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櫟城
和西青說的差不多，半個時辰後，左先生就詢問完出來了，剛剛進到糧食行的謝澤得了稟報，立刻返回，召人議事，李苒和周娥一起，進了那座宅子。
紫茄等人聚在離院門最近的正廳裡，看到李苒，青茄最前，一羣人衝下臺階，離李苒七八步，撲跪在地。
“都起來，都沒什麼事吧？”李苒示意衆人。
“都好，就是擔心王妃。”
桑嬤嬤上前一步答話。
“先頭說王妃在我們前面就被拿到了，後來，就是四五天前，有點兒不對了，我和紫茄幾個，什麼都想到了，什麼都不敢想。
沒想到，今天早上，一開門，竟然看到了石南石爺！
真是，做夢一樣。”
桑嬤嬤說着話，越過周娥往後看。
“你們福興樓今兒做不做生意？我們王爺和王妃想嚐嚐您家鐺頭的手藝。”
買好綢緞出來，綢緞鋪兩邊的店鋪，那門就關的沒那麼緊了。
“還沒有，想等你一起吃。”
“大帥請！王妃請！”
兩邊的夥計探出大半個身子看究竟，有膽子大的，小心翼翼的踩出來，站到門外看。
“王妃，王爺在門口等王妃，說要跟王妃出去走走。”
謝澤眉梢微挑，微笑道：“鄭健安已經平安回到襄陽了，你姓什麼？”
青茄不再往前，微微欠身，笑着道。
“這櫟城最好的酒樓，是你們福興樓麼？”
兩人往前走過六七家鋪子，一間歡門鮮亮，掛着巨大的福興兩個字的酒樓，開着兩寸來寬的一道門縫。
謝澤笑着解釋道。
葛府尹說完，雙手撫地，鄭重磕頭。
李苒問了孫掌櫃一句，又轉向謝澤道。
“小號是金縣鄭家的本錢，鄭大爺前兒過來過一趟。”
等謝澤和李苒，以及石南等人不緊不慢吃好飯，從福興樓出來，街上人還是沒幾個，不過店鋪卻有幾家卸了一扇兩扇門板，似開非開。
“這就是葛府尹。”
“好。”李苒乾脆的跳下馬。
“咱們這是攻下櫟城了？”
中年人極其明顯的長舒了口氣，先磕了個頭，再答道：“小人姓金，賤命金萬年，給大帥請安，給王妃請安。”
謝澤笑着點頭。
孫掌櫃頓時臉色一僵，“回王妃，芙蓉肺小號今天沒有，芙蓉肺做起來極耗功夫，這一陣子，這幾天……”
孫掌櫃舒緩了些，至少說話流利了。
“爆雙脆也……”孫掌櫃臉都青了。這些天天天攻城，哪有什麼生意，但凡要極新鮮才行的菜式，這會兒統統做不出來，沒有食材！
“就在樓下吧。”李苒示意謝澤。
“西青，看樣子有急事。”兩人剛剛在靠近大門口的花廳裡坐下，周娥就示意李苒。
謝澤失笑，“你這是什麼話？”
“辛苦您了。”李苒微微曲膝。
“吃了飯，我陪你去添些衣服。”
青茄實在忍不住，問道。
樓下樓上，甚至整條街，就他們這幾個人，用不着雅間不雅間的。
一條街逛到頭，已經過去了兩個來時辰，遠處，太陽已經落的看不見了。
金掌櫃一躍而起，響亮的喊了一聲，再轉回身。
“是，王妃放心。”
李苒笑起來，轉頭看着紫茄笑道：“你們兩個回去跟桑嬤嬤說，我和王爺下午要好好逛一逛，她那裡要買什麼東西，把單子拿過來。”
中年人的話到此爲止。
李苒從青茄手裡接過長長的單子，還沒來得及看單子，眼角餘光掃見前面一家綢緞鋪門從裡面拉開了一條縫。
謝澤勒停馬，看向李苒道：“你要是不累，咱們步行吧，只怕他們聽到馬蹄聲都要覺得驚心。”
街道兩邊頓時熱鬧起來，門裡的夥計爭先恐後往外擠，有膽子大的，衝謝澤和李苒欠身招呼：“王妃，王爺。”
