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端着一份新鮮出爐的桃酥上來,遠遠的就見到楚稷的背影,他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先是對着楚稷微微頷首,才把一碟子還冒着熱氣的桃酥放在楚靜寧面前。
楚稷看見那碟子桃酥,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眼角餘光一直觀察着他的楚靜寧見此心裡冷笑一聲,伸手就取了一塊桃酥放在嘴邊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楚昭見她吃得很香,也伸手取了一塊,咬了一口後,纔看見坐在對面表情眉眼沉沉的楚稷,不由頓了一下,才說道:“父親,這桃酥做得很香,您要不要吃一塊?”
楚稷向來不愛吃這些小女孩吃的東西,尤其是見到楚靜寧吃得很香的樣子,不知爲何,心裡就是堵得慌,語氣也變得硬邦邦起來:“不用了,你一個男孩子怎麼就喜歡吃這些甜膩膩的東西。”
楚昭從來不覺得愛吃甜食是丟人的事,不過楚稷這麼說了,他怎麼着也要給對方一點面子,三兩下吃完手裡的那塊桃酥,他就不再動嘴了,而是做出一副細心聆聽的模樣。
楚稷把他的神情看在眼裡心裡滿意了幾分,剛想詢問楚昭知不知道昨天網絡上的那些事,眼角餘光就見到一隻白皙細膩的手優雅地又拿了一塊桃酥,他的視線隨着那隻手緩緩上移,見到楚靜寧仿若無人地吃着桃酥,不由皺了皺眉頭,到嘴的話也咽回了肚子裡。
楚稷自認自己是個好父親,給了孩子富有的生活,給了他們良好的教育,但是不知爲何,他僅有的三個孩子都讓他不滿意,楚靜寧因爲當年的那場車禍早就和楚家離心,見到他這個父親也是皮笑肉不笑,更別提聽他的話了。楚雲苓一開始看着還好,各方面都是一個合格的大家千金,甚至是N市上流社會的貴婦人最想要的兒媳婦人選,但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行事就越來越無度,隨心所欲,任性妄爲,更是三番五次讓楚家顏面受損。
先是訂婚宴上未婚夫失蹤,被白家狠狠打臉,現在又和那個白澤宇糾纏不清,還讓人爆了出來遭受所有人的議論,連帶着楚家的形象都一落千丈,就那麼短短一天的時間,楚氏的股價就下跌了幾個點,造成了巨大的損失。楚稷想起昨天的董事會上,那些老傢伙的連番質問,就怒火中燒,真的是恨不得把楚雲苓逐出家門算了。
兩個女兒都指望不上,楚稷只能把最後的期望寄託在楚昭身上,可是擡眼一看,楚昭坐在楚靜寧身邊,姐弟倆雖然樣貌上相似度不高,但是那氣場卻是如出一轍的相似,只要一想到比起自己這個父親,楚昭更爲親近楚靜寧,楚稷就如鯁在喉,他揮手起身,看了楚昭一眼,沉聲道:“跟我去書房談點事情。”
楚昭淡淡一笑,保持着斯文有禮:“知道了,父親。”轉身的那一瞬間,他給了楚靜寧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楚靜寧也對他揚脣一笑,看着父子倆一前一後保持着不遠不近地距離走遠,她拍了拍手,桃酥雖然好吃,不過吃多了容易嘴幹,這個時候喝盞茶卻是再好不過了。雖然不喜歡楚家這個地方,但是不能否認,楚家的茶還是不錯的,楚靜寧好整以暇地喝茶,品味着其中的醇香綿長,回味甘甜。
書房裡,楚稷看了一眼書桌後的原木靠椅,想着要和楚昭親近一點,就腳步一轉,朝着擺放在牀邊用來招待客人的小圓桌走去。
以往來書房的是會,楚稷都會坐在書桌後面的原木靠椅上,氣勢凌然,而楚昭則是坐在書桌前小一號的靠椅上,怎麼看怎麼像一個來面見上司的下屬。雖然不知道楚稷這回怎麼轉性了,不過楚昭並不覺得這是好事,心裡反倒更爲警惕了。不是他杞人憂天,只是和楚稷交談過幾次,結果都不盡如人意,是以每次進入書房,他就會下意識地打起精神,全力應付楚稷,這一次,也是如此。
楚稷已經拉開椅子坐下了,見楚昭還安靜地站着,心裡暗自點頭,嘴裡卻說道:“不用和父親這麼見外,坐下吧。”見楚昭坐下了,他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昨天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件事你知道嗎?”
