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覺着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開口問羅十三對未來另一半的具體要求,有點不大對勁。
於是,她找來了李氏。
被她忽悠過來的李氏,充當起媒婆的角色。
李氏第一次爲人說媒,口齒有些結巴的先問了羅十三的家庭狀況,又問了他對未來媳婦的要求等,照着媒人的流程走了一遍。
羅十三領悟過來後,開始面紅耳赤的回話,說話間亦有些磕磕巴巴的。
直到午飯開始,一場生硬的對話才結束。
“羅副將說,他是孤兒,家中沒有長輩,對未來的媳婦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身份家世不重要,但是要能守得住家,耐得住寂寞,他常年要跟着玉生四處奔波,家裡肯定是有些顧不上的。”
李氏嘆了口氣,看着珍珠的眼神,有些憂鬱,玉生要是總在邊境任職,珍珠就得背井離鄉跟着去邊境,要不然就得像牛郎織女似的,一年就見那麼一次面。
珍珠點點頭,她能理解羅十三的意思,耐得住寂寞,就得忍受孤獨,特別是羅十三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他一走,家中就剩妻子一人,着實冷清。
“娘,玉生以後也不會東奔西跑的,你不用太擔心,過了這兩年,會穩定些的,而且,人家羅副將好歹是六品的官職,以後是要另行立戶的,他的媳婦你好好幫忙挑挑吧。”
羅璟說過,他在邊境不會待太久,珍珠並不擔心這些,他說話向來算數。
李氏聞言,有些瞠目結舌,怎麼就讓她幫着羅十三挑選媳婦呢?她,沒幹過保媒的事情啊,這讓她如何挑選?
“娘不幫忙挑,難道要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做保媒的事情麼?”珍珠笑了,她其實倒不在意,可是,外人會議論啊。
“……”
李氏就說不出話來了。
“也不用太着急,先留意着,具體等玉生回來再說。”
才二十二歲,急啥急,放在前世,不過是個剛纔社會的毛頭小子,嫩得很呢。
吃了午飯,珍珠被李氏揪住了。
“笑不露齒,行不動裙,坐不露膝,站不椅門。”
她認認真真地叨唸着,林婆婆身姿筆直地站在一旁監督。
珍珠腦門的汗就流了下來。
要不要這樣啊?!
“雙肩放平,腰部挺直,看,像林婆婆一樣,姿勢自然舒展,線條優美,雙腿不許交叉站,不美觀……”
“挺胸收腹,雙手自然交握於前,目視前方,走路的步子不能過大過快,保持輕盈,端莊文雅……”
“說話時語氣溫和,語速適中,不急不緩才能樹立威信感,笑的時候儘量不要咧嘴,露出牙齒形象不好……”
“……”
珍珠瞥了李氏一眼,笑不露齒和憋笑有什麼區別,碰到開心的事情還要憋着,臉上的表情一定扭曲到不行,能有啥形象可言。
而且,李氏自己都常常抱着秀珠樂呵個不停,也沒見她保持笑不露齒過。
李氏似乎讀懂了她這一瞥的內容,白皙的臉頰瞬時飛起了兩朵紅雲。
這些規矩禮數都是從前的教導她們的老嬤嬤交的,練習的時候,還能保持住,可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細枝末節的禮節,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珍珠,你要勤奮些,你以後嫁給玉生,要應酬來往官員的女眷,那些人眼睛可毒了,你一個疏忽,也許就要成爲她們的笑柄。”
李氏苦口婆心諄諄告誡,她知道珍珠不喜歡學習這些,可是,她要嫁給四品官員,未來的交際應酬定然是少不了的,這些還是早早學了比較好,而且,玉生府裡的那些世僕也會盯着珍珠的各種細節看,不能讓她們輕瞧了珍珠去。
“娘,你不要太緊張了,我一個農戶家的女兒,禮數規矩學得再好,那些女眷會看在眼裡麼?禮數規矩學得好,不代表她未來的路就比較順暢,相反,學得不好,亦不代表她的未來就會坎坷,這些東西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沒必要太過較真。”珍珠淡淡一笑,老是活在別人的眼光裡,生活還有什麼樂趣:
“總被別人的言語左右,是不會有什麼成就的,娘,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是沒有自信的表現,她們的看法與評價,不代表了什麼,自己有自信,有主見纔是人生坦蕩的關鍵。”
“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是人就有缺點,就會被人議論,要懂得放寬心態,不執着於表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然豁達纔是最好的境界。”
珍珠一臉高深地瞥了身旁兩個目瞪口呆的人,心中暗爽,她這一波心靈雞湯賣弄唬住她們了吧?
李氏與林婆婆互望一眼,都有些愣住。
是啊,規矩禮數學得好生活就一帆風順了麼?林婆婆神情有些恍惚,她在同一批宮女裡,各種禮儀都學得出類拔萃,然後呢,對她後來的人生道路有什麼好的影響麼?
