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
楚心之醒來的時候,周身都是暖烘烘的。
好像置身在春日陽光普照下。
她暈暈乎乎睜開眼睛。
看到自己還在盛北弦懷裡,身上除了穿着厚厚的羽絨服,還蓋着一條厚厚的毛毯。
邊上有一個烤得發紅的熱風扇。
怪不得這麼暖呢?
棚子裡除了她和盛北弦,一個人都沒有。
應該被他吩咐過不準來打擾。
她眨了眨眼睛,仰頭與盛北弦的視線對上。
“我睡着了?”聲音有些沙啞。
“嗯。睡了好一會。”
楚心之:“……”
她剛纔就覺得有點累,想閉着眼睛休息一會,沒想到會睡過去。
她伸出一隻胳膊撓撓頭,“我睡多久了。”
盛北弦拿起放在邊上的手機看了一眼,“不久,四十多分鐘。”
四十多分鐘!
這還叫不久?!
楚心之瞌睡瞬間褪去了,“我還以爲我就睡了十幾二十分鐘!睡了這麼久,你怎麼不叫醒我?”
“我叫了。”盛北弦說着,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沒叫醒。”
他剛纔都有點嚇到了。
叫了幾聲沒叫醒。
心想着,她再不醒他就要打電話叫醫生過來了。
幸好,她醒了。
並且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
還是不放心,他問道,“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楚心之搖搖頭,“沒不舒服。可能太累了就不小心睡過去了。”
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
整個劇組的人都在等她吧?
這麼冷的天,本來能拍完了早點收工,卻因爲她一不小心睡着了,耽誤了快一個小時。
她從他腿上坐起來,“你的腿痠不酸呀?”
盛北弦揭開她身上的毛毯,低聲笑着說,“寶貝渾身都沒幾兩肉,這麼一會兒,怎麼可能會酸。”
楚心之站在地上活動了一下,“走吧,趕緊拍完趕緊收工。”
睡了一覺,她覺得精神好多了。
兩人去了導演組的棚子裡。
裡面一衆人正用熱水壺燒茶喝,見兩人進來,導演愣一下,招呼道,“休息好了?”
楚心之抿抿脣,“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睡着了。”
導演擺擺手,一副大度寬容的樣子,“沒有沒有。盛少說了,少夫人身體不舒服。身體不舒服還堅持拍這種高難度的戲,已經很難得了。”
楚心之有些懵。
她身體不舒服?
側眸看向盛北弦,隨即想到,可能是他隨口編出來的理由,更不好意思了。
“現在可以開拍了嗎?快到中午了。”
“能能能。”導演連忙放下茶杯,拍拍巴掌說,“都別休息了啊,開工開工!”
導演四十出頭,不拿擴音器說話時,聲音也是洪亮有力。
邊上幾個棚子里正在休息的工作人員都聽到了他的吼聲。
紛紛出來了。
楚心之趁着大家正在準備,熟悉了一下劇本。
臨了,她把劇本拿給盛北弦看。
“你可別再忘詞了。”
盛北弦:“……”
城樓上。
重新給楚心之綁上了威亞。
她脫下了羽絨服。
身體聚集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
凍得直哆嗦。
化妝師上前,把楚心之嘴角的“血”塗上,另外,三支箭還得重新“插”在她身上,造成身中三箭的樣子。
楚心之扭動了一下身子,感覺身上插着箭的造型還挺好玩。
“別鬧。”盛北弦看着她,嗔怪道。
這姑娘凍傻了吧,這種時候還能笑出來。
楚心之笑了笑,“不覺得挺有意思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電視劇裡演的中箭是這樣的。”
正在給她整理衣服的化妝師笑出了聲。
電視劇裡很多鏡頭看着挺逼真,實際拍攝的時候根本不是那回事。
楚心之第一次拍戲,感覺到驚奇很正常。
“OK了。”化妝師笑着說。
楚心之手提裙襬,踩着凳子站在城牆上。
等她站穩了,工作人員把下面的凳子搬走。
“弓箭手再往後退幾步,對對對,就站在那兒,別動啊!”導演拿着擴音器在下面不停地喊,“就說你呢,中間那個,再往後退一步!”
“注意拉弓的姿勢,別像沒吃飯一樣!”
“一會聽老羅指揮,他讓放箭的時候再放,別出錯了!”
