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我不玩這個，你自己去。”楚靜寧可憐兮兮地看着楚昭，腳死命踩着地板，死活不願意往前走一步。
在兩人的正前方，是一個黑魆魆的洞口——鬼屋，先不說走進去後會看到什麼，光是看着那幽深莫測的洞口，楚靜寧心裡就直打怵，她打小就不敢玩這個，這些年更是怕黑怕得不行，要是待在沒有光亮的地方，她心裡就空落樓的沒底。
楚昭本來就是鬧着她玩的，見她抿着脣看着自己，委屈得不行的模樣，心裡一軟，下意識地放開了楚靜寧的手臂。
重新獲得自由，楚靜寧趕緊往後退了幾步，離得楚昭遠遠的，那敬而遠之的眼神看得楚昭忍不住笑出聲，他擡步朝戒備的楚靜寧走過去，“我鬧你玩的，不去玩那個。我們去拍大頭貼吧。”
先前逛的時候，楚昭看見冰淇淋小店旁邊就有一臺拍大頭貼的機器，粉色的，十分少女。
他拉開外面的圍帳，牽着楚靜寧的手一起鑽進去，不到一平來方的空間，因爲多了兩個人，瞬間變得擁擠起來，連轉身都有些困難。
楚靜寧看着楚昭熟練地操作着各種按鍵，碰了碰他的肩膀，取笑道：“小勺子，老實交代，以前和哪個女同學一起來過？”
楚昭手下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應道：“姐姐，你別亂想，沒有的事。”
他的手指劃過屏幕，細細甄選着大頭貼的照片底圖。
楚靜寧可沒漏看他那一瞬間的遲疑，心裡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更加好奇了，等到楚昭四十張照片底圖都選好了，她還揪着這個問題不放。
“到底是和哪個女同學來的？我又不會說你早戀。說吧說吧。”
楚昭無奈地看着她，猶豫了半晌，開口說道：“不是女同學，是路銘，我的好朋友。”
竟然不是女同學，楚靜寧愣了一下，隨即胸有成竹地開口說道：“那一定是路銘拉着你來的。”
依小勺子的性格，是不可能主動去做這些少女心的事情的，不過那個叫路銘的男孩子竟然有能耐讓小勺子做這些事情，兩個人的感情一定很好。
“對啊，就是那個笨蛋，天天想着做這些奇怪的事情。”楚昭小聲嘀咕着，明明說着抱怨的話，楚靜寧卻聽出了一種寵溺的味道，她笑了笑，踮起腳扯了一下楚昭的臉頰，笑道：“好了，別想那個笨蛋了，快點拍大頭貼吧。”
兩個人都不是那種會在鏡頭下襬pose的人，只是簡簡單單的並肩而立，然後對着鏡頭做出一模一樣的表情，開心的，難過的，眉飛色舞的，心灰意懶的，疲倦的……拍到後來，兩個人都記不得哪些表情是已經拍過的了，索性連表情都不做了，就兩隻腦袋傻愣愣地靠在一起，笑。
洗照片的時候，楚昭把可以選擇的所有尺寸都洗了兩版出來，末了還轉過頭一幅求表揚的表情看着楚靜寧。
楚靜寧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聲音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做的好。”
冬天的天暗得早，不過六點多的光景，朝遠處看去已經是灰濛濛的一片了。楚昭抱着一個文件袋走在楚靜寧身邊，快要走到車旁時，他停下腳步，欲言又止地看着楚靜寧。
“怎麼了，小勺子？”楚靜寧微微皺着眉，踮起腳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額頭，“不舒服嗎？”
楚昭緩緩地搖了搖頭，眼底浮上一絲迷茫，“姐姐，你說，我還要待在楚家嗎？”
一開始他願意回到楚家，是爲了接近楚靜寧。現在，他已經如願以償，那麼，是不是該徹底退出這個原本不屬於他的舞臺呢？
他的童年和別人的太不一樣，他從來沒有像普通的孩子一樣想象過自己要成爲什麼樣的人，科學家，老師，工程師，外交官……
他一直以來，都只想要和最重要的人生活在一起，過平平淡淡的人生，僅此而已。
“小勺子，我沒有辦法替你做這個決定。”楚靜寧張開手臂，抱住這個只願意在她面前卸下所有面具露出脆弱的少年，輕聲道，“世間很多事情都逃不開髒字，有人的地方就有髒。楚家啊，就是因爲那些人才變得髒了。周伯告訴我，他希望楚家最後是交到你手上。”
“周伯……”
那個會每天叮囑他吃藥膳，會在他和姐姐沒有冰釋前嫌時替他隱瞞小心思，會在他風塵僕僕回到楚家時給他溫一杯牛奶的老人家。
楚靜寧拍了拍楚昭的背，鼓勵道：“你心底怎麼想的，就怎麼做，沒什麼好怕的。我一直都在呢。”
楚昭低低地“嗯”了一聲，剛擡起眼，就看到了那個男人，長身玉立，風姿卓越，正是他還沒有正式拜訪過的姐夫，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喊道：“姐姐……”
“怎麼了？”楚靜寧放下手，順着楚昭的視線轉過身去，待看清車子旁邊的身影時，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就揚起了笑容，她拉起楚昭的手，“走，過去介紹你們認識。”
楚昭深呼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緊張，正煩惱開場白該說些什麼，
鍾臣南卻率先一步伸出了手，“我是鍾臣南，你姐姐的男朋友。”
