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乾巴拉被刺殺身亡的消息傳到荊縣。
阿木爾驚得差點跌坐在地,他與瓦刺的聯盟是查乾巴拉一手促成的,瓦刺首領本身並不是那麼積極,查乾巴拉一死,他們的聯盟還能持續多久?荊縣與丹蒼城又能守住多長時間?
千頭萬緒還沒理清,夏國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六月初,西北大戰吹響號角。
瓦刺第一高手查乾巴拉被刺身亡,二王子拉克申立即接手瓦刺軍隊的大權,一系列舉動極大的動搖了瓦刺內部的軍心,加上有流言傳出,查乾巴拉之死,是拉克申動的手腳,查乾巴拉原本的屬下自然產生了抗拒心理。
阿木爾對拉克申亦抱着戒備心理,結盟的陣營不再似原先那般牢固。
軍心不穩,人心不齊,戰爭一開始,瓦刺韃靼便失了先機。
夏國攻城的勢頭非常猛烈,投石機投進城門內的巨石外裹了幾層布匹,浸了黑油的布匹,化爲火龍落入韃子陣營,荊縣內火光四起,一片鬼哭狼嚎。
隨着渾厚激昂的戰鼓聲響起,荊縣城外金戈一片響徹天際。
夏國的士兵如潮水般涌上去。
城外不遠的土坡上,羅璟面容冷峻地盯着激戰的城牆處,他右手依舊無力垂着,眉頭緊緊蹙起。
羅十三領着親衛在他身後不遠,臉上的表情深沉肅穆。
他們從達瓦城趕回潼臨城後,羅璟與羅睿迅速達成了一致,藉此機會奪回兩座城池。
丹蒼城那邊,李呈翼連夜領兵疾行繞道小路,對丹蒼城形成包圍之勢,與荊縣這邊同時發動了攻城之戰。
藉着黑油猛烈的攻勢,荊縣城頭陷入一片火海。
城內的拉克申被城牆附近的慘叫聲嚇得屁滾尿流,派了親兵去請阿木爾商量對策,阿木爾焦頭爛額忙着守城滅火,哪有空閒搭理他。
拉克申躲在離城頭不遠的指揮所戰戰兢兢等了半個時辰,最終,一個火球砸中指揮所前面的民房時,他再也沒待住,領着自己的親衛就想從後面的城門開溜,卻被守門的韃靼將領攔住了。
大戰纔剛開始,瓦刺的最高指揮就不戰而退,傳到守城的士兵耳朵裡,會是怎樣的結果?
韃靼將領當然不會打開城門讓拉克申出城。
拉克申作爲瓦刺二王子,從前一直被查乾巴拉穩穩壓着一頭,突然成爲瓦刺最高將領,本身就有些底氣不足,剛上任就遇上夏國發動的猛烈攻城戰,他怎能不害怕,查乾巴拉死了,他的好日子纔剛剛開始,未來他還會是瓦刺的首領,他可不想現在就冤死在這荊縣裡。
荊縣又不是他們瓦刺的領土,夏國想要拿回去,就拿回去好了,何必死守着不放呢。
拉克申打定主意,執意要離開荊縣。
雙方相持不下,內戰一觸即發。
吉達一身血污的趕了過來,他被人從牆頭的指揮處喚來,就看見拉克申領着他的人馬與守城的韃靼士兵對持着。
吉達心裡罵娘,臉上卻只能帶笑,查乾巴拉死了,他們這些查乾巴拉的親衛都被拉克申派去了前沿守城,他們在城牆拼死拼活,拉克申卻想撂擔子偷溜。
他上去勸阻,拉克申眼珠一轉,命他領着屬下配合阿木爾守城,他自己則趕回去稟告戰況,回頭調兵前來增援。
拉克申打着小算盤,如果吉達阿木爾守城成功,那他也算任命有功,如果城破了,那責任全推給吉達,與他可沒半分關係。
吉達嘴裡發苦,他何嘗不知道拉克申的小算盤,可是,知道又能如何,查乾巴拉死了,他們這些舊屬就成了炮灰。
拉克申如願地走了,拋下戰事正酣的荊縣,帶着他的親衛隊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這一走,瓦刺內部開始分崩離析,人人自危的氣氛蔓延開來。
“少爺,你看那邊,防守渙散起來,那是一處突破口。”羅十三指着城牆右邊,牆頭上的守衛兵明顯有些混亂。
羅璟脣角微微抿着,他也看到了那處的情況。
“傳令過去,讓投石機擊中火力朝右邊攻擊。”
既然出現了混亂,那就有機可乘。
果然,幾個火球發射過去,右邊城牆更加混亂不堪,攻城梯上的夏國士兵已經攻上了城牆。
“快,加快衝車的速度,撞開城門。”羅璟冷聲下令。
天元十六年六月,韃子佔領了半年之久的荊縣被夏國大軍一舉攻下,韃子棄城逃亡。
丹蒼城被兩邊包抄,勉力支撐三日,在聽聞荊縣破城後,放棄了負隅頑抗,遣了使者出城投降。
丹蒼城開啓城門,羅睿與李呈翼領兵進城受降。
消息傳回京城,震驚了朝野。
“父王——”韓馨月像只歡快的飛燕一路飛奔。
花廳內的梅花六棱窗扇上鑲着透明的琉璃,六月的豔陽透過琉璃直射入廳堂,花廳內明亮而寬綽。
韓璽放下手中的信報,含笑看着一臉歡愉地女兒。
“馨月,怎麼啦?這麼高興?”
韓馨月跑得微紅的小臉上興奮異常,“聽說,西北大捷,丹蒼城與荊縣都收復了?”
