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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你想說原諒,卻悲哀的發現自己根本而不需要說原諒。】
這麼高雅的餐廳裡頭的氣氛很適合花朝的悲傷,卻不適合她杜莎莎的幸災樂禍。
杜莎莎很滿意那篇報道對花朝造成的影響,她起身結賬離開餐廳。走的時候又不經意看到了坐在她們隔壁桌的紀品揚,使得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擴大。
走出餐廳時,杜莎莎擡頭看了太陽一眼,坐上了自己的車離開。小小的報復,讓她的心裡舒坦了許多。
從小父親就教導她不必對自己的敵人仁慈,所以她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去同情花朝。花朝的掙扎難過與她何干?
車漸漸開遠,將餐廳甩在了後天,連同花朝一起,全都被杜莎莎遠遠的甩在身後。
而花朝呢,呆呆的坐着,雖然沒有哭,但那慘白的臉很容易讓人誤以爲她被人拋棄了。那份牛排只切了三分之一,花朝緩緩拿起刀叉,繼續切起牛排。銀亮亮的刀切開肉時,花朝覺得心口很疼很疼。就好比,那刀切在了她的心口上。她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點了全熟的牛排。要是點份五分熟的,切開還能看見血,多麼形象?
愛妻如命。
一個愛妻如命的男人,卻無端跑來招惹她,很好玩嗎?
可笑的是她一直覺得自己的智商雖然不是特別高,至少情商夠分量,有很多事看得也清明。
現在的情況是,她被騙了。被一個已經有了妻子,卻故意跑來招惹她的男人騙了。更可笑的是,她居然,對這個男人動了心。
她有自己的道德觀,也有自己的堅持。對於已經有了妻子的男人向來是敬而遠之,當朋友可以,卻絕對不會對其動心。
這輩子她都不會讓自己成爲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
餐盤中的牛排,被切成小塊再小塊,花朝依舊沒有哭,只是很難受。
或許真的是她太笨了。紀品揚認識莫非,又認識鳳青青,早在發現他認識鳳青青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他和盛世有關係。
幸好,幸好她不曾對紀品揚表明自己的心。
就好比當初愛徐嶽時,她從不曾對徐嶽說過愛。
紀品揚一直坐在隔壁聽着杜莎莎和花朝假意的寒暄,聽着她們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杜莎莎走的時候,在商場上歷練出來的敏銳感讓他從那不經意的一眼中看出了挑釁。當下,紀品揚就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猶豫了一會兒後,他終於走到花朝面前。
看着花朝專注的在切着餐盤裡的牛排,紀品揚並未錯過花朝此時難看的臉色。無意間掃向桌子上那本翻開的雜誌,紀品揚有如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本雜誌他並不陌生。
當日有人寄來了雜誌,鳳青青簽收之後送到了他面前,他看到時嚇了一跳。那夜在酒吧的八卦,之所以未上各大報紙雜誌的娛樂版,是因爲他早一步壓下了新聞。千算萬算,他不曾算到那天夜裡的照片會上商業雜誌。
幾天後一直和他暗中較勁的徐嶽約見了他,他這才知道原來也有人快遞了雜誌給徐嶽。這讓他當下多了份心眼,一查,寄照片的人果真也寄了一份給花朝。在拿走花朝那份雜誌後,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一直都風平浪靜——是他和徐嶽都太過放心,所以纔會忽略了身邊的一些人。
花朝察覺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朝那道焦灼的視線尋去,看到了站在桌子旁的紀品揚。她放下手中的刀叉,走到了他面前。
她仰頭看着他。
“是真的嗎?”花朝的聲音很鎮定自如,“那篇報道上寫的。”
紀品揚迎上花朝的目光,手緊握成拳。花朝的眸中看不出一絲的情緒,這個事實讓紀品揚沮喪。
“真的。”那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清脆的巴掌聲引來了附近幾桌客人的注意,他們邊吃飯邊看戲。花朝那表情看在別人眼裡就是一副被人拋棄的倒黴樣,加上她和紀品揚之間短短的質問,讓那些客人充分發揮了想象力。
“你不應該來招惹我。”花朝抓起位置上的包,挺直了背脊快步離開餐廳。
紀品揚站在原地沒有去追,也無法去追。
難道要追上去和花朝說他的妻子就是她?如果說了,說不定會引起她更大的反彈。女人的心他想來猜不準,但是他相信自己夠了解花朝的性子,清楚她的底線。
