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後第二天, 蘇暖煙揉着還有些悶悶的額頭,一身鬆軟的家常衣裙,腳上是軟緞鞋, 從樓上走下來。
紅葉嫁給了蘇晉, 扈青菱去了國外, 扈七搬去了外面宅子住, 方便他的教學計劃, 這個家除了外院的護院和家裡日常打掃收拾的傭人,剩下的就是新來的白芷白合還有崴了腿,養在牀上的奶孃。
“小姐, 早飯已經準備好了。”白合從餐廳那頭出來,剛好看到蘇暖煙從樓梯上往下邁, 腳步快了些, 湊到跟前, 伸出手,虛扶着蘇暖煙的胳膊。
眉心動了動, 白合很機靈,可是每次都對自己太恭順了些,這點讓蘇暖煙很不喜。就像現在,自己明明不過才十幾歲,又沒到老的走不穩路的地步, 猛一下有個人竄到面前, 要扶着你, 心裡就有些怪怪的。
白芷白合進來時, 奶媽臥病在牀, 並沒有進行過規矩的培訓,扈七那邊是負責教本事, 這方面經驗不足。平日裡兩人伺候時,蘇暖煙看到哪裡不對了,就會提點,不過次數多了,她也就懶得說了。現在起居室她並不需要別人伺候,白合就在客廳裡,而白芷手上功夫不錯,一般都是跟着自己出去。
眼尖的看到自家小姐的臉色不好看,白合這才記起來小姐說過不用這樣的,馬上就收回了手,心裡卻有些不明白,在她們老家,地主家的婆娘也就二十多歲,一起身就得有人在手邊伺候着。她來到這蘇家,剛開始還挺得意的,可是蘇家只有一個小姐,年紀還沒有自己大;很少有朋友上門拜訪,家裡冷清的很。而且最是沒有規矩了,一個小姐整天出去拋頭露面,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原本憋着勁,覺得找了份好差事,賣身救賣身吧,只要主家富貴,她們這些做奴才的也受益。可是蘇家看着挺豪華,沒有主子服侍,就沒有打賞。想到隔壁大丫姐去了地主家,就那婆娘小氣成那樣,還給賞了對銀耳環呢,可是自家小姐,穿戴不差,從來沒有賞過自己東西,就連屋子都不讓進。
白芷過來就看到小姐已經進了餐廳,可是白合卻站在樓梯口臉色變來變去,不動腳,她上前,擡起手,拍了下白合的胳膊,“站着幹嘛呢,小姐都進去了,你身體不舒服啊?”
“呸”白合回過神來,一看白芷那個大塊頭就站在自己面前,嫌惡的往後退了退,啐了她一口,還用另一隻手拍了拍胳膊,像要將髒東西拍掉一樣,“傻大個,你管我,就你那醜樣子?我看你纔不舒服呢!”
白芷也不生氣,嘿嘿一笑,“我這不是看你在發呆嗎?”自己長得是不好看,以前村裡的小孩都這麼說,她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更何況離開了村子,白合算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了。以前兩人所在的村子離得很近,白合的爹聽說還識文斷字,白合長得又好看,她來了這以後便覺得兩人是最應該親近的。
不過白芷的想法不是白合的,在白合的心裡,根本不存在什麼老鄉的概念,她就是覺得白芷長得很寒磣,可是小姐偏偏挑中了這麼個人和自己一起,她就覺得很不舒服,不喜歡白芷。
“我發呆關你什麼事?你不會想去小姐那告我狀吧?”白合有些氣嘟嘟的,自己怎麼就這麼不小心,被白芷給逮着小辮子了呢,看吧,現在被她威脅了吧?是的,白合心裡認爲,白芷說自己在發呆,就是明着要挾自己,想要自己用好處換她不跟小姐告狀,她已經開始琢磨自己有什麼東西能堵住白芷嘴巴的。
白芷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怎麼會呢,我的嘴巴很嚴的!”她保證到,還怕白合不相信,用手拍了拍胸膛。
不過看在白閤眼裡,一個長得虎背熊腰的女孩子,拍着胸膛,故作豪邁狀,越發的認爲白芷是個粗俗不堪的人,以後一定要躲着她,省的被她帶累了。“算你識相!”撂下這麼一句,白合躲開白芷,就朝餐廳走去,小姐這會快吃完了,自己得去伺候着。
用完早餐,蘇暖煙回了客廳,拿過今天的報紙翻着。
“小姐,我給你準備了你最喜歡喝的玫瑰花茶,養顏的,快喝吧!”奶媽拖着一條傷腿,託着托盤,走到了蘇暖煙面前。
詫異的擡眼,蘇暖煙瞥了眼白合,“奶媽病着,你怎麼能讓奶媽去弄茶水呢,萬一摔着怎麼辦,還不去接過來!”語氣有些重。
紅葉婚禮前,就提出過要將奶媽接去蘇晉那裡住,只不過被她拒絕了。上一世只顧着和趙洪濤親親我我,結婚後,趙洪濤接受了蘇家的產業,將蘇晉趕出了蘇家,蘇晉和紅葉帶着奶媽去了外地。聽說那時候奶媽來找過她,只不過被趙洪濤給攔了下來。這一世,奶媽的一些舉動,足以說明她的心思不簡單,可能那時侯父親去世時,她就覺得自己一個女孩子,養在深閨裡,這段時間蘇晉就可以在蘇家站穩腳跟,培養自己的勢力,到時她再給蘇暖煙物色一個普通點的老公,那麼她這一輩爲蘇家做的也就有了回報,自己的女兒女婿會分的多一些。
