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妙妙失蹤後,容柯心情消沉了一頓時間,隨即就若無其事地工作,彷彿生活裡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一個人。楚靜寧寧願看着他鍥而不捨地追查陳妙妙的下落,也不願意看到他僞裝成沒事人的樣子,那副對生活了無興趣的模樣,好像已經被人判了死刑,他除了坦然接受之外無能爲力。
在楚靜寧的印象中,容柯是不可一世的,然而這份不可一世看上去是那麼理所當然,鍾家雖然壓了容家一頭,然而他卻比鍾家所有平輩的人都要出色,他們還在家族裡爲了討鍾老爺子的歡心勾心鬥角,他已經是容氏的掌權人。
他似乎從來不會流露出悲傷,起碼在楚靜寧的記憶中他失魂落魄的次數屈指可數,一次是她出事的那年,他趴在自己的牀頭淚流滿面,另一次,就是陳妙妙失蹤後,她去他家裡看他,見到他關着燈窩在沙發裡拿着一瓶酒默不作聲地喝着,好像喝下肚的不是酒,而是他無人訴說的悲傷。
就算楚靜寧心裡有多希望陳妙妙安然無恙地歸來,理智上她卻明白這個可能性很小,隨着時間的逐漸消失,她甚至已經對此不抱希望。然而今天,她接到了容柯的電話,陳妙妙回來了。
就好像乾渴了許久的人猛然見到一缸水,那一瞬間心裡開出了萬千繁花。她甚至關了關電腦,拉着鍾臣南的手就迫不及待地要趕去容柯家裡。
她對容柯這個表哥的感情有多麼深厚,鍾臣南是看在眼裡的,然而看着她微紅的眼眶,他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開着車,他不敢放鬆心神,只是探過手去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很快又放開,“這是值得開心的事。”
這樣一句,才讓楚靜寧的心情平復了許多,她擡起手背隨意抹了一下眼角,喃喃地獄道:“對,這是值得開心的事,哥哥一定樂壞了。”
深愛的戀人無故失蹤後終於歸來,多麼值得慶祝的事情,楚靜寧的心早就飛到了容柯家裡,恨不得現在就能見到陳妙妙。
只是她心裡再着急,N市的路況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盡人意,在路上拖拖拉拉了一個多小時,才趕到了容柯家。
下車後,鍾臣南見她一隻手捂着胸口又是深呼吸又是自言自語,搖頭失笑,也不顧旁邊還有人在停車,俯下身就在她嘴角親了一下,“阿寧,你這麼緊張,我會吃醋的。”
就算對方只是一個女人,這樣讓她放在心裡牽掛,他還是會吃醋。
楚靜寧也說不清楚爲什麼,原本是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陳妙妙,結果真的到了這裡,竟然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情緒。不過這種情緒沒有延續多久,就被鍾臣南的醋意打敗了,她嬌笑着在他脣邊也吻了一下,禮尚往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楚靜寧站在門關處,總覺得剛剛容柯來開門的時候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慾求不滿的氣息,她側過頭看了鍾臣南一眼,後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顯然也發覺了容柯不是很平靜的心情。
進了屋裡,見到沙發上面色潮紅的陳妙妙,楚靜寧總算回過味來,她好像打斷了容柯的好事,雖然有些不厚道,但她心裡一點也不覺得心虛,只是在容柯沉沉的眼神下,覺得心理壓力有點大。
以往見到楚靜寧,容柯的鐵石心腸都會軟成一池水,這還是頭一次他覺得自己的寶貝妹妹出現的有些不是時候,不過還好是現在到,若是敲門的時間再遲上那麼幾分鐘,他恐怕就真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不過,被妹妹打擾了好事就算了,對鍾臣南他可就沒這麼好的脾氣了,皺着眉頭一臉嫌棄,就差沒在額頭上寫三個大字“不歡迎”了,“你們下次過來可不可以事先跟我打個招呼?”
鍾臣南早就見識過了容柯不講理的一面,對於這種小責問,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阿寧心急着要見嫂子,我也是一時疏忽了。”
楚靜寧也在一旁幫腔,“對啊,你電話就說了兩句話就掛了,我哪裡來得及跟你說我要過來。”
說來說去,還是他理虧了?容柯不悅地瞪了鍾臣南一眼,千錯萬錯反正他不會承認是自己的錯。
陳妙妙一直被容柯抱在懷裡,聽楚靜寧出聲後,才掙扎着想要起身,卻被容柯一
隻手按了回去,“老實點窩着!”
