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吃吃，吃吃聊聊，最後這頓火鍋竟然真的從午飯吃到了晚飯。
鍾臣南負責收拾，楚靜寧則和何青各自選了一本書待在書房裡看。等鍾臣南整理好廚房，去書房的時候，卻沒有見到楚靜寧。
“靜寧出去接電話了。”何青頭也不擡地說道，手裡緩緩地翻過了一頁書。
桌前的茶水氤氳着熱氣，她的臉藏在水霧之後，顯得有些朦朧。
鍾臣南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擡起腳步走了過去，雙手搭着何青的胳膊，把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聲音裡帶了一絲脆弱：“您會一直陪着我的吧。”
顧恆來過之後，鍾臣南特地找過何青談心，最後何青同意去醫院再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醫生給出的結論，是有輕微的老年癡呆症的前兆。從醫院回來後，無論是何青還是鍾臣南都表現得十分正常，似乎何青根本就沒有生病。只是，她的房間裡開始多出各種小小的瓶瓶罐罐，那是她以後都要長期服用的藥物。
他們都不希望生活因此打亂了節奏，因爲預知了日後的苦難而讓現在失去了快樂，所以平日不管是楚靜寧還是鍾臣南都沒有表現出對何青的過分關心，還是讓一切保持着原樣。不知道是心態好的緣故，還是有其他原因，總之何青的病情並沒有漸漸變得嚴重起來，只是她的記性畢竟不比從前，體力也降低了許多，以前能幫楚靜寧鍼灸，現在也做不到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逐漸老去，但心裡還是有一絲奢望，希望能多陪鍾臣南走一段路，能看到他結婚生子，家庭美滿的人生。
“傻瓜，人老了啊，都是會離開的。”何青放下手裡的書，擡起手慈愛地摸了摸鐘臣南的臉，這張臉還這樣的年輕，而她，卻已經太老，看着鍾臣南眼中隱忍的悲傷，她笑了笑，低聲道，“我答應你，會一直一直陪着你的，看着你結婚生子，陪着你的孩子長大，然後再看着你的孩子結婚生子。”
他們心裡都明白，這只是一個再美好不過的奢望。可是鍾臣南卻極爲認真地點了點頭，一字一頓道：“說話算話。”
“知道啦，保準不耍賴。你出去找靜寧吧，別在這打擾我看書。”何青笑笑，擺了擺手，開始趕人。
出了書房，走過迴廊，就看到站在庭院裡打電話的楚靜寧。
天色減暗，卻還沒有完全暗下來，依稀可以看見剛剛冒出來的月亮。她低着頭站在那兒，右腳一下一下地點着地上的石板，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她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微微瞪着眼睛看上去有些傻氣。
鍾臣南就這樣看着她，突然有些不想走過去，他放鬆身體倚在牆上，像是在挖掘一個寶藏似的，認真細緻地觀察着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啊，你怎麼不出聲？”一轉頭就看到倚在牆上的鐘臣南，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兒看了多久，想到自己之前好像一直在傻笑，楚靜寧不由有些覺得有些囧，眼裡也帶了幾分嗔意。
鍾臣南看着她但笑不語，只是對着她緩緩地伸開了手臂，楚靜寧抿了抿脣，嘴裡小聲嘟囔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腳下卻已經誠實地朝着鍾臣南走過去，撲進了他懷裡，她仰起頭看他，“誒，你到底在這裡站了多久？是不是偷偷在心裡笑我？”
鍾臣南看着她嬌笑的臉龐，認真地笑起來，“其實我是明目張膽地在笑。”
楚靜寧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間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竟是第一次有了無言以對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鍾臣南拍了拍她的臉，溫聲道：“雖然笑得很傻氣，可是還是很好看。是周瑾的電話嗎？”
中午的時候楚靜寧剛剛提起了周瑾，是以鍾臣南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到了周瑾。
楚靜寧笑着搖搖頭，“不是周瑾，是文森姑父，說了好多姑姑的趣事。”
都說一孕傻三年，但是楚靜寧從來沒想過傻氣這個詞語會和精明幹練的楚韻佳扯上關係。可是從文森姑父的描述中，楚靜寧不得不承認姑姑現在確實傻得有些特別。她把楚韻佳的趣事告訴鍾臣南後，鍾臣南還沒什麼反應，她整個人又笑得有些停不下來。
“我從來都不知道，懷孕會讓人發生那麼大的改變，我以前都不敢想傻氣這個詞放在姑姑身上會發生什麼神奇的化學反應，結果文森姑父和我說，姑姑現在每天都傻得很可愛。”
鍾臣南摸着她的臉笑起來：“以後你也會知道的。”