他死死的盯着桌子上那本雜誌,又想到杜莎莎離開時對自己露出的挑釁之色,緊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一閃一閃的,因爲花朝那用力的一巴掌而泛起紅印的臉上露出陰霾之色。
每個人心中都有陰暗的一面,紀品揚也不例外,即使他在商場上的名聲很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如果真的壞了他的事,那家雜誌他會想盡一切辦法毀了。至於杜莎莎,如果她想玩的話,他奉陪。
回到公司的時候早已經過了午休時間。
下午送文件到總經理秘書室,巧遇到一個同樣上來辦公的同事。女人生性愛八卦,那女同事言談之間毫不掩飾自己對花朝的羨慕。加上三月她們,幾個女人猛朝她放送滿懷曖昧的笑,八卦起早上紀品揚送花朝來上班時在大門口那一吻。
花朝笑得勉強,任由她們八卦。
“寶馬啊,我要工作幾年才能買的上那麼一輛車?”女同事笑得三八兮兮的,“花朝你也真能藏掇,要不是早上看到了,誰會相信一直說單身很好的你藏了這麼個優秀的金龜婿?你就好了,可不像策劃部的那個王妍,前陣子不過是搭上了個小開就以爲自己一步登天了,沒想到弄了老半天人家都有老婆了——”
花朝看了王妍一眼,再看向滿臉不屑的女同事,想起了紀品揚,拿着文件夾的手多施了幾分力道。
女同事說到這兒的時候,策劃部的王妍正巧來到辦公室門口,聽到這話的時候裝點精緻的臉拉長了幾分,隨即又笑容滿面的踏進了辦公室。
“在說什麼呢?”王妍臉上雖然帶着笑,一雙眼睛卻噴火的看着女同事,然後又看向花朝,笑眯眯的說,“花朝姐,你早上可真是轟動了整個公司啊,大家都在談論你的事呢!恭喜你找了個金龜婿,什麼時候結婚?到時候記得發請帖給我。”
“你和花朝交情很好嗎?好到人家結婚了都得發請帖給你?”女同事不屑,“有些人啊,傍了個有老婆的男人就當自己是鳳凰了。有本事學學人家花朝,沒本事就別在一邊鬼叫。”
王妍聽到這裡也火大了,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琳虹開口,很輕易了化解了危機。她支走了女同事,又迅速接收下王妍送上來的企劃案。兩人都走之後,辦公室裡頭安靜了下來,大家也鬆了一口氣。
花朝心頭亂糟糟的,也沒心思再呆在這邊開小差,藉口說樓上工作還很多後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回到辦公室後,她在工作上有些漫不經心,甚至不小心將發給一家合作公司的郵件誤發給了另一家公司。
工作上出了些小差錯,雖然迅速改正了過來沒產生什麼大的影響,卻也連同午休時間過去一個多小時纔回來上班的事一起被鳳青青說了幾句,使得她更加無心工作。
想打電話給林靜說說話,又想起鳳青青的話——別將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如此只好打消了那個念頭,何況現在是上班時間,林靜也不一定有空陪她說話。
只要一靜下來,紀品揚的臉就浮現在花朝的腦海中。
從認識紀品揚開始一直到現在,這個男人已經慢慢慢入侵了她的世界,她甚至對這個男人動了心。他是這麼多年下來除了徐嶽以外第二個讓她動心的男人……結果呢?結果這個男人欺騙了她。
花朝想到了徐嶽。
徐嶽不愛她,至少,從不騙她。
紀品揚說愛她,呵,真的愛嗎?如果真的愛她,就不應該來招惹她。這樣的男人這樣的愛她承受不起。
她的手不小心按下了重啓鍵,電腦迅速關機,打了好一陣子的文檔來不急保存屏幕就黑了下來,大半個小時的努力化成了烏有。
多做多錯是她現在的處境,無論處理什麼事都會出錯,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她再想努力也是徒勞無功。她索性放下了公事,整個人趴在了桌子上。才一趴下,就覺得鼻間一酸,眼淚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滴落。花朝被自己的眼淚嚇到,想忍住,不想越忍淚掉得越兇。
過了一會兒,她漸漸平靜下來。
許久沒有動靜的MSN忽然發出了聲響,嚇了花朝一跳。她反射性看向MSN探出的小窗口,看到MSN聯繫人的名字時,眼淚又出來了。不過這一次她控制的很好。
消息是許久不曾上MSN的葉仙發過來的:女人,你想要什麼禮物?
花朝雖然沒看到葉仙本人,隔着電腦屏幕卻猶如找到了一個發泄的窗口。她顫抖着手指將最近發生的事都告訴了葉仙。
說她和徐嶽之間的事,也說她和紀品揚之間的事。當然,說得最多的是她所遭遇的欺騙。明白了個大概後,葉仙問了個很尖銳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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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上他了嗎?