楚昭當然知道,但是面對楚稷,他故作猶豫了半晌纔開口說道:“昨天滿課,沒時間刷微博這些東西,晚上吃過飯之後才知道這件事,本想着打電話問問的,不過還來得及打,您就先給我打電話了。”
楚稷回想了一下自己打電話的時間,確實是吃過晚飯不久,楚昭的課表自己一查就知道,他不可能在這件事上騙自己,他哪裡知道楚昭就是猜中了他的心思纔敢這樣信口胡說,昨天一天他其實只有一節課。不過這些楚稷並不知道,確定了楚昭說的是真話後,他臉上的笑容褪去,很是嚴肅地說道:“你也知道,之間因爲你姐訂婚宴的鬧劇已經導致楚家被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了。這一次不知道又是誰,設了這樣一個圈套想要對付楚家,偏偏你姐沒什麼心機,因爲一點情情愛愛的事情就這麼入局了,如今輿論對你姐很不利,對我們楚氏的形象也非常不利。昨天很多董事都嚴肅表示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處理,因爲我還存有一些疑惑,就壓着公司的公關部沒有對此作出聲明。這次叫你回來,就是想要問問你,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對於幕後的人有沒有一個大致的猜測?”
這一段話擲地有聲,然而字裡行間楚稷都沒有提到楚雲苓的不是,反倒是顯得很維護這個女兒,明明是楚雲苓惹出來的禍事,到了楚稷嘴裡她竟然變成了沒有心機無辜受害的人。楚昭心裡冷笑連連,對於楚稷這樣是非不分的性格本該感到氣憤,但是他發現自己心裡除了嘲諷竟然沒有一點點失落,他抿抿脣,並不打算順着楚稷的意思走:“我昨晚也在思考這件事,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件事的關鍵在楚雲苓的身上。”不管楚稷是懷疑他也好,還是別有心思,總之他都沒打算和楚稷說真話,就這麼半真半假地糊弄着吧。
對他的答非所問感到不滿,楚稷皺了皺才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是她引起的,但是現在的輿論都在指責她,她的情緒很不穩定。可是我不能任由楚氏遭人非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父親你的擔憂。”楚昭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什麼,想了想,用商量的口吻說道,“這件事我也覺得要嚴肅儘快處理,不過我並不瞭解事情發生的過程。”言下之意就是他連整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都不清楚,又怎麼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呢?
楚稷在生意場裡混了多年,怎麼會聽不出楚昭的意思,偏偏楚昭的說辭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想要挑錯也挑不出來,可是他心裡就是有一種直覺楚昭有能力解決這件事,董事會施加的壓力讓他煩躁不堪,他的語氣也變得咄咄逼人起來:“楚昭,不瞭解事情的經過,你就想方設法去了解,如果連這麼一件小事你
都沒有辦法解決,那麼以後我怎麼放心把楚氏交到你手上?”
一句話逼得楚昭不得不接下這個爛攤子,除非楚昭不想要繼承楚氏。可是楚稷忘了,當初他早就在衆目睽睽之下發表聲明,只有楚昭和楚雲苓纔有資格繼承楚氏。如今楚雲苓的名聲,早就臭不可聞,最適合楚氏的繼承人只有楚昭一個。除非他又能力現在就折騰出一個像楚昭這麼大年紀的兒子,否則楚氏遲早會落到楚昭手上。
他忘了,不代表楚昭也忘了,想清楚其中的關鍵,楚昭看着面容冷峻的楚稷,一臉無辜地說道:“父親,我也很擔心有人在算計楚氏,但是我現在只是一個學生,手裡頭連點人脈都沒有,就算想要調查這件事也無能爲力。”
楚稷的臉色變了又變,他沒想到自己的話已經說道那個份上了,楚昭竟然還在推脫,甚至光明正大地表示他手裡沒有人脈,楚昭手裡爲什麼會沒有人脈,楚稷心裡比誰都清楚,因爲他就是防着楚昭脫離自己的掌控,纔沒有把人脈交給楚昭。哪怕他安排楚昭進公司學習,讓楚昭接觸到的也只是他想讓楚昭知道的,他不想讓楚昭知道的,楚昭連看到的機會都沒有。
