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攆,傳司涵遠將軍。”凝芙掀開了轎攆的一角,對着門外的隨從們道。
“公主,何故停下來?”司涵遠聞訊趕了過來。
凝芙公主並未答話,而且走下了攆,走到了一邊,示意司涵遠跟過去,才指着不遠處道:“翻過前面那面山壁,就是百越的境內了,皇上派來的守衛一路也辛苦了,就送到這裡吧。”
司涵遠順着凝芙手指的方向眺望,卻有一座嚴峻陡峭的山壁擋住了去處,山勢極高且佈滿了細長的跌水,大隊人馬根本無法穿越而過,凝芙的建議既是客套又是警示,但對於皇上的密旨,司涵遠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輕心,仍堅持道:“前面的山壁確實萬壑千巖、峻拔異常,轎攆車馬不易通行,但臣等奉命護送公主回族,若不能親眼所見您平安無恙地回到百越族,豈非枉負了皇恩,如何能回朝覆命呢,還請公主成全這一衆忠肝義膽的兄弟吧。”
“將軍執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凝芙可是一番好意。”凝芙望着衆人輕哼了一句。
司涵遠轉頭就讓統領挑選了十來個人,組成一隊隨行同往山壁去了,餘下的人和車攆等則遵循着司涵遠的命令出發回朝了。凝芙不屑地率先走在了最前頭,不一會兒,就在一大片潭泊前停下了腳步,“各位勇士們,這就是我們百越鼎鼎有名的央朵潭了,凝芙先行一步,我在山壁那邊等你們,玫瑰美麗,可惜有刺,各位小心~”說完,凝芙輕身一躍就穿過了水瀑而去。
“趕緊跟上,保護公主要緊。”司涵遠急忙也騰身一躍,追了上去。
剩下的精兵們得到了命令,也接二連三地闖了過去,只是好幾個人都無功而返地彈了回去,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一來,衆人紛紛精疲力盡了,統領觀察了良久才明白過來,攥緊了拳頭道:“這潭水有瘴氣,讓人暈厥,可這會將軍已經翻過去了,一時半會恐怕追不上了,皇上曾有令,如若失散,讓我們先行回宮覆命,弟兄們,你們稍作休息,就趕回朝去,以免夜長夢多。”
司涵遠越過了山壁,才發現瘴氣的作用,讓他微微感覺心跳過速、呼吸急促起來,擡眼就望見了凝芙正擊掌微笑着:“將軍不愧是好身手,央朵潭也難不住你,可惜你的同伴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司涵遠眼前一亮,突然醒悟過來:“此次回程的路線是公主親述的,想必這一切也早在公主的意料之中,你是故意走這一條路的,好把送行的侍衛阻擋在百越族之外?”
“將軍此言差矣,我來貴朝可是隻身前往,尚且被你當作此刻擒拿,你們一羣人浩浩蕩蕩地跟着我回百越,難道就不在意我族的忌諱了嗎?”凝芙故作慍怒地說道。
“公主若是不願意有人隨行,大可直說,不必讓侍衛們徒勞一場。”司涵遠聽着凝芙的解釋,覺得倒也不無道理,語氣當即軟了下來。
“至於將軍說的路線,這可是爲將軍着想啊,凝芙近鄉情怯的同時不免就想到衆位的歸心似箭,自然要選最近的捷徑,好讓大家辦完差可以回去覆命,將軍以爲如何?”凝芙有理有據地說道。
司涵遠無暇顧忌凝芙的狡辯,只是擔心山壁那邊的將士,“這瘴氣可會使人傷亡?我不放心統領那邊,請公主在此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回。”
凝芙拉住了司涵遠,輕道:“將軍可要權宜行事纔好,皇上讓你保護本公主,你卻擅離職守,恐怕難辭其咎吧。再說這瘴氣已經讓你費了不少內力,能不能闖過去尚未可知,即便過去了,想要再回這邊至少要休息一夜,才能恢復體力,眼下天已漸黑,晚上瘴氣更大,將軍三思啊。”
“請恕在下不能丟下這些和我朝夕相處、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公主得罪了。”司涵遠重重甩開凝芙的手低吼道。
“如果凝芙沒猜錯的話,山壁那邊的侍衛們已經回朝了,將軍既然放心不下,那就請再等半個時辰,等天盡黑了,我自然有法子證明。”凝芙嘆息道。
司涵遠將信將疑地看着凝芙,即使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按照她的話乾等了。
半個時辰後,凝膚從腰間取出一枚夜明珠,光芒四射,霎時間將周圍的一切照射得如同白晝,真可謂蓬蓽生輝。
“公主,你這是?”司涵遠依舊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凝芙輕輕噓了一聲,運功將央朵潭的潭水撩撥起來,形成一道薄透的汽霧,宛如一面銀鏡,“將軍,你看清楚了,山壁那邊空無一人,只怕他們都已經走了好遠了。不信的話,你把這個扔過去。”
司涵遠盯着眼前的水霧做的銀鏡,看得真真切切,確實對面的景象,且空無一人,他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切,將凝芙給他的東西,毫不猶豫地扔了出去。
只見小火苗嗖的一聲竄了出來,就越到山壁的那一頭去了,後又在空中盤旋了一會,化作束束火樹銀花散射下來,司涵遠這才確信了銀鏡裡的所現,開始明白過來,“這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嗎,支開他們只留下我一個人,你到底有何用意?”
