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秋風漸起,雖然未到中秋,但晚上已經頗爲寒涼了。
而秋雨,也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來,一下就是斷斷續續的好幾天。
又是一個夜雨迷濛的夜晚,雄偉的橫嶺關的城頭上昏暗的一角,一根粗大的繩索從垛口裡伸出來,慢慢沿着至少十丈高的城牆往下滑落,直到觸底才停止。
二號第一個抓住繩索往下爬,落地之後輪到姒琅。
接着是玉朗川。
最後是夜梟。
夜梟落地以後衝城牆上揮了揮手,表示城牆上的人可以把繩索拉回去了。
而後,一行四人慢慢的行走在雨夜中,憑着熟記在腦海裡的地圖和超強的直覺,往前方走去。
戰爲君被烏蒙使節帶走後全體失蹤的消息已經傳開,朝廷震怒,烏蒙震怒,雙方都派人在各自的區域裡對橫嶺內外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橫嶺城進行了戒嚴,橫嶺關也暫時關閉,任何人不得出入,因此,他們這次離開橫嶺關,是在戰家的協助之下,特意選擇了雨夜出行。
橫嶺關的守軍中,包括那些看守城牆的守兵,可能都有烏蒙國的奸細或者戰家政