當初的機關算盡,如今卻成了楚昭最佳的藉口,這一瞬間,楚稷感覺到一陣無力,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連這個兒子也指望不上了。他揮了揮手,語氣有些不耐:“是我想岔了,你現在還是學生,學業爲重。這些事情我會處理的,你先出去吧。”
楚昭點頭應好,緩緩起身,步履從容地朝着門口走去,走到一半,楚稷又開口喊住他,“晚上留在家裡吃飯。”
楚昭的眼神閃了一下,微微頷首:“好的,父親。”
離開了書房之後,楚昭加快了步子下樓,他早就猜到楚稷喊他回來的用意,不過得知那件事竟然是曉晨君做的,他就打定主意不能摻和其中,因爲這個爛攤子根本就沒有解決的那一天,誰讓幕後黑手和楚靜寧關係匪淺呢,就算楚稷因此對他生厭改變想要讓他繼承楚氏的想法,他也不會覺得可惜。來到客廳,卻發現客廳空無一人,桌面上還擺着沒有吃完的桃酥,可是楚靜寧卻不見蹤影。人去哪裡了?楚昭垂下眼,開始思考楚靜寧會去哪裡的問題。
真想着要不要打個電話問一問,周伯就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少爺,小姐被容珍請去花園喝茶了。”
聽到容珍的名字,楚昭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來,雙目如電盯着周伯,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容珍無緣無故怎麼會找上姐姐?”在楚昭心中,容珍是比楚稷可怕許多的存在,從來到楚家的第一天起,他就從那個女人身上聞到了危險的氣息,哪怕她一直都僞裝得很完美,完美得扮演着一個貴婦人的角色,可是楚昭知道,對方的心計絕對比楚稷要深。所以她現在找上楚靜寧是想要做什麼?是懷疑到了楚靜寧身上嗎?這一瞬間,楚昭心中閃過無數想法,每一條都讓他感到不安,這份不安來自於他對楚靜寧的擔心。
只要是涉及到小姐的事,楚昭就無法保持冷靜,周伯暗暗輕嘆,把事情的緣由和盤托出:“你隨着老爺去書房後不久,楚雲苓就下來了,看到小姐在這裡情緒就有些失控,雖然我攔了一下,但是她還是罵得很難聽,最後還是容珍下樓後才讓人把楚雲苓送回了自己的房間,不過她也藉此提出要和小姐道歉,兩個人就帶去花園喝茶了。”私下裡沒有別人的時候,周伯都是直呼楚雲苓和容珍的名字,他打從心眼裡不喜歡這對母女。
楚昭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說道:“我知道了,我去花園看看,您就不要一起出來了,太明顯了。對了,晚上我和姐姐會留在這裡吃飯。”
周伯愣了一下,聽出楚昭話裡帶着的關懷之意,眼中染上幾分笑意:“放心吧,我會吩咐廚房準備你和小姐喜歡的菜。”
楚昭不以爲意地點點頭,轉身就去了花園。花園裡有個小亭子,是喝茶賞花的好地方。楚昭剛從那條小道拐過來,就看見了面對面坐在亭子裡的兩人。看見楚靜寧的瞬間,他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
“姐姐,怎麼來亭子裡喝茶了?”楚昭坐到楚靜寧旁邊的凳子上,一臉好奇地看着楚靜寧問道,似乎並不知曉她爲何會來花園。
楚靜寧聽到他的話沒有多想,直接不客氣地說道:“被一條瘋狗罵了幾句,出來透透氣。”
那條瘋狗指的是誰,楚昭心知肚明,對於楚靜寧這種不客氣的說法,他用笑容表達了自己的贊同,“父親讓我晚上在家裡吃飯,你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楚靜寧提起茶壺給楚昭倒了一杯茶,語氣淡淡地說道:“來都來了,怎麼能不留下來吃頓飯。”
容珍聽着這姐弟兩個一唱一和的,放下了手裡的杯子,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楚靜寧,說道:“雲苓最近犯小人,總是遇到不順心的事。這孩子以前沒受過什麼挫折,心裡承受能力比較差,今天情緒不穩,才口出不遜。還希望靜寧你不要放在心上。”
這話說得真無辜,感情楚雲苓就是遭人嫉恨纔會惹來禍事連連自己一點錯都沒有。楚靜寧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既然說了是被瘋狗罵了幾句,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人當然沒有和……瘋狗計較的道理。”
離開楚家之後,楚靜寧似乎過得越來越肆意了,容珍頓了頓才說道:“你和鍾臣南也在一起挺久的了,有沒有計劃什麼時候結婚?”