好像,真的沒有。
所有人都覺得那是以所應當的事情,不會因爲這些就高看她一眼,有時候甚至覺得她太端着,難以接近,沒有親和感。
林婆婆想到,她退役後,剛回到自己家裡的時候,父母兄弟對她還是笑臉相迎的,畢竟這麼多年,他們從她手裡拿回了不少錢銀,養活了一家人好些年頭,從什麼時候開始嫌棄她的呢?
是她說不了話,又想糾正侄女不良的姿勢,引起了誤會?還是她看不過眼,隨時幫二老整理生活起居,讓父母感覺不適?又或是弟弟、弟妹懶散不衛生的生活習慣,被她指出,他們厭煩於她?
林婆婆模糊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上來,她強忍着心中的悲傷,端正的行了個禮,慢慢退出了屋裡。
也許,胡姑娘說得對,是她太執着於表面了,這些年纔會活得如此艱難。
林婆婆黯然的表情,讓李氏嗔怪地看了一眼珍珠,她自己懶散不喜歡學規矩,就拿一堆大道理來壓人,把林婆婆都說得難受起來。
珍珠無奈地擺擺手,這也怪她麼?對這番心靈雞湯感觸的人,亦是有生活沉澱的人,林婆婆前半輩子生活過得不順,多少有着她自身的因素,有所頓感也是正常。
李氏雖然承認珍珠說的話挺有道理,但是依舊揪着她學了半個時辰的基本禮儀。
用她的話來說,技多不壓身,禮數規矩學得好,總比不會要強許多。
當然,李氏沒有再刻意往精益求精,只要求她掌握基本的禮節。
“呼~”
送走了李氏,珍珠癱在牀上半響不想動彈。
大熱天,學這些東西也夠累人的。
坐起身子,找到蒲扇扇了扇,想起了一件事情。
“雪蘭姐,走,跟我去一趟新宅院。”
潘雪蘭捧着四匹緞子跟在珍珠身後,她們慢慢順着綠意盎然的林蔭下走到岔路口。
守門的小廝早早瞧見了她們,忙拉開大門恭敬地請她們入內。
羅十三領着羅福他們就過來了。
“胡姑娘有事傳他們過去領命也一樣的,大熱天的,何必勞煩您走一趟。”
“沒事,幾步路而已,羅副將,你怎麼把人都叫來了?”
十二名下人又立在了她面前,珍珠頓感一陣頭疼,那個劉嬤嬤,你的眼睛能友善些麼?要不要一直用眼神戳她呀?還有她那個閨女,不愧是母女兩,連眼中的內容都別無二致。
妒忌、輕視、鄙夷、瞧不上眼各種嫌棄。
嘖嘖,這麼按耐不住臉上的表情,是如何能在大宅院裡廝殺勝出的?還是她們覺着,她不過是個鄉下丫頭,所以連遮掩的心思都沒有?
不管是哪樣,怎麼都懶得探究,等玉生過來,直接讓她們滾蛋。
“屬下明天要趕回京城了,讓他們多受您教誨,以免今後有什麼怠慢的地方,回頭惹了您不高興,可是屬下的罪過了。”羅十三笑道。
“不會,該說的都說過了,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就行了,不要越過了界限,一切都好說。”她笑眯眯地,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羅十三看在眼裡,卻不由捏了把冷汗。
這姑娘可不像面上那般天真爛漫,敢獨自闖到西北探望少爺,又平安無事的回到鄂州,那可不是一般姑娘家敢做的事情,既有膽量又有見識,還有些神秘,行事作態非常人可比。
“這是做被套枕套的妝花緞,你們誰的針線活好,負責把冬日的被套枕套趕出來吧。”
珍珠說出了此行的目的,現在離冬日雖然還不斷的時間,不過,先預備出來,省得到時候準備不足。
她的話一處,客廳裡響起一片倒吸氣的聲音。
米蘭米香面面相覷,胡姑娘竟然給下人們,用妝花緞的料子做被套枕套?是不懂得它們的價值還是不以爲意?
“啊,要做被套枕套啊,那個米香米蘭的針線活不錯,還有劉嬤嬤的針線活也不錯,從前少爺的裡衣都是劉嬤嬤親自縫製的。”
羅十三倒是沒覺着有什麼大不了的,胡家的各種布料定然非常之多,不僅有少爺送的,還有尤小姐和鎮國公夫人送的,胡姑娘自己也買了很多,上次從京城回來,光是布匹衣料就搬了一大摞。
單用來給胡家人縫製衣裳,估計穿十年都穿不完。
拿幾匹做被套枕套沒什麼大不了的。
“哦,是麼,那好,你們三個就辛苦些,把大家的枕套被套縫出來吧。”珍珠隨口說道。
劉嬤嬤臉色有些不好,她是少爺的奶孃,竟然讓她爲別的下人縫製被套。
“怎麼,劉嬤嬤不願意麼?”
珍珠微微側頭,耐人尋味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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