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楚靜寧不答反問，面帶笑容，那渾然不在意的態度，彷彿現在談論的不是她的婚事。
“你這是什麼態度。現在在談論你的婚事。”楚老爺子對她這樣的態度極其不滿意，這讓他心中生出一種無法掌控的無力感，他的眼皮耷拉下來，眼角的皺紋愈發深刻，看上去像極了冥頑不化的固執老頭。
楚靜寧嗤笑一聲，眉頭微挑，眼底露出幾分凌厲之色，“既然談論的是我的婚事，事先有和我商量過嗎？就連聯姻的消息都特地選在我不在N市的時候宣佈，老爺子難道還要我感恩戴德，感謝您對我的厚愛嗎？不覺得可笑嗎？”
她越說越快，到最後竟然連放在桌上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們這樣的家庭哪家不是這樣過來的。”楚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沉聲說道，不過那聲音聽上去怎麼都有一股心虛的味道。
這樣的回答，本就在楚靜寧意料之中，說不上失望，只是更加堅定了她今日在來楚家之前的決定。
她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老爺子，您可以趁我不在的時候宣佈秦楚兩家聯姻的消息，難道還能壓着我去領證嗎？”
這個問題楚老爺子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此刻從楚靜寧的口中說出來，總讓他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張了張嘴，剛想開口，楚靜寧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自顧自地往下說開了：“您應該還沒忘記秦家舉辦的那場宴會吧，父親當時可是默認了楚雲苓纔是楚家大小姐。現在楚家大小姐搖身一變，變成了楚靜寧，難道要我和楚雲苓換個名字嗎？”
“你父親但是是一時口誤，楚家大小姐一直都是你，怎麼可能會是你妹妹。”楚老爺子聽到這裡，若是還不明白楚靜寧打的什麼主意，那麼他也不會掌控楚家這麼長的時間了，但是楚靜寧說的事他卻不能認下來，只好硬生生把楚稷當時的算計說成了一時口誤。
楚靜寧不氣反笑，嘴角上揚，神色溫和的不像話。
楚老爺子正納悶着，就見到她站了起來，“竟然老爺子一句實話也不肯說，我也沒待在這裡的必要了。”
說着轉身就要離開，楚老爺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到了門邊，眼見着那門都要拉開了，他終於忍不住出聲：“秦楚兩家的聯姻不會破裂，除了這一件事，你說的其他事情我都可以考慮。”
“老爺子就這麼有把握秦楚兩家的聯姻不會破裂嗎？”楚靜寧輕笑了一聲，轉過身來，重新坐回桌前。
楚老爺子聽她話裡有話，不由深思了一會兒，宣佈聯姻消息的那天，秦家父子倆都在場，若說不願意，他們當時的臉上可沒有半點勉強的意思。何況選在那天宣佈聯姻的消息，本就是兩家再三相商後定下的決定，秦家怎麼也沒理由會對這樁婚事不滿意。
當時秦遠怎麼說的來着，他對楚靜寧傾慕已久，非楚靜寧不娶。
若非如此，楚老爺子也不會做下如此草率的決定，畢竟聯姻的女方不在場，委實經不起別人講究，好在秦遠那天做足了面子，這纔沒有讓人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只是他生性多疑，聽了楚靜寧這一句話，就算想不出來秦家對這樁婚事不滿意的原因，卻也不敢和先前那般信任秦家。
楚靜寧見楚老爺子垂着眼若有所思的樣子，顯然是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面上卻不動聲色道：“秦楚兩家的關係本就親近，存不存在聯姻關係，有必要嗎？不過是一樁婚姻，難道真的能將兩個家族牢牢聯合在一起嗎？何況，秦家雖然也是豪門大家，比起楚家卻還是差了一層，這樣上趕着的買賣，楚家不嫌掉價嗎？”
饒是楚老爺子對這個孫女親近不起來，也不得不承認楚靜寧這段話句句都說在了點上，他當時有多贊同這個做法，此刻心裡就有多懊悔。只是面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不冷不熱地看了楚靜寧一眼，問道：“那依你的意思，這樁婚事趁早解除了纔是好事吧。”
楚靜寧笑笑，沒說話，這個問題不管她的回答是什麼，楚老爺子都會多想，索性一言不發纔好。
楚老爺是見她不吱聲也不在意，打量了她一陣後，忽然沉聲道：“若是我不解除這樁婚事，你是不是打算就把你父親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他的目光如炬，凌厲地落在楚靜寧身上，不容她躲避。