凝芙淡然一笑:“將軍初來百越,怕是水土不服,氣暈了腦袋吧,護送凝芙回來是皇上的旨意,怎麼成了我的安排,將軍信不過凝芙的爲人,竟然以爲我會加害於你嗎?若是如此,將軍大可以回去,反正此地已是百越境內,凝芙尚且還能認得回去的路,就不勞煩將軍護送了,告辭了。”
說完,凝芙飛身一躍而去。司涵遠靈機一動,將那幫侍衛的異樣和皇上密旨的吩咐二者聯繫起來,分析着自己的部下必然不敢貿然回朝,必定也是臨行前便受到皇上的授意,才如此爲之的,而凝芙方纔氣惱可能是對自己有所防備也可能確實是自己誤會了,雖然還沒搞清楚凝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未免打草驚蛇,司涵遠還是二話不說就追了上去,一路追了好遠,足足追了一夜,纔看到了凝芙的身影。
“公主,莫要生氣,在下向您賠罪了,護送公主乃是臣的本份,皇上有令,即便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勢保公主安危無虞。”司涵遠恭敬地福了一福道。
“還護送什麼,我已經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凝芙指着不遠處的宮殿沒好氣地說道。
還沒等司涵遠緩過神來,一大羣百越族士兵就紛紛出來列隊歡迎了:“歡迎凝芙公主回族,歡迎凝芙公主回族~”聲音渾厚嘹亮,延綿不絕響成一片。
“凝芙拜見父汗。”凝芙撒嬌着跑到了衆人爲首的一個首領模樣的男子身邊依偎着。
“臣司涵遠拜見卓力格可汗。”司涵遠恭敬地行禮道。
賽典赤?卓力格打量起眼前的司涵遠,微笑地說道:“大名鼎鼎的司將軍,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年輕有爲,感謝你送凝芙回來。”說罷,卓力格行了一禮。
司涵遠正欲開口,卻被凝芙打斷了,“父汗,我餓了,想吃額吉做的烤全羊和燒美。”
“好好好,你額吉一大早就準備好了,走吧。”卓力格無奈地對着衆人搖了搖頭,寵溺地領着凝芙走了。
司涵遠跟着卓力格一行人,向着宮殿內走去,一路上他細細地觀察着四周,宮殿外的百姓爲了歡迎凝芙公主傾巢出動、人山人海,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得出豐衣足食的喜悅,他們中的青年男子看得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很可能是因爲受到過全民皆兵的操練,宮殿內的戰士們更是訓練有素、整齊劃一,司涵遠的心不由地抽緊了,皇上的擔憂彷彿得到了驗證。
進了宮殿,侍從領着司涵遠到了住所,一路上的驚奇不斷讓司涵遠應接不暇,還來不及細細觀賞住所的裝飾和擺設,便由侍女們換上了當地的服飾。
“將軍,請在此稍後片刻,可汗已安排筵席,一會奴婢再來爲將軍領路,告退。”一個侍女輕聲地說道。
司涵遠詫異極了:“你會說漢語?”
“是的,將軍有何吩咐,宮殿內的所有人都學過漢語。”侍女回答道。
司涵遠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故作好奇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這座宮殿的名字叫什麼?”
“奴婢叫圖婭,這裡是托克托行宮。”侍女清晰地表述着。
“你剛纔說一會兒要舉辦盛宴,是爲了迎接凝芙公主吧,是不是有那個烤全羊吃?”司涵遠摸着肚子,佯裝着期待不已的樣子。
“將軍可是餓了,奴婢可以去拿點心過來,將軍請稍候。”圖婭說完欲走。
“不必了,我還想留着肚子吃全羊呢,有一點我很好奇,你們怎麼會知道公主今天回來呢?”司涵遠故作不經意地問道。
“呵呵,昨晚宮裡就傳開了消息說公主今天會回來,所以今天一大早大家都抓緊準備好了盛宴的材料呢,將軍喝杯茶吧,一會兒就開席了,奴婢先告退了。”圖妍倒完茶,行了一禮,就退了出去。
司涵遠想到了昨晚扔出的那枚焰火棒,原來就是凝芙發出的信號,這個百越族的確深藏不露啊。百越作爲各部族的統領,因爲在各部族中舉足輕重,又素來與我朝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一直很神秘莫測,幾個強大的部族因爲百越的關係,也不敢擅自妄動出兵侵犯,所以近年來征戰夷平的大多是不成氣候的小部落,卻從未與百越交手。一直以來,禕徵與司涵遠都認爲百越是不問世事的世外桃源,想不到卻是低估他們的實力,雖不征戰卻擁有強大的兵力和戰鬥力,連公主這樣的女子都對他朝的將軍瞭如指掌,宮殿內的侍女都能說漢語,更不用說這裡天賦異稟的地理優勢和天然屏障,凝芙所用的手段又怪異難懂,從她私闖禁宮到自己深入百越,一步一步都像是謀算好的,皇上的顧忌不無道理,這次來這裡卻是來對了,只是一想到身在深不可測的百越卻勢單力薄的自己還要身負重任着皇命的囑託就突然覺得困難重重,前途未卜,此時此刻他無路可退,心裡不禁掛念起尚仙的模樣來。
“將軍開席了,這邊請。”圖婭的聲音打斷了司涵遠的沉思。
“有勞了。”司涵遠立刻打起精神,彬彬有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