楚昭幾乎是想也沒想地脫口而出：“我是楚昭，我姐姐的弟弟。”
等到他收回手，見到楚靜寧抿着脣偷笑的樣子，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說了一句傻話，忍不住就臉紅了，悄悄對楚靜寧做了個口型。
鍾臣南看着姐弟倆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玩地下黨，眼中也泛起笑意，阿寧今天要出來見周瑾和楚昭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她竟然一時興起帶着楚昭到遊樂場來玩了，還玩得樂不思蜀了。
車上他隨口問了兩句，兩個人果然除了喝了點熱飲，就什麼都沒吃過，他無奈地摸了摸楚靜寧的腦袋，吩咐司機直接去景宸。
他從兜裡掏出手機，轉眼去看楚昭，溫聲問道：“楚昭，你口味上有什麼偏好嗎？”
“啊？”楚昭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的偏好，他搖了搖頭，“沒什麼偏好，都可以的。”
“他喜歡甜一點的。”楚靜寧開口補充道，“讓姚經理多準備一些甜點。”
“好。”鍾臣南溫聲應下，一隻手將她的手掌穩穩握在手心，側過臉看着窗外給姚經理打電話。
他的聲音壓得有點低，但在這寂靜的空間裡，楚昭還是能將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的睫毛顫了兩下，
微微垂下眼，原來景宸是姐夫的啊。怪不得在會所見到姐姐的那一次，那位姚經理會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他。
如果姚經理還記得他的話，恐怕他有機會欣賞一出活人變臉了。
這可是大年頭一回見到老闆娘，姚經理心裡別說多高興了，對着鏡子理他那頭髮就理了十幾分鍾，又去廚房交代了菜單，末了還要去那個專門包廂四處看看，生怕有哪點不妥當的地方。
總算覺得自己事事周到了，姚經理這才眉開眼笑地下樓坐到大廳的沙發上等着。
過了許久，姚經理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算着估摸到時間了，站起身來還特地整整了衣服的下襬，才腳步輕快地迎到門口去了。
一下車就能見到姚經理那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的喜慶洋洋的臉，楚靜寧的步伐都輕快了不少，兩個人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又是賀新年好又是寒暄了一番。
心滿意足地聽楚靜寧誇他起色友好了，姚經理眉頭一挑，眼角餘光瞥見袖手而立的鐘臣南，這下終於想起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畢恭畢敬地走到鍾臣南身邊，他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了一些，語氣帶着幾分討好，“老闆，新年好啊，事事順心，天天發財。”
鍾臣南車禍的事情姚經理知道的時候可是被嚇得不輕，他畢竟比葉雲飛幾人年長了許多，一邊操心會所的事情，一邊又擔心着醫院裡的鐘臣南，那段時間整個人精神頭都差了許多。
他和鍾臣南的關係，雖然算不上隱蔽，但也不方便大張旗鼓地到醫院去探望，若不是鍾臣南沒多久就醒了，估計他今天就沒這麼好的起色站在這裡了。
鍾臣南也想起了姚經理這段時間的辛苦，難得沒有對他膩在楚靜寧身邊的行爲有所置詞，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一會兒一起來包廂吃點。”
聞言大喜過望的姚經理連連點頭，不經意地一擡眼，就見到站在老闆和老闆娘身旁的少年，簡約的菸灰色大衣，落落大方地回望過來，那張臉，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但似乎又和老闆娘有些相似……
他回頭看了一眼楚靜寧，又看向鍾臣南，一邊在腦中努力回想在哪裡見過，一邊有些遲疑地問道：“這位是……”
楚靜寧伸手拉過楚昭，站在自己身旁，笑道：“他是楚昭，我弟弟。”
幾乎是她剛說完，姚經理腦中就浮現出一幅畫面，在昏黃的走道，少年緊緊拽着女人的手臂不放，他驚訝地看着面前並肩而立的兩人，見楚昭和楚靜寧都是眉眼彎彎笑意盈盈的模樣，很好地收斂好自己的情緒，笑道：“是老闆娘的弟弟呀，難怪老闆今天特地交代了要多準備甜點，原來是這裡候着呢。”
不動聲色地就把鍾臣南的貼心誇讚了一番，姚經理得意地甩給鍾臣南一個眼神，領着三人進了包廂入座後，他才緩緩退了出去。
一出包廂的門，姚經理就深呼了一口氣，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隻手從兜裡掏了半天掏出手機，這世界怎麼一天一個樣啊，他要打電話給宋特助好好聊聊，怎麼楚家的小狼崽……少爺一轉眼就變成老闆娘的弟弟。
這想不通啊想不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