“那就後天，晚上吧。”李苒見謝澤一邊笑一邊點頭，和孫掌櫃約定了時間。
桑嬤嬤忙曲膝應了，紫茄帶了個丫頭跟在李苒身邊侍候，其餘人趕往大廚房做飯吃飯。
鋪子裡的夥計大約是早就擺好架勢，只等着掌櫃一聲喊了，聽到喊聲，兩開間的鋪門幾乎同時拉開，幾個夥計跳出來，裡外合力，眨眼間就卸下門板，掛出五顏六色的幌子。
“要準備幾天？咱們過幾天再來？”
孫掌櫃不停的哈腰。
酒樓三間門臉卸開的極其迅速。
“要添的東西多呢。”
“嗯。讓鐺頭挑拿手的做幾樣。”謝澤溫聲吩咐掌櫃。
在街道盡頭上了馬，回到宅院前，大門裡，一個看起來極其疲憊晦暗的中年人迎出來，垂手站在大門外側。
“葛府尹是蜀地府尹？”李苒極不確定的問了句。
“您貴姓？”
桑嬤嬤臉色泛白，跟隨在李苒身邊的護衛中間，有她嫡親的侄子。
“那家有人。”
“這會兒該多少銀子，一釐也不能少，要不然不成了搶東西了。”
“小號樓上雅間，大帥……王爺……”掌櫃緊張的語無倫次。
掌櫃一迭連聲應了，揚聲吩咐了，和幾個中年夥計一起，用雪白的棉帕子，飛快的將大堂的桌子椅子又擦了一遍。
“是這櫟城留守葛府尹，剛剛過來見我，問我能不能再往街市上逛幾趟，說是極利於民心安穩，咱們就多逛逛。”
這座宅子很大，很空，建築和建築之間離得相當遠，中間青磚漫地，花草極少，樹木也就稀稀拉拉四五棵。
謝澤和李苒對視了一眼，李苒抿嘴笑着示意青茄，“這家不錯，你去問問。”
謝澤站在院門外臺階下，看到李苒，露出笑容，往上迎了幾步，問道：“午飯吃了沒有？”
“朝廷和蜀地，原本就是一國之民。”
一行十幾匹馬，緩步而行，從一條几乎家家關門閉戶的巷子裡穿出來，到了一條不算窄的街上，街上空無一人，兩邊的店鋪鋪門緊閉。
剛纔那位左先生問話，規矩是隻許答不許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都要憋壞了。
李苒坐下，看着掌櫃上了茶，笑問道。
“蜀軍撤了，大帥進來時，是座空城。”
青茄應了，穿過歡門，剛站到酒樓門口，那扇開了兩寸來寬的門從裡面拉開。
謝澤和李苒進了鋪子，青茄照着單子，一樣樣挑好，桑枝拿出幾塊大銀餅子，上前會帳。
“聽說王妃到京城時，在下就想着，有朝一日能當面給王妃磕個頭。”
不過，小號的芙蓉肺，爆雙脆，在櫟城小有名氣。”
“去看看。”謝澤一邊笑一邊指了指那一條沒再關起來的門縫。
遠遠的，西青看到兩人，連走帶跑奔過來。
謝澤向李苒介紹中年人。
“你去敲門。”李苒示意青茄。
葛府尹的話卡住，擡頭看向李苒，從李苒看向謝澤，再看回來，往後退了半步，撩衣跪倒。
“死了很多人，沈供奉戰死，王供奉受了傷，到襄陽城靜養去了，安五爺安好。”
“是是是！趕緊！怎麼還不開門！都什麼時辰了！快快快！”
謝澤和李苒幾乎同時說了句，又一起笑起來。
“那一會兒要好好嚐嚐。”李苒笑接道。
說着什麼話，謝澤卻笑起來，看向兩邊站出來的夥計，微微頷首致意。
他幾乎不到酒樓這樣的地方吃飯，他連拋頭露面的時候都極少。
門裡的掌櫃一個怔神，隨即一迭連聲答應，隨着一迭連聲的做做做，掌櫃一步邁出來，見謝澤和李苒已經穿過歡門進來，急忙垂手立在旁邊。
“爆雙脆呢？”李苒打斷了孫掌櫃的話問道。
街上還是沒什麼行人，不過，很多店鋪都開了一扇兩扇門，通紅明亮的燈籠在鋪子門口掛的成排成串兒，每一家鋪子門裡，都擠滿了腦袋，大瞪着雙眼往外看。