楚昭聽到這話下意識地緊張起來,楚靜寧還沒有開口說話,他已經搶着回道:“這種問題似乎不適合從你嘴裡問出來,珍姨,你覺得呢?”關於終生大事,最有資格詢問的人就是生身父母,然而容善因容珍介入自己的婚姻而死,楚稷則是取了第二任老婆之後徹底成了後爹。可以說,楚靜寧的父母都是因爲容珍而失去的,她怎麼敢自以爲是地對楚靜寧問這樣的問題。
容珍看着楚昭惡狠狠的眼神,笑了,“你說得對,是我想得太理所當然了。不過作爲過來人,還是要說一句話,世間男子多薄倖,婚姻大事要慎重考慮。”
世間男子多薄倖,這是在諷刺什麼?楚昭剛想開口質問,容珍卻已經緩緩起身,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既然靜寧你已經說過不會把雲苓的口出不遜放在心上,我希望她之後不會再遭人算計。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如果別人欺負了她,我怎麼着都要替她出出頭的。”
說着,容珍轉身而去,似乎並不指望楚靜寧的答案,只是擺出了自己的態度,僅此而已。
楚靜寧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眼神有些複雜,“她真的很聰明。”不僅如此,還很像母親,尤其是淡笑的時候,眉宇間的神情幾乎和母親如出一轍。
楚昭沒聽出來楚靜寧的未盡之言,仍舊對容珍的那句話憤憤
不平:“她這是什麼意思,自己當了小三破壞別人的婚姻,就以爲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和她遇到的人一樣風流無恥嗎!”
楚靜寧看了楚昭一眼,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小昭,你是因爲她的那句話把你也罵進去了才這麼憤怒嗎?”
楚昭的表情僵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氣穩定了下情緒,才直視楚靜寧的眼睛強調道:“姐姐,你要相信,我和姐夫都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好男人,絕對不是那什麼薄倖的東西。”
楚靜寧聽着他嚴肅的話語,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我當然相信我們小昭是好男人啊,要不然路銘這麼聰明的傢伙怎麼就抓住了你不放手。”
楚昭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明明這話是說來讓他安心的,爲什麼感覺被誇的人卻是路銘?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晚飯時候,飯桌上人員十分精簡,楚雲苓因爲情緒不穩定沒有出現在在飯桌上,容珍要照顧情緒不穩定的女兒也沒有下樓用飯。長長的飯桌上,只坐着四個人。楚老爺子依舊坐在主位,楚稷坐在他的左手邊,楚昭坐在他的右手邊,楚靜寧則是坐在楚昭的下邊。
一段時間沒有見過楚老爺子,楚靜寧發現楚老爺子似乎蒼老了不少,臉上的皺紋愈發明顯,眼皮也有些耷拉着,嚴肅非常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個固執的怪老頭。她看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安安靜靜地吃飯。原以爲少了那對母女,可以安安靜靜地吃端飯,事實證明,楚靜寧太過異想天開了。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楚老爺子放下了筷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動作有些重,那重重的一聲響起,不管是楚稷,還是楚昭和楚靜寧,都下意識地朝着主位看了過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自己,這似乎讓楚老爺子感到很滿意,他用紙巾輕輕擦了一下嘴,然後目光落在了楚靜身上,悶聲說道:“靜寧,你姑姑有沒有說過什麼時候再回家?”