陳妙妙翻了個白眼,擡起手戳了戳容柯的胸膛,“我又不是廢人,幹嗎要被你抱着。”
她的話說的一點也不客氣,不過臉頰還微微泛着紅,那雙手瑩白細膩,就那麼一下一下地戳着容柯的胸膛。
楚靜寧坐在一旁看得心跳加速,偏過頭去,正好撞上鍾臣南帶笑的目光,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身旁的沙發就沉下去,她回頭看了一眼,是陳妙妙坐了過來,容柯到底沒能擰得過陳妙妙,不過就算她不在他懷裡,他的眼神仍舊細密溫柔地落在她身上,似乎永遠也看不夠似的。
陳妙妙只得轉過身,背對着他,纔不會時不時和他的視線撞在一塊兒。
“怎麼瘦了這麼多?”坐得近了,楚靜寧這纔有機會仔細端詳陳妙妙,這一看就發現陳妙妙又瘦了,還瘦得不是一星半點,她原本就高挑消瘦,是個實實在在的骨感美女,現在卻成了名副其實的紙片人。
陳妙妙倒是對自己的體重不是很在意,見楚靜寧皺着眉,還饒有興致地在她臉上捏了一把,開玩笑道:“瘦就瘦吧,省得還要減肥了。
”
話音剛落,她就覺得背後有一道炙熱的眼神,幾乎要被她燒出一個洞,她心裡暗歎了一口氣,轉頭一看,容柯眉頭高挑正不滿地瞪着她,她自知理虧,狗腿地笑笑,“我說着玩的。”
容柯聞言臉上的表情一怔,隨即心頭涌上的酸澀幾乎讓他紅了眼眶,心裡潮溼了好久,最後強忍着心酸讓鍾臣南跟他去書房談點事情。
他自以爲掩飾的很好,卻沒看到他起身後,陳妙妙欲言又止的表情,反倒是楚靜寧將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心裡猶豫了半晌,才遲疑地問道:“你以後,是定下來了嗎?”
她知道陳妙妙有這一段不爲人知的慘痛過去,知道她身份複雜背後的勢力也容柯也不敢輕舉妄動,除此之外,她對陳妙妙一無所知。然而,那些未知的她都不會無問詢,她在意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陳妙妙能否和容柯修成正果。
陳妙妙垂着頭,臉色蒼白,像是一團白霧,隨風而散,她久久不說話,楚靜寧的心也高高懸着,無處安放,她的手放在膝蓋上,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陳妙妙淡淡地嘆了口氣,伸出手去握住她涼涼的手,她努力想笑得好看,然而嘴角還是露出一抹苦澀,“我的未來,我自己都沒有把握。”
她的眼睛像是生了霧,千愁萬緒無從說起,楚靜寧靜靜地看着她,眼底的擔憂漸漸散去,她反手握住那雙美得沒有一絲瑕疵的手,堅定地說道:“如果你沒有把握,那麼交給哥哥,他不會讓你失望的。”
陳妙妙突地一笑,低聲道:“是啊,他不會讓我失望的。”
她的聲音太小,楚靜寧聽不真切,但是看着她眼睛裡露出的神采,心裡漸漸就放鬆下來。
書房裡,容柯臉上的溫和不復存在,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陰沉,“平西貴族欺人太甚。”
就算是隱退的貴族,就算擁有者令人望而生畏的勢力,然而傷了他的女人,想要他默不作聲的嚥下這口氣,做夢。
鍾臣南坐在容柯對面,沒有迴應他的話,他的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擡起眼,扣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問容柯:“你想做些什麼?”
