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羅府大門敞開。
村民們果然成羣結隊的往羅府庭院裡搬桌椅。
羅福笑容滿面的接待他們,他在望林村也待了挺長時間,已經能輕鬆融入他們的交談中了。
“羅管家,這桌子放這裡合適麼?”
“大山兄弟,可以稍微往邊一點。”
“好勒。”
“羅管家,今日天晴無雪,連老天爺都賞臉呀。”
“可不是麼,趙三爺,您老光臨,也是賞臉呀。”
“哈哈,瞧您說的,哎呦,我可沒那麼大臉子。”
“……”
他遊刃有餘的和他們親切交流。
村裡這些人大多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幾曾何時能有機會見識到外面的人物,光是能和大戶人家的管家交談,他們都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趙二麻子和他新娶的媳婦過來時,大家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新媳婦是隔壁大灣村人,叫黃雙英,長得五官端正,濃眉大眼,頗有幾分英氣。
和臉上有麻點的趙二麻子站在一起,實在有幾分突兀。
衆人心中又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感覺。
當然,顧忌着趙二麻子的兇橫,誰都不敢當他的面這麼說。
兩人六月份才成的親,算是新婚燕爾的時候。
趙二麻子的眼睛不時落在黃雙英身上,看得出比較緊張新媳婦。
黃雙英落落大方往前走,看着倒是個性子利爽的人。
“二麻子,你的眼睛都長在新嫂子身上了,用不用這麼恩愛呀。”一早就來了的趙木根和兩個平常臭味相投的村民坐在一起,正嗑瓜子吃點心,看見趙二麻子這樣,就調笑道。
趙二麻子擡眼就瞪過去,“趙木根,叫嫂子就好好叫,再貧嘴,小心你的牙。”
趙木根一愣,隨即有些惱火,平日裡大夥說說笑笑,黃腔都隨便開,怎麼叫聲新嫂子還得罪他不成。
不過,看見趙二麻子眼中的警告,趙木根心裡怵了一下,他砸吧砸吧嘴,“得,你今天火氣大,我躲着你點還不行麼。”
說完,轉過身去,不再搭腔。
趙二麻子冷哼一聲,趙木根這個糟心貨,老子好不容易娶了個稱心的媳婦,他孃的,叫什麼新嫂子,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前面娶了多少個嫂子麼?這不是在黃雙英面前讓他丟臉麼?
他的衣袖被人拉了拉,趙二麻子轉過去看,黃雙英悄悄拉着他的衣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示意他別惹事。
趙二麻子心裡就一陣軟,扶着她的胳膊去了一旁的空桌上坐下。
有小丫鬟就端上了熱茶。
黃雙英看着桌子上粉彩百花茶盞,心中感嘆,她低聲問身旁的趙二麻子,“羅府是不是好有錢的,這麼漂亮的茶盞都用來待客。”
“羅將軍當然有錢,他是京城來的世家子弟,祖輩都是京城大官,他還有個親大哥也是將軍,比他還要高一品呢。”趙二麻子給她普及羅家的信息。
黃雙英嫁到望林村時,珍珠已經嫁了出去,村口羅胡兩家的事蹟,她聽了不止一次,可她還沒見過他們本人。
“哇,這麼厲害的大官,竟然娶了我們村裡的姑娘,咱村可真是塊福地呀。”黃雙英感嘆。
趙二麻子卻不以爲然,他壓低了聲音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因爲被胡家救了小命,所以纔會用這個法子報恩。”
反正他是這麼覺得的,胡珍珠雖然漂亮,可京城內比她漂亮的女人又不是沒有,如果不是爲了報恩,犯得着娶一個莊戶人家的閨女麼。
“可我聽村裡人說,羅將軍很愛惜他夫人的。”黃雙英有些疑惑。
“那也就是面上功夫。”趙二麻子撇撇嘴,裝模作樣誰不會呀,想起胡家剛發跡的時候,他半夜想摸進胡家,結果被那黑貓撓得鮮血直流,他現在還有些憤憤。
“……這樣嗎?”黃雙英看着他有些不相信。
趙二麻子有些心虛,他急忙抓了把桌上的瓜子給她,“嗑瓜子吧,席面可能要到午時,咱們來得有些早了。”
黃雙英接過,並沒有嗑,而是開始轉頭四處打量。
米香立在廳堂外的廊檐下,不着痕跡地看着趙二麻子和他的新媳婦,兩人看起還挺融洽的,再想起那個滿身落魄的馬鳳嬌,米香只能感嘆,人生的無常。
珍珠過來的時候,身旁跟着大大小小几個人,趙虹玉牽着囡囡,阿雲娘牽着小石頭,她自己則牽着平彰走在最前面。
“哎呦,胡小少爺也出來咯。”羅福急忙迎了上去。
“羅福,十里香的飯菜什麼時辰到?”
看看天色,快到巳時了,羅璟還沒回來,珍珠心裡吐槽。
“回稟夫人,十里香的年掌櫃說,午食一刻,準時送到。”羅福恭敬回道。
那還有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可庭院裡已經坐了不少村民了。
明明通知了是午時開席,這些人來這麼早做什麼,這大冷天的,光爲了蹭茶蹭瓜子吃麼?珍珠眼角抽抽。
不管他們,愛嗑瓜子就讓他們嗑個夠。
遠遠的,她就看見王嬤嬤在指揮小丫鬟們端茶上點心,米香則立在廊檐下看着一處,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原來是趙二麻子和一個不認識的,梳着婦人髮髻的年輕女子,看樣子,應該就是趙二麻子的新媳婦了,那個死過未婚夫的黃家姑娘。
艾瑪,趙二麻子這都三婚了,照樣娶了一個年輕秀氣的黃花閨女做媳婦。
這時代,對女子真是苛刻,珍珠一臉黑線。
她牽着平彰慢慢走進庭院,趙虹玉和阿雲娘也跟着。
珍珠一出現,自然引得全村人的注意。
都知道她如今有誥命在身,大夥就不大敢再如同從前一般,隨意和她搭話了。
“大家來的真早,咱們席面午時一刻纔開席哦,要等一等才行,先多喝幾杯熱茶暖暖身體吧。”珍珠沒想那麼多,隨意招呼着。
“那個,珍、珠,是,我們來太早了,嘿嘿。”有村民連珍珠的名字都不大敢喊了,說到她名字時,明顯磕絆了一下。
這個珍珠聽出來了,她朝那個眼熟的村民看過去,“大山叔,別拘謹,平常咋叫就咋叫,你們都是看着我長大的長輩,不用和我那麼客氣。”
“嘿嘿。”趙大山憨笑了一聲,點點頭,算是應下。
衆人看向珍珠的眼神又多了幾分鬆動,看來珍珠和沒封號之前的性格還是一樣的,沒有變得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