李苒看着桑嬤嬤看向院門的目光，垂眼道。
李苒接着笑問道。
謝澤和李苒挨家進去，不拘什麼，都買了不少，吩咐送到那座被他們稱作武將宅子的宅院。
“不敢不敢，免貴姓張，賤名豐年，孫豐年，王爺，王妃光臨，小號蓬蓽生輝，是小號上上下下的榮幸！”
李苒加快腳步，直奔大門口。
金掌櫃能被留在櫟城，自然是極精明明白的人，一句不再多說，按價算了，稱了銀子。
這宅子給她一種軍營的感覺。
“那咱們出去吃。嚐嚐這櫟城的風味。”
“嗯，說是簡明銳走時，請他守護好櫟城百姓，其餘，由他自便。我也請他守護好櫟城百姓，至於其它，等朝廷和蜀地有了結論再說。”
李苒看到旁邊一家糕點鋪子裡，一個年青婦人抱着孩子，也伸頭往外看，拉了拉謝澤的衣袖，示意他看那個衝她舞着手，流着口水笑個不停的小嬰孩。
“咱們大約要在這裡住上一陣子，暫時就這座宅子吧。石南已經帶人四處查看了，你們先去吃飯，吃了飯也四處看看。
“做做做！”
謝澤衝小嬰孩笑着揮了下手，抱着孩子的婦人也不知道怎麼慌亂的，猛一頭撞到了門框上，唉喲一聲，抱着孩子就裡跑。
“是。”紫茄笑應了，帶着小丫頭，一路小跑往回走。
門立刻從裡面拉開，一個略瘦，顯得極其精幹的中年人一步邁出，跪倒在地。
孫掌櫃猛的透過口氣，“明……後天，後天一準兒備好。”
謝澤側身讓過李苒，和她並肩。
李苒和周娥走走停停，將宅子裡裡外外走完一遍，已經一個多時辰多去了。
走過半條街，青茄帶着兩個丫頭，急匆匆趕上來。
“不敢當，當不起，小號哪敢算最好。櫟城三大樓三小樓，小號連三小樓都算不進去。
李苒答了句。
西青衝到兩人面前，一臉笑道。
“不敢當不敢當，這是小號孝敬……”
青茄笑應了，緊走幾步上前，拍了幾下門環，揚聲道：“掌櫃在不在？有新鮮樣的料子沒有？”
“把鋪子開出來吧，拙荊要挑些料子。”謝澤招手示意。
還是桑嬤嬤統總。
謝澤和李苒笑着，一一點頭致意，一條街再走回去，街道兩邊，已經站滿了人。
這座宅子真是醜。
“不敢當，當不起，在下……”
李苒心裡說不出什麼情緒，有些熱，有幾分酸澀。
幾個小廝上前，牽着退回去，石南等人全神戒備，內緊外鬆的拱衛在兩人四周。
桑枝忙笑着多解釋了幾句。
兩人轉頭往回走，夜色降臨的街道，倒比他們中午剛到時，熱鬧了不少。
“挺好，乾淨闊朗。”李苒倒是真覺得還挺好。
“不可。”謝澤一向言簡意賅。
“有有有！”
該要買要添的東西，桑嬤嬤找石南支些銀子，安排人去採買，儘量咱們自己動手，石南他們，都極忙。”
李苒忍着笑，踮起腳，和謝澤低低道：“你多笑笑，再揮揮手。”
“這是誰的宅子？怎麼蓋成這樣？”周娥看一路，嫌棄了一路。
金掌櫃急忙擺手。
“嗯？”李苒驚訝的看向謝澤。
“葛府尹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擔不起。”李苒側過身，避過葛府尹磕下的響頭。
謝澤揹着手站在旁邊，看着葛府尹磕好頭站起來，又衝李苒長揖到底，才往前一步，示意李苒，“你回去歇着吧。”
李苒應了，衝葛府尹微微曲膝告辭，往後院進去。
謝澤帶着葛府尹，進了旁邊剛剛收拾出來的議事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