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徹底燒燙了楚靜寧的臉，明明還有好多話要和他說，卻又好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的手指緊緊地揪着他腰後的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鍾臣南淡笑着，全然一幅談論天啓般隨意的語氣說道：“阿寧，我對秦氏下手了。”
“啊？”楚靜寧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鍾臣南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秦常彥父子到底在謀劃什麼，不過星光最大的股東就是秦遠，換言之，過年前秦遠就已經在計劃着秦楚兩家聯姻的這一天了。”
楚靜寧微微皺起眉毛，秦遠那男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鍾臣南擡手撫着她眉眼間的褶皺，接着說道：“不管秦遠意欲何爲，我沒有那麼大方。”
秦楚兩家聯姻的事情，不過是楚家的自以爲是和秦家的有心謀劃，甚至外人連楚家大小姐楚靜寧到底是什麼模樣什麼性情都不知曉，但這都不能推翻一點，那就是他的阿寧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聯姻了。他從來不是大方的人，尤其當那些人試圖將手伸到他的摯愛身上，沒有在消息剛出來的時候就動手，他已經忍耐的夠久了。
花了好半響消化好話裡的信息，楚靜寧微微笑起來，那笑容看上去竟然有些幸災樂禍，她歪着腦袋一本正經地問鍾臣南：“能讓他窮到沒車開沒女朋友嗎？”
鍾臣南沉默了一會兒，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我儘量。”
得了這個答案
，楚靜寧心滿意足地抱着鍾臣南疾言厲色地討伐了一番秦遠那兒神經質的男人。
只是說到後來，話題默默就偏了，許是太久沒有見到楚韻佳，今天又聽文森姑父說了一個不一樣的姑姑，楚靜寧只覺得心裡癢癢的，有一種飛回荷蘭陪在姑姑身邊的衝動，雖然她沒有直言，不過說起楚韻佳時那嚮往的表情，鍾臣南怎麼會看不到。
“阿寧。”他忽然叫她。
楚靜寧啊了一聲，摸了下鼻子，“怎麼了？”
鍾臣南看着她有些心虛的表情，只覺得有趣，見他不吱聲，楚靜寧心裡越發沒底，她心裡的想法沒表現得那麼明顯吧。
“如果真的想姑姑，你可以回荷蘭陪姑姑一段時間。”他終於開口，說的果然是她心裡的小心思。
楚靜寧聞言卻沒有露出喜悅的表情，反倒是有些苦惱，她掰着手指數起來：“宋祁不在，你最近很忙，我要陪外婆。楚昭六月要高考了，之後那段時間我肯定要在N市陪她的。如果現在回荷蘭，沒過多久又得回來，姑姑待產的時候我肯定還要回去，不然心裡不放心。這樣算來，還是等楚昭高考結束後我再回荷蘭好了。”
她若有其事地點點頭，下了最後的結論。
鍾臣南從她說出第一句話時，心裡就軟成了一汪水，耐着性子聽她把話說完，捧着她的臉就結結實實地吻了下去。
楚靜寧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裡離書房不過幾步的距離，有些像推開他，然而手擡起來卻漸漸變成了摟住他的脖子。
第二天，楚靜寧果然履行了承諾，沒有去書房，而是待在鍾臣南的辦公室裡，不過韓行倒是又帶着季陽上來了，儘管鍾臣南說過只要季陽想的話就可以直接去書房，不過韓行還是覺得應該先來告知鍾臣南一聲。
楚靜寧握着鼠標，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韓行身邊的季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季陽的黑眼圈好像有點重。
她的目光熱切，別說是季陽，就連旁觀者韓行都發現了，他下意識地想把季陽拉到自己身後，卻又覺得這樣似乎有些不大好，最後只能抓住季陽的胳膊用力地拽了他一下。
“怎麼了？”季陽扭過頭疑惑地看着韓行。
隨着他的聲音，楚靜寧和鍾臣南的視線都落在了韓行身上，前者是打趣，後者則是一如既往的深沉。
韓行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開始說假話：“突然想起來我的U盤找不到了，是不是被你收到包裡了？”
季陽聽了這話更加疑惑了，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你的U盤就在家裡的茶几上啊，我昨天晚上還看到了，你沒看到嗎？”
看着季陽無辜的表情，韓行一口老血梗在胸口，差點被氣死，他當然知道他的U盤在家裡的茶几上啊，那就是他親手放在那裡的。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握住季陽的胳膊把他往外拉，“還在就行，你不是要去書房嘛，我帶你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