然斷了一條腿,也受了點傷,但是能吃能喝的,沒有性命之憂。”珍珠安撫着他,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阿七身上濃重的晦澀與陰鬱,以及深切的惶恐與不安。
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已經嚐遍了人世間的苦楚。
珍珠深深的爲他感到心疼。
她心頭有個想法,暫時還沒有確定,等她與羅璟商量好了,再做定論。
“……。”
阿七沒說話,眼中有了淚眼,這幾日,他一直有些昏昏沉沉,但是能感受到他們的善意,多少次跌倒了,受傷了,都是自己抱着老阿達默默忍受,能給予他善意的人,真的不多。
羅璟和珍珠慢慢走回後院,他身體素質一向很好,所以小腿上的傷口癒合得很快,幾天功夫,已經可以四處活動了。
“玉生,你說,讓阿七帶着老阿達去望林村生活咋樣?”
她提出了她的想法。
“去望林村?”羅璟詫異。
“是啊,他才十二三歲,留在邊境能幹什麼,去望林村裡,讓他上幾年學堂練幾年武藝,長大以後才能更好的決定,他將來要做什麼。”
在珍珠看來,十五六歲以下的孩子,都應該在學堂裡,接受基礎的教育,爲他們將來要走的路做好準備。
羅璟沉思,也不是不行,只是,還得看看那孩子的性格。
“等他養好傷再說吧,這段時間,觀察一下他的品性,覺着合適,我就讓人送過去,要是不行,就讓他做別的事情去,這麼大的男孩,做什麼都可以,不一定非要念書進學堂。”
也是,珍珠點頭,他說得有道理,萬一帶回去,發現是個品行不端的,或者因爲童年的陰影,心裡太過陰暗的,嗯,不僅影響學堂的孩子們,還有可能埋下隱患。
是得慎重些。
“喵~”
“喵~”
兩聲不同的貓叫聲從牆頭傳了過來。
“……”
珍珠與羅璟互看了一眼,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
雪球又來了!
這幾天,幾乎天天都要跑出來玩耍半天,才捨得回去。
“你說,那個湯二小姐要是知道,是小黑天天拐了她家雪球跑出來,會不會被氣死?”珍珠靠近他,挽着他的胳膊笑道。
“嗯,很有可能。”
羅璟喜歡她挽着他胳膊,靠着他的樣子,雖然,現在一付蠟黃的小男孩模樣,他也覺着可愛又俏皮。
牆頭上的一黑一白,相互嬉戲着,牆角下的一對,看着它們打鬧逗趣。
“在牆頭上——”
“在那呢——”
“快,去告訴小姐,找到雪球了。”
院牆遠處,傳出了一陣喧譁聲。
珍珠臉上的笑意頓時一僵,找上門了。
羅璟轉頭看着她,顯然他也聽見了。
“小黑,你快下來,人家主人找來了。”
珍珠忙把小黑喚了下來。
“喵~”幹嘛?小黑一躍而下。
“雪球的主人找來了,你整天把它拐出來玩,她主人要生氣的。”珍珠語重心長的說道。
“喵~”它喜歡跟我玩,不喜歡待在家裡,小黑毫不在乎。
“可是,它是有主人的,懂嗎?有主人的,它主人不喜歡它跑出來玩。”
“喵~”那怎麼辦,還不讓貓和貓玩耍麼?
“你先躲起來,一會兒雪球的主人來了,可說不清,實在不行,你們等它主人睡着了,再一起玩吧。”珍珠給它支招。
“喵~”那好吧,晚上找它玩吧。
小黑朝牆上的雪球叫了幾聲,這纔回了屋子。
雪球沒了玩伴,意興闌珊,在牆頭晃了一圈,也溜走了。
珍珠以爲事情就此過去了。
沒曾想,過了一刻鐘,湯二小姐湯芸抱着雪球上門了。
“璟哥哥,小廝說,在你家的牆頭上看見了一隻黑貓?”
湯二小姐打了招呼後,開門見山的問道。
得,被抓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