“哈哈~”韓璽哈哈大笑,繞過紫檀雕龍紋書案,“你怎麼知道的?”
“常英說的,父王,是真的吧?”韓馨月臉色更紅,她聽見這個消息時大喜過望,提着裙襬就飛奔而來。
“嗯,是真的。”
韓璽欣慰點頭,他接到消息的時候,亦是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他沒看走眼啊,羅璟那小子是個狠角色啊,聰明大膽,不拘手段,帶着幾個親衛就敢親自深入達瓦城,查乾巴拉號稱瓦刺第一高手可不是浪得虛名的,竟然就這麼給他們解決掉了。
然後乘勢而上,一舉攻破了荊縣的城防,後又成功收回丹蒼城。
羅家這兩兄弟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韓馨月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白皙的小臉抑制不住的泛起了笑意。
收復兩座城池,可是大功一件啊,羅睿是不是要回京城了呢?
她好久沒見他了,記憶中的那張臉都快模糊不清了,他偶爾可會想起她呢?
韓馨月的心“怦怦”直跳,自從父王答應她,遲兩年再爲她挑選夫婿,她的心裡就一直在祈禱西北戰事能大捷,羅睿的戰功越高,他們之間才越有可能。
等羅睿回京領封受賞,她就可以求了父王出面,爲她做主。
韓馨月的臉不可抑制的紅了起來。
……
“砰~”
龍泉天青釉筆洗碎了一地。
“老四的屬下又立了大功,這朝堂之上還有本宮的立足之地麼?”韓軼平日謙遜的溫文爾雅全都化爲了猙獰地咬牙切齒。
“殿下,四皇子屬下擅自出兵攻城,可以參他一本。”一個身材瘦小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出着主意。
他是韓軼的幕僚之一錢茂天。
“萬萬不可,西北大捷已經上報朝廷,朝野上下正歡欣鼓舞,殿下此時萬不可出頭。”另一個身着儒衫,手持羽扇的男子搖頭否決。
儒衫男子乃是韓軼門下第一幕僚閆先生,深得韓軼賞識。
“閆先生說得對,本宮此時參他們,無疑自取其辱。”韓軼瞥了錢茂天一眼。
錢茂天訕訕一笑,他斜眼瞟了坐在對面的閆先生,眼中盡是憤恨不甘,不過,他沒敢表現出來,眼珠咕嚕一轉,換了個方向,“殿下,此事未嘗不是好事,西北大捷,聖心大悅,藉此機會,上奏摺陳情訴冤,把太子硬壓在您身上的謀反罪名洗去。”
韓軼神情一動,這倒可以一試。
“嗯,不錯,這是個好時機,聽聞此次率兵攻城的羅姓兄弟亦是當年案件的受害者,殿下不妨借他們的勢用一用,洗刷了罪名後,以後再尋機會反撲。”閆先生撫着他的山羊鬍子,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錢茂天恨得牙癢癢,明明是他提出來的主意,最後好處又落到他身上。
韓軼負手踱步,沒想到羅睿羅璟兩兄弟會有如此大的造化,罪名他是肯能要洗雪的,只是,如何操作纔好讓羅家也承他的情呢?
可惜,估計行不通,羅家被他牽連進謀反案,全家都被抄斬了,上次,羅蒨買通殺手刺殺他們的事情又敗露,羅家兄弟怕是恨不得生吞了他。
可氣,大好的將才,只能拱手讓給了老四。
……
西北戰事大捷,境內一片喜氣。
荊縣與丹蒼城重歸夏國掌管,朝野內外歡欣鼓舞。
三皇子韓軼陳情訴冤的奏摺藉機呈了上去。
奏摺一直留中不發,韓軼心情忐忑,找了他母妃打探消息,卻什麼都沒探聽到。
韓襄坐在明黃色雲龍坐褥上,看着手裡的奏摺一言不發。
齊貴妃端着茶盅緩步走進。
“皇上,您別累着了,喝杯菊花茶,歇息一會兒再看吧。”
她身着百花飛碟妝花緞錦衣,如雲的髮髻上雙鳳銜珠金翅步搖顫顫巍巍,步伐移動間珠搖玉動,精緻華貴。
韓襄擡頭朝她微微一笑。
他的身子恢復了大半,極品的參片已經停止服用,照着張神醫的囑咐,極品人蔘可遇不可求,保留半株人蔘,以備日後不時之需。
韓襄對張神醫的話深以爲然。
如今,他每日吃着張神醫開的藥膳方子滋補長久的虧虛,身子一日好過一日。
捧起茶盅喝了兩口,滿嘴的菊花香味也沒沖淡他心中的煩悶,韓襄嘆了口氣。
“怎麼愁眉苦臉的?西北大捷,您還犯什麼愁呀?”齊貴妃笑着問道。
韓襄把案几上的摺子遞給了她。
齊貴妃拿過看了幾眼,眉梢不由輕跳,想起了韓璽的囑託,韓軼定會上折洗刷被太子硬扣上去的罪名,讓她到時推上一把。
雖然韓璽沒說清楚原因,不過,既然他開口了,齊貴妃當然會幫忙。
“這個啊,也該是時候翻案了,您想啊,三皇子頂着莫須有的罪名,如何能挺直胸膛,他也是受了無妄之災,您該爲他的未來着想,而且,當年還有幾家被牽連進去滿門抄斬的世家,唉,該還他們一個公道了。”
她聰明地避開了太子,從受冤的官員處入手,齊貴妃太瞭解韓襄的心思了,對於太子他還是保留了幾分父愛的。
韓襄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