花朝一時回答不出來。
愛上紀品揚了嗎?她是真的不知道。
一直以來,都將徐嶽放在第一位。雖然時間一年年,特別是近兩年,她發現自己早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愛徐嶽。即使如此,她也不曾想過會愛上別人。
葉仙的問題讓她陷入沉思。
久久之後花朝才遲疑的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在另一個國度另一臺電腦面前的葉仙看到了她的回答時,深深嘆了口氣。這時候她的心底已經有了自己的考量。
雖然身在遠方,也不常和花朝聯繫,卻可以從林靜偶爾給她的留言中知道一些關於花朝的近況。
對着電腦屏幕沉默良久後,她纔將消息發送出去。
朝朝,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丟掉的三年記憶對你來說很重要?
如果真的重要,有怎麼會丟掉呢?花朝如是回答。
葉仙輕笑。方纔在回答她的問題時,花朝猶豫了。那段記憶對她來說,早已經產生了影響。
葉仙擡手,看着手腕上那道疤苦笑。關於她的傷她的痛,她從未選擇遺忘。而花朝的傷花朝的痛,卻選擇了極端的遺忘方式。其實在人生中,無論是傷痛還是快樂,都不應該遺忘。無論少了哪一段,人生都不再完整。
所以在外面漂泊了這麼長時間,她終於決定回去了。
帶着一個她已經守了兩年多的秘密回去。
屬於花朝的秘密。
下班時花朝和鳳青青一起搭電梯下去,鳳青青看她臉色不好,關心的問道:“因爲下午被我說了幾句所以心情不好?”
“不是。”花朝並不會這麼小氣。自己確實犯了錯,被訓也正常。
見她不喜歡和自己搭話,鳳青青也不願再說什麼。電梯到達一樓,鳳青青先花朝一步走出了電梯。花朝曾有衝動去問鳳青青爲什麼不告訴她紀品揚就是盛世的總裁,而且還是一個有老婆的男人,不過她忍住了。因爲她很清楚鳳青青不欠她什麼,無需給她交代。
比起鳳青青,讓她難過的是琳虹的隱瞞。
共事兩年多,她自認沒給琳虹添過麻煩,而且,辦公室裡幾個人一直都相處的很好。雖然算不上死黨,至少也算得上比較好的朋友吧?她甚至不曾透露一點關於紀品揚的消息給她,甚至在紀品揚接近她時,也不曾提醒過她這男人早已有了妻子。即便如此,她依舊沒有立場責怪琳虹,頂多在心底怨懟。
走到公司門口時又遇到了紀品揚。他身着一身休閒裝,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中,斜斜傾靠着車門。臉上雖然依稀可以看出那手指印,卻完全不掩其風采。看到她時,紀品揚面上仍維持着一貫的冷靜,緊握成拳插在口袋中的雙手的手心卻不斷的冒冷汗。
他靠近花朝。
花朝下意識的想逃,眼睛遊離在四周,下一秒她看到了救星。
徐嶽的車在紀品揚的車旁急剎車,他下了車,第一眼就看到了花朝,同時也無法忽略那個已經緊握住她一隻手的紀品揚。他的臉色一沉,卻在接到花朝求救的眼神後,露出了笑。
“徐嶽,我在這兒。”花朝朝徐嶽叫道。
徐嶽快步走到花朝面前,笑道:“對不起,我遲到了。”
“我們快走吧!”花朝迫不及待的想擺脫紀品揚。
她迫不及待看讓紀品揚的怒火高昂,他緊緊抓着花朝的手,直勾勾的盯着她:“跟我走。”
徐嶽一把握住紀品揚的手腕,臉一沉,“你抓疼她了。”
花朝一味的躲,徐嶽習慣性的保護花朝——這情形看得紀品揚妒火中燒,所有的冷靜在瞬間傾塌。
從一開始小心翼翼的接近花朝到現在,他已經忍了多次,這次卻沒能再忍住。
他鬆開花朝的手,狠狠揍了徐嶽一拳,徐嶽倒退了兩步。
四周的驚呼聲響起,花朝扶住徐嶽,看到徐嶽腫起來的臉頰又急又氣:“紀品揚你幹什麼?”
徐嶽推開花朝的手,毫不客氣的回了紀品揚一拳頭。紀品揚的嘴角有些血絲流下來。看着他們兩個的模樣,花朝的心宛如被針紮了一樣疼,卻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爲誰心疼。紀品揚正要回徐嶽一拳時,花朝氣紅了眼:“紀品揚,你再這樣的話,以後永遠都別出現在我面前。”
紀品揚渾身一震,握緊的拳頭緩緩的放了下來。他站在花朝兩步之遙的地方看着她,宛如受傷的野獸。
花朝別開眼,拉着徐嶽從他身旁離開。
紀品揚站在原地,看着花朝坐上徐嶽的車離開,卻不敢攔住她。他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心像被人捅了一刀鮮血直流,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以後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
這話猶如一雙手緊緊的掐住紀品揚的咽喉,讓他呼吸困難。
兩年前,花朝提出離婚時,也曾對他說——
以後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
然後,她就徹底的遺忘了他們在一起的三年。無論快樂與否,通通,遺忘。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