出乎意料的,蘇老大去了以後,蘇暖煙就開始插手蘇家的事,而且表現的比蘇晉還要強勢,這樣的情況下,蘇晉就徹底淪爲了一個打工者,奶媽便不願意紅葉那麼早嫁給蘇晉,她不想搬離蘇家。即使後來紅葉強硬的嫁了人,奶媽依然咬牙受傷待了下來。
當時紅葉要帶走奶媽,蘇暖煙拒絕了。奶媽這麼多年爲蘇家做的,不光自己看到了,就連家裡的傭人都認爲奶媽對小姐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好,她現在受傷躺在牀上,紅葉要接走,是紅葉孝順,可是自己要讓她走,那就會涼了蘇家一片下人的心。這些人可能平時並沒有多喜歡奶媽,不過現在她受着傷,再被放出去。兔死狐悲,很多人會有代入感。所以,她當時是笑着拒絕了紅葉的要求,還安排了人伺候好奶媽。
白合聽了小姐的話,忙上前,伸出手,就要接過來,“還是我來吧您老家的身體還沒有好,這些粗活就交給別人做,要是再哪裡收了傷,小姐心善,肯定會不好受!”熱腔冷調,連諷帶刺的。
奶媽瞪了眼白合,心裡暗罵,小蹄子,等過段時間再好好收拾你。這兩個新來的,小姐體諒自己傷病,並沒有交到手裡讓自己教導,沒規矩的很,以前這個家裡,就綠枝那般被小姐看重,在我面前,還不是得點頭哈腰,就那樣的,最好還不是被自己給留在了老宅,能有什麼好。“不用姑娘費心了,我這把老骨頭,端杯茶,還是端的動的。”轉了個方向,躲開了白合。
蘇暖煙面色不露,親自從奶媽湊上來的托盤裡將茶杯端了下來,正準備掀開蓋子,微擡的視線瞅到奶媽盯着自己手裡茶杯的炙熱眼神,心裡多了一份瞭然。不動聲色將茶杯放在一邊,“奶媽,趕快坐下吧,你的腳不是還沒有好嗎?”使了個眼色,白合忙上去攙了奶媽一把,手腕上用力,將她摁在了沙發上。
奶媽臉色一紅,猛地坐下,將白合的手打到了一邊,“啪”的一聲,拍打的聲音在空氣裡很響。
蘇暖煙擡起眼,故作驚詫狀。
白合面露委屈,紅着眼眶,伸在半空的手上還有着紅印子。
奶媽心道不好,着了道了,這個死丫頭,明明剛剛她以爲她是要躲開的,誰知道人家竟然將手湊了上來。“哎呦,都怪我這身子,老了,不頂用了,剛剛沒坐穩,抓着白合姑娘你的手扶了一把,看着姑娘嬌氣的,眼眶都紅了。我知道兩位姑娘進府時,我呢受着傷,躺在牀上,也沒個正經的人教你們規矩,這些呢以後再學沒關係。可是在這裡,作爲蘇家的老人,我就說一句實在話,姑娘進了蘇家,那是做奴婢的,是不如在自己家裡當小姐舒坦,可是做人奴婢,做起碼的就是能吃苦。動不動就紅眼眶,哭鼻子,哪家的主子會喜歡。”你個小妖精,不是喜歡給人上眼藥嗎,那我就明目張膽的教訓你,看你怎麼辦。
“你,”白合到底年紀小,這段時間在蘇家,傭人們巴結她,白芷又是個粗的,不和她計較,養的她有些目中無人,猛地被奶媽這麼一頓駁斥,臉色一會綠一會紅,羞臊的很。
“還不下去,沒規矩!”蘇暖煙輕斥一句,算是解了圍。奶媽在蘇家這麼多年,白合這個丫頭還嫩了點。
白合看了眼小姐,悶着頭,轉身就下去了。白芷很快就過來,頂了白合的位置,站在蘇暖煙一邊。
奶媽臉上露出得色,沒長毛的小丫頭片子,連這點氣都受不了。“小姐,不是老奴託大,老爺去了後,能在小姐跟前說上話的,也就老奴了。要是老奴縱着小姐的性子,還不知道這個家會有什麼出格的事呢。蘇家每次要進人,都是要老奴□□了,覺得可以了纔會留下來。這次這兩個,就因爲老奴身子不爭氣,才縱的忘記了奴婢的本分。這規矩明天老奴就教起來吧!”奶媽誠懇的說,眼睛注視着蘇暖煙的變化。
蘇暖菸嘴角微微翹起,心裡透亮,說是教兩個丫頭規矩,還不是想留下。要是自己同意了,就是承認了奶媽在這個家裡不可或缺的地位,以後,再要將人弄出去,可就難了。想到這,她伸出手,慢慢的伸向茶杯,垂下的眼睛微不可查的掃了眼奶媽,果然她的面部神經緊張了下。
再想到紅葉走的時候,跟自己說得那些話,她面色一凜,伸出的手收了回來,側過頭,看了眼白芷。
白芷點了點頭,走過來,拿起茶杯,掀開蓋子,湊到鼻尖聞了聞,又仔細用眼睛觀察着,半響,“小姐,這茶水有問題!”
話音剛落,奶媽就從那頭跳了起來,“怎麼可能,你胡說!”撲過來,兩隻手大張着想要將白芷手裡的茶杯打翻。
白芷敏捷的越過桌子,手裡拿着的茶杯紋絲不動,站在了蘇暖煙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