導演想一條過,自然方方面面都要交代清楚。浪費膠捲沒什麼,讓人家少夫人受了凍,盛少那裡可不好交代。
“OK,準備好了,咱們就開拍!”導演坐回原來的位置,拿起擴音器朝城樓上的兩人喊道,“一會從翎姬唸完臺詞那裡接着拍。”
“一號機準備!A!”
站在高牆上的小狐狸翎姬身形虛晃,臉上掛着笑,脣角的鮮血和額頭上的印記一樣紅,她看向兩步之遙的男人,“王,我是不是很厲害。”
王上往前走了一步。
伸出一隻手,“小狐狸,下來。”
小狐狸神色怔怔地看着他,眸中寫滿了意外。
他怎麼知道她是小狐狸。
她從來沒告訴過他她的真身,他也僅僅曉得她會法術,並不曉得她是仙還是妖。
“你……你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
“我是小狐狸。”
王上露出一個淺淡的笑,“翎兒日日跟孤同榻而眠,孤怎會不知。”
小丫頭的某些習性跟狐狸一般無二。
他心智過人,怎會猜不出來她是一隻小狐狸。
翎姬沒瞧見他眼中的恐懼,便曉得他不怕她。
“下來。”他伸出一隻手,再次說道。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那一天,她在水上嬉戲,被他發現了,他也是這般,伸出一隻手,溫柔地對她道,“下來。”
她這隻小狐狸記性不好。
可是——
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卻記得一清二楚。
她笑,“王,別擔心,我死不了的,我是小狐狸呢,有好多條命的,我的傷很快就能好……”
“噗——”
猝不及防的一支箭飛射而來。
敵人對準的是翎姬後心的位置。
狐狸幻化成人,內丹凝於心髒。
心不死,命不絕。
心若死,丹則毀。
這些,小狐狸當然知道,她眼眸中流露出痛苦,她不想死,她還想陪着他。
站在他對面的男人比她還要痛苦。
雙眸猩紅。
“翎兒!”他喚,撕心裂肺的喊聲。
現場的人都爲之一震。
這聲音,真痛苦哀絕到了極點。
小狐狸忍不住流下淚,身子直直地往後倒去,跳下了城樓。
副導演連忙喊道,“威亞師傅!準備一下!”
鏡頭給了空中的楚心之一個特寫,另一邊,二號攝影師對準盛北弦的臉。
年輕的王上立於城牆,悲痛欲絕地望着那一抹紅色的身影。
畫面在一刻定格。
“卡!”導演站起身喊道,“殺青了!”
楚心之穩穩落在了地面,扶着周曉靜的手,蹲在地上吐口水。
周曉靜也隨之蹲下來,擰着眉道,“用不用找個醫生看一下?”
“吹了冷風,牙疼。”
盛北弦忙從城樓上奔下來,大步流星走到楚心之身邊,將她扶起來,抱在懷裡,她脣角還沾着點口水,混合着塗抹的血跡,這人也不嫌棄,拿指腹給她擦乾淨。
周曉靜眼見沒自己什麼事了,遞上了楚心之的羽絨服,轉身去幫着田甜把這幾天用的珠寶清點好。
身後,傳來兩人低低的聲音,還有點小曖昧。
男人聲音溫柔:“去醫院?”
女人聲音嬌弱:“不去。我牙疼了。”
男人失笑,抱起她朝就近的一個棚子走去。
出來時,兩人已經都換好了衣服。
楚心之還窩在盛北弦懷裡。
一副不想動彈懶洋洋的樣子。
旁邊好些工作人員推了推田甜,好像讓她傳什麼話。
田甜的膽子一向很大。
被衆人推到了盛北弦面前,她撓撓頭,硬着頭皮道,“呃……那個……咱們這好歹也算拍完一個電影了,微電影也是電影,要不要舉辦個殺青宴?”
“晚上七點,如意樓,我請客。”盛北弦淡淡說道。
“聽到了沒!”田甜愣了一下,面露驚喜,轉了個身,朝一衆人喊道,“盛少說了,晚上請大家吃宮廷菜!”
“嗷嗷嗷嗷。”
“盛少壕氣沖天!”
“大家夜晚七點見哈!”
