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心氣還在
“第二件事，廠裡停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從今天開始，大家都把心收回來，做好隨時開工的準備。”
“第三件事，我的辦公室門一直都開着，你們對廠子有啥想法，隨時歡迎過來找我聊，只要是對廠子有幫助的建議，我都會給予獎勵！”
要想盡快掌握一家機構，無非是施恩施威兩種辦法而已，李耒初來乍到，不好殺雞儆猴，那麼就先發點工資籠絡住大多數職工，等他們接受了自己，再尋機會找幾個不開眼的收拾下吧。
以前來了新廠長，講話短則半小時，長的就沒數了，沒想到這位新來的大學生廠長，只講了三句話就結束了，李耒講完之後，全廠職工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還是沈建軍有眼力價帶頭鼓掌，臺下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好了，大家都回各自的工作崗位吧，我馬上就挨個車間參觀，大家有什麼問題到時候再說！或者來廠長辦公室聊也可以！”李耒宣佈散會。
“等一下，現在廠裡的賬上纔有幾個錢？你發了工資咋恢復生產？”李國政不是廠裡的職工，卻比其它人更關心廠子的發展。
聽到李國政的話，原本準備散去的工人又停下了腳步。
“李老，工人們都好幾個月沒領工資了，咱們總不能讓他們餓着肚子幹活吧？再說了，就算大人能忍，家裡的娃娃可餓不得啊！”李耒攤手道。
“哎！”人羣中響起一片嘆息，好多人都想起了自家孩子已經好幾個月沒見葷腥了，等發了工資，多少能讓孩子吃點肉吧？於是默默地離開，不一會兒，廣場上就不剩下幾個人了。
“李老，領導，咱們去辦公室坐坐？”李耒發出邀請。
“我還有個會要開，就不坐了，你要儘快扭轉廠裡的局面、早日恢復生產，不然我可放心不下！”邢書望拍拍李耒的肩膀就先走了。
把邢書望送出廠，看着他上車離開，直到車子轉入街角，李耒才重新回到廠裡，李國政依舊跟在他身邊，“李耒，伱給工人補發工資，這是好事，但是也得留點買設備、買原料的錢吧？”
“現在廠裡賬上就只剩下萬把塊錢了，補交電費都不夠，更不用說買設備和原材料了，工人們這幾個月已經夠苦的了，先讓他喘口氣吧！”李耒攙着李國政在廠裡挨個車間參觀起來。
有工人忍不住發問，“廠長，這回咱們補發多少工資？”
“廠裡現在欠你們三個月的工資，賬上只有萬把塊錢，補齊肯定是不夠的，所以先發兩個月吧，讓你們先緩一緩，等我弄到錢，再把剩下一個月的工資給你們補上！”李耒倒也沒隱瞞，把化肥廠的財務狀況如實說了出來。
“謝謝廠長，廠裡不發工資，娃的學費都還沒交，現在總算是能補上了！”
“借別人的錢也能還上了！”
工人們七嘴八舌的感謝着。
讓李耒沒想到的是，竟然還有人嫌補發的太多了，“廠長，既然廠裡這麼困難，要不先發一個月的？有了這一個月的工資，我們就能頂一陣兒，剩下的錢拿來恢復生產吧！”
李耒一時有些恍惚，還有發工資都不要的？這些人是真把自己當成了工廠的主人啊。
那麼爲啥，在十來年後，同樣是這一批工人，卻被扣上了懶惰、偷奸耍滑的帽子，成了國營企業發展不利的阻力呢？
李耒對下崗工人的印象也經歷了好幾次變化，剛開始的時候，李耒覺得這些工人非常可憐，爲工廠付出了半輩子，結果到最後卻被拋棄了，後來他接觸到一些資料，資料裡揭露了許多國有企業的固有頑疾，人浮於事、效率低下，工人偷奸耍滑、盜竊生產原料.到這時候，李耒又覺得這些工人落到如此下場，也是他們自作自受。
但是等他閱讀了更多資料的時候，想法又變了，這些工人身上有沒有問題？那肯定是有的，但這是不是企業衰敗最主要的原因？絕對不是！
借用《七武士》裡的經典臺詞：你們把農民當作什麼，以爲是菩薩嗎？簡直笑話，農民最狡猾，要米不給米，要麥又說沒有，其實他們都有，什麼都有。
掀開地板看看，不在地下就在儲物室，一定會發現很多東西，米、鹽、豆、酒到山谷深處去看看，有隱蔽的稻田。
表面忠厚但最會說謊，不管什麼他們都會說謊！一打仗就去殺殘兵搶武器，聽着，所謂農民最吝嗇，最狡猾，懦弱，壞心腸，低能，是殺人鬼。
但是呢，是誰讓他們變成這樣子的？是你們，是你們武士，你們都去死！爲打仗而燒村，蹂躪田地，恣意勞役，凌辱婦女，殺反抗者，你叫農民怎麼辦？他們應該怎麼辦！
當工廠還在實行《鞍鋼憲法》，實行幹部參加勞動，工人蔘加管理，改革不合理的規章制度，工人羣衆、領導幹部和技術員三結合的時候，工人毫無疑問是廠子的主人，廠子好工人就好，他們能不用心？
到後來，工人在工廠的地位一步步下滑，慢慢地從幹好幹壞一個樣，到幹得好不如和領導關係好，你讓他們還怎麼努力？
從以廠爲家到偷奸耍滑，這些變化是怎麼來的？要是不弄清這些，而只會一味地指責工人，這就太無恥了！
“廠裡是缺錢，不過再缺也得先給你們把工資發了！大家不要擔心，等財務那邊準備好，大家就以車間爲單位，依次去財務室領工資！”李耒頗感欣慰，只要這些工人心氣還在，他就有信心把廠子搞好。
寧元貴準備好之後，李耒就在財務室坐着，進來一位工人，他就聊上兩句，等工資領完，全廠所有人都跟他搭過話了。
接下來幾天，李耒沒搞啥大動作，繼續深入一線調研，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有毒磷肥產生的原因終於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