楚靜寧迎着楚老爺子的目光,輕輕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與此同時,她笑着說道:“老爺子這是說的什麼話,文森姑父是荷蘭人,姑姑既然嫁給了姑父,自然也入了荷蘭國籍,他們的家在荷蘭,可不在這裡。”
“什麼叫嫁給了姑父?什麼叫入了荷蘭國籍?我從來就沒承認過這門婚事!她是我的女兒,家自然就在這裡!”楚老爺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氣急敗壞地瞪着楚靜寧,入秋以來,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兒子翅膀硬了不再仰仗他,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女兒身上,如果楚韻佳願意回來,他一定會把自己手裡的東西留給她,當然那個孩子一定要隨他們楚家的姓纔可以。
楚靜寧可不知道楚老爺子正在異想天開呢,要不然她一定會狠狠地嘲笑這個自以爲是的老頭子一番,不過此刻她只是感受到了楚老爺子的憤怒,知道這頓飯又吃不下去了,她暗暗嘆了口氣,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嘴,“老爺子,二十多年前,我姑姑就已經嫁給了姑父,您承認不承認這門婚事都沒關係,反正他們兩個的關係就擺在那兒。在古代,女子出嫁從夫,就是夫家的人了,所以我姑姑的家當然不在這裡。”
說完這些,楚靜寧拉了楚昭一把,“走吧,陪我去花園走走消消食。”
楚昭笑着應好,兩人就這麼明晃晃地忽視了怒火中燒的楚老爺子,手挽手去花園散步去了。
這場歷時很短的爭吵,楚稷從頭到尾都沒有介入,直到姐弟倆的身影從眼前消失,他才擡眼看向了楚老爺子,溫聲勸道:“父親,您年紀大了應該好好休息,不應該操心太過勞神傷腦。妹妹都結婚二十幾年了,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您也沒必要守着自己那點成見不放。有一句話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該放手的時候就要放手,父親您說是不是?”
楚老爺子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一生強勢,到老了,卻被自己的兒子和孫女頂撞得說不出話來,這份難堪讓他如何能承受,他捂着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周伯見到楚昭和楚靜寧出現在花園中,就知道飯桌上又出事了,連忙趕過來看看,正好見到老爺子捂着胸口咳得死去活來的樣子,趕緊撥打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楚稷有些怔楞地坐在位子上,沒想到自己一頓話竟然把老爺子氣成了這個樣子,他雖然氣憤對方一把年紀了還不願意放權甚至想要自己培養一個繼承人取他而代之,但是他是楚老爺子一手教養大的,想起少年時老爺子手把手教導自己學毛筆字的場景,他心中涌上一股酸澀,看着老爺子咳得臉色潮紅,似乎透不過氣來,連忙起身撲到楚老爺子的身邊,握住他的手,連聲問道:“父親,您感覺怎麼樣?很難受嗎?”
周伯原本一邊拍着楚老爺子的背,一邊溫聲引導老爺子放緩呼吸,楚老爺子年紀大了,每次發火之後都會有這麼一遭,他已經很有應對的經驗。眼看着老爺子就要緩過來了,被楚稷這麼一打斷,楚老爺子的呼吸又急促了起來。周伯看着着急,也顧不得楚稷會怎麼想了,直接說道:“老爺,您還是坐在一旁吧,您這樣老爺子又着急了,緩不過氣來了。”
周伯的語氣再好,這話的意思卻很直白,說白了就一個意思,您別再添亂了,還是在一旁老實坐着吧,不然老爺子非得給您害死不成。
楚稷的臉上火燒火燎的,說不上是憤怒還是壓抑,可是看着老爺子愈發難受的樣子,他還是鬆開了對方枯枝一般的手,怔怔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只是仍舊不錯眼地盯着楚老爺子。
家庭醫生就住在楚家,不過是住在一棟獨立的小別墅裡,接到周伯的電話立刻趕了過來。見到家庭醫生,周伯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站在一旁給家庭醫生打下手,給楚老爺子餵了兩片藥後,情況總算是穩定了下來。不過楚老爺子年紀大了,最近身體又不好,這麼鬧了一通後,眼皮都合上了,看上去臉色一片灰白,有些滲人。
開了一份藥方交到周伯手上,又叮囑了地方一些用藥需要注意的地方,家庭醫生關上隨身藥箱,轉頭看着楚稷,嚴肅地說道:“老爺子脾氣易怒,氣大傷身,尤其是他最近的身體狀況本來就有些不妙,儘量不要頂撞他,不要惹他生氣,有什麼事情順着他一點。不然這麼折騰幾次,有個什麼萬一就不好說了。”
“你說的對,老爺子年紀大了受不得頂撞,以後我會多注意的。”楚稷溫聲應道,家庭醫生的年紀比他還大一些,雖然對方的話聽上去帶着幾分訓斥的意味,但是這次的確是他把老爺子氣到的,帶着幾分愧意,他並沒有計較家庭醫生的態度。
家庭醫生掀起眼皮看了楚稷一眼,沒再說什麼,拎起自己的藥箱就告辭了。周伯連忙送他出去,留下楚稷看着歪着凳子上的楚老爺子,心裡很不是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