盛北弦抱着楚心之上了車,沒回帝江別墅。
直接將車開到了如意樓附近一家酒店。
總統套房。
楚心之一路上還有些暈,在空中吊了許久的威亞,一般人都會暈吧。
她身體已經調養得很好了,還是有些吃不消。
盛北弦把他放在牀上,聲音溫柔,“還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楚心之縮在牀上,“就是有點冷。”
他拿着空調遙控器,將溫度調高了不少。
手上的動作沒停,剝落了她身上的羽絨服,毛衣也一併脫了,抱着她去了浴室。
八個取暖燈全部打開。
wWW●тt kǎn●CO
花灑和浴缸裡的熱水同時打開。
不大會兒,室內就氤氳着熱氣。
很暖和。
楚心之略顯蒼白的臉慢慢有了血色。
盛北弦脫掉她身上最後一件打底衫,將她放在注滿熱水的浴缸裡。
溫熱的水包裹着微涼的身軀,楚心之忍不住喟嘆。
“總算拍完了。”她掬起熱水澆在身上,語調輕快。
盛北弦半蹲在浴缸邊,捋着她的長髮,“要不要洗個頭。”
“洗吧,戴着髮套,感覺頭髮有點髒。”楚心之轉個方向,整個美背對着他,“幫我洗。”
她現在都累得不想動。
盛北弦低低笑着,用手作梳子,梳理着她飄順的長髮。
洗完頭,更昏昏欲睡了。
盛北弦只得草草幫她洗了個澡,抱到牀上休息。
身體已觸及到冰涼的牀單,她便醒了。
蜷縮在他懷裡,低聲絮語,“幹嘛不回家啊?”住在酒店裡多不方便,一點也沒有家裡舒服。
盛北弦撫着她的後腦,聲音低沉道,“帝江離這邊稍遠一點,酒店近,想讓寶貝儘快洗個熱水澡。”
他大掌從她腦後滑到她後背,再繞到前面貼在她小腹上,“肚子餓不餓?”
眼下已經一點多,中午飯還沒吃。
“你不說我還不覺得,現在有點餓了。”
“想在房間吃,還是去下面餐廳?”
“房間裡吃吧。”楚心之主動往他懷裡蜷了蜷,甕聲甕氣說,“感覺出去會冷。”
本來就挺怕冷的,經過這次拍廣告片,她真真體會到了冷到生無可戀是什麼滋味。
她現在就想窩在牀上,哪兒都不去。
盛北弦打電話,叫了餐點。
不到半個小時,外面響起了門鈴聲。
“可能送餐的人來了。”盛北弦揭開被子,下牀。
他一離開,楚心之頓時覺得被窩裡都不暖和了。
她挪了挪,挪到他剛纔趟過的地方。
還真是……
他睡過的地方都是暖烘烘的。
酒店服務員將餐車推進來。
熱氣疼疼的飯菜一一擺放在小桌上,“請慢用。”
“過來吃飯了。”盛北弦在客廳喚道。
楚心之捂在被子裡,只露出來頭,聲音嬌軟說,“不想起來。”
“在牀上吃?”
“算了。”她從牀上爬起來,“我還是起來吧。”
室內的溫度已經慢慢上來了,單穿着一件高齡毛衣其實並不冷,可能因爲她之前凍得狠了,總覺得身上涼絲絲的。
兩人面對面而坐。
盛北弦拿着小碗給她成了一碗燙燙的雞湯,“先喝點,暖暖胃。”
楚心之喝了兩口,皺起了眉頭。
“不好喝?”盛北弦問。
“味道還行,就覺得有點油膩。”
“先別喝了。”眉頭都皺成毛毛蟲了,估計也是喝不下了。
楚心之吃了一點米飯和菜,填飽了肚子,又躺回了牀上。
盛北弦無事做,跟公司裡的秘書通了一通電話後,陪他躺在牀上。
時至下午六點。
楚心之醒了。
外面的天完全黑了。
昏暗了一整天的天空也沒下雨,也沒下雪。
伸了個懶腰,感覺到被窩裡都是熱氣,只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真舒坦。
側眸看到邊上躺着的男人。
房間裡的燈沒開。
室內昏暗。
空調的指示燈亮着,藉着那麼一點點微弱的燈光,她也能看見他。
四目相對。
不知怎麼,兩人的脣就湊到了一起。
吻得難捨難分。
他陪着她斷斷續續地睡了將近五個小時,精力實在旺盛。
這一吻,格外綿長。
楚心之快要不能呼吸了。
低低地喘息聲在他耳邊縈繞,勾人得很。
他薄脣突然咬住了她的耳垂,聲音魅惑得不像話,淺笑着喚了一聲,“小狐狸。”
------題外話------
三更,八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