“是。”楚靜寧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這麼一個字，說完就發覺身上一寒，楚老爺子的眼神冷得像冰刀，冷冷地刺在她身上。
她苦笑一聲，眼底泛起幾分哀慼，演了這麼久的戲，總算露出幾分真情實意來，“老爺子該知道，不僅僅是對父親，就是對整個楚家，我心裡也沒存着幾分情意。若是人不犯我，我自然不會犯人。可現在你們拿着我的婚事作伐，難道還要我忍氣吞聲嗎？這世界上沒有這樣的道理。你們沒有資格決定我該嫁給誰，決定我應該過什麼日子。”
表面的那層假象被毫不留情地戳破，楚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隨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就要往楚靜寧身上砸，楚靜寧絲毫不懼地看着他，聲音決絕道：“老爺子別忘了，我早就還過楚家一條命。”
楚老爺子哪裡還聽得下去，手下一抖，那茶杯就擦着楚靜寧的腦袋飛了過去，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碎得一乾二淨。
楚靜寧緩緩起身，一邊搖頭一邊溫聲道：“老爺子若是不想我做出什麼事，那就好好培養楚昭，我可是聽說楚雲苓手中握有楚氏百分之三的股份，楚昭手中可是什麼都沒有呢。”
直到她走到門邊，楚老爺子才厲聲問道：“你對楚昭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老爺子可能忘了，我手頭有楚氏百分之十的股份，我怎麼可能讓楚氏落在楚雲苓手中呢。”
走出楚家，楚靜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展開右手一看
，手心早已成了一層薄汗，只差一點，那個茶杯就是砸在她的腦門上了。
曉晨君趴在車窗上，見楚靜寧呆呆地站在那兒，忽然有些擔心，先是被禁足的楚昭堂而皇之地出門了，現在楚靜寧出來時又是這個狀態，這讓她很難不多想。
“靜寧，我在這裡。”礙於自己是在楚家的門口，人多口雜，曉晨君並沒有喚楚靜寧嫂子，見楚靜寧聞聲轉過頭來，她特意揮了揮手，“這裡。”
楚靜寧慢悠悠地上了車，曉晨君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腳下油門一踩，車子就駛離了這個她沒有好感的地方。
“陪我去星光一趟。”
曉晨君愣了一下，瞥見楚靜寧堅定的神色，緩緩地點了點頭。
車後座楚靜寧扭頭看着窗外急速後退的樹木，思緒不由飛到了秦遠身上，當初他們都以爲，星光提出那莫名其妙的要求——讓她進組指導是另有所圖，現在想來，只怕是爲了讓她離開N市罷了。若是說星光和這次的聯姻事件沒有關係，她半點也不相信。
只是她仍是猜不透秦遠這樣做的目的，按她知道的那件事，秦遠不可能會聽從秦常彥的安排，秦遠對楚家的恨只怕更甚於她。可這次的事，秦遠卻的的確確參與了，還在其中扮演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
從報紙上的描述來看，宴會那天秦遠可是難得一見的和顏悅色。因爲他現在浪蕩不羈的名聲，如今不過是露了笑臉，竟然就讓所有人以爲他對這樁婚事是滿意的，多麼的諷刺。
車子開了不多時，就停在了星光大樓樓下。楚靜寧撥通了周瑾的電話，問了劉總監的電話。周瑾雖然納悶，但還是二話不說就把電話號碼發到了她手機上。
她靜靜地看了那串號碼一會兒，發了一條短信過去：我是善，麻煩劉總監下來見個面。
短信發送成功後，很久都沒有收到回覆。
楚靜寧收起手機，看着窗外，沒過多久，就見到一個女人風風火火地朝着這裡走過來。
“善怎麼想起來找我？”劉總監打開車門坐進來，坐在楚靜寧身邊，擡起手撥了撥頭髮，那細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劉總監就不好奇我現在怎麼不在橫店？”楚靜寧不答反問，說完饒有興致地觀察着劉總監的反應。
劉總監臉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復自然，順着楚靜寧的話問道：“可不是，善現在不應該在劇組指導，怎麼會……”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楚靜寧不守約的行爲。
“我在不在橫店，有沒有指導，其實並不重要。”楚靜寧笑了笑。
劉總監依稀猜到點什麼，又不確定，只敢悄悄地打量着楚靜寧的臉色，看了半響，才終於露出一個苦笑，老實交代道：“上頭的決定我無權質疑，也不清楚到底有什麼深意。我只能告訴你，從選角的事情開始，我手裡就沒有主動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