“我是生意人,自然是做生意場上的事情。”
平西貴族再高貴,也不能免俗,不管老祖宗給他們留下了多少財富,想要世世代代尊貴下去,他們不可能坐吃山空,平西貴族有勢,他們要做的就是手頭永遠有富足的錢,可在如今的民主時代,錢不是憑空而來的,想要錢就要去自己去掙,說到底平西貴族和他們也沒有什麼兩樣,只是自以爲尊貴罷了。
鍾臣南沉思了片刻,停下敲擊桌面的動作,他看着眼神沉沉的容柯,緩緩一笑,“蛇打七寸,要打就打最痛的地方。”
他的想法和容柯的不謀不和,容柯眉頭微挑,“再我動手之前,還要向你借兩個人。”
鍾臣南瞭然地點點頭,“韓行和季陽,我回公
司後就讓他們過來你這裡。”
“不用這麼急。”容柯急忙說道,說完又覺得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讓人誤解的地方,又低聲補充了一句,“先讓我緩兩天。”
鍾臣南的眼神一下子就深了,意味深長地掃了容柯兩眼,話裡帶笑,“隨你。”
他總不能讓人冷落久別重逢的戀人吧,那也太不厚道了。
考慮到陳妙妙和容柯這對久別的戀人一定有許多話要說,吃飯前楚靜寧就識相地帶着鍾臣南告別了,當然就算她不識相容柯也會提醒她的。
兩人吃了飯回公司後,鍾臣南立刻撥了韓行的電話讓他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一趟,季陽就在小書房,楚靜寧一喊就過來了。
容柯這次對上平西貴族,動作絕對是大手筆,那麼消息資源上就要有保證,韓行這次過去幫忙絕對不是短時間的事情,是以有些方面鍾臣南就要和他講清楚。
上一次幫容柯調查,韓行就因爲工作中途停止沒有實際上幫到容柯而心裡低落了好一會兒,是以這一次鍾臣南一提讓他過去容柯那邊幫忙,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有些話我還是要提前和你說,這次的工作難度不比上一次輕鬆,甚至工作地點也不單單是在N市,你可能還要去大京。”
韓行眼底閃過一抹異色,工作地點涉及大京,他看着鍾臣南試探地問道:“平西貴族?”
鍾臣南點點頭,“容柯要對那邊下手。”
韓行聽了這話,沉默下來,鍾臣南也不開口催他,過了一會兒,韓行咬咬牙,下定了決心,“媽的,上回的工作我心裡到現在都梗得慌,這次絕對要做到底。我要帶兩個小子一起過去。”
鍾臣南手下負責收集消息的那組人本來就歸韓行負責,韓行想要帶走兩個小子過去幫忙當然沒問題。
不過一直沉默不語的季陽卻突然開口了:“我不要過去。”
少年的聲音清脆,聽在韓行耳朵裡卻讓他覺得頭疼,他轉過頭去看季陽,季陽鼓着臉,一臉不樂意,小聲又說了一遍:“我不要過去?”
“爲什麼不過去,給你發工資的。”韓行試圖用季陽最喜歡的錢來誘拐他。
季陽眼中閃過遲疑,但還是忍住了來自金錢的誘惑,堅定不移地搖了搖頭,“我喜歡這裡,喜歡姐姐,不想挪地方。”
小書房現在基本上就是季陽和楚靜寧的天下,就連鍾臣南也很少會過去,季陽待在那裡就和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一樣自在,他心思單純,覺得這樣的環境舒坦,壓根就不想挪地方。
若是其他時候,韓行也不會勉強他,只是這次的工作不同尋常,沒有季陽的幫助,那麼想要對平西貴族簡直就是兩眼蒙黑,連對方的底子都摸不清,還想下手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但不管韓行提出了多少好處,季陽就是一句話,不去,不挪地方。
最後韓行沒轍了,甩出來一句:“我可能要去個兩三年了,你就自己孤零零的待在這吧。”
就這麼一句話,讓季陽徹底妥協了,他先前壓根沒認真聽鍾臣南講話,只以爲韓行是去個幾天,現在聽韓行說要去個兩三年,心裡就急了,生怕韓行真的扔下他不管,急忙拉着韓行的手說道:“我不要自己待着,你帶我一起過去。”
“這才乖。”韓行笑着摸摸季陽的腦袋,心裡既開心又擔心,季陽對他的依賴心似乎太重了。
解決了季陽的問題,韓信就拉着季陽回家去了,雖然過兩天才去容柯那邊開工,但有些準備工作還是要做的。
容柯要對平西貴族下手的事情,鍾臣南沒有瞞着楚靜寧,不過楚靜寧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根本幫不上忙,也就只能讓鍾臣南多幫襯着容柯一些,不要讓他吃虧。
鍾臣南和韓行提了容柯的事後,韓行就沒有再來公司裡了,季陽當然也就不會出現。季陽平日裡雖然一頭紮在電腦裡,但楚靜寧在的時候他其實很喜歡找楚靜寧說話,現在小書房裡只剩下楚靜寧一個,寫作速度是提上去了,不過她卻覺得有些無聊起來,沒過兩天也不到小書房去了,整天就待在鍾臣南的辦公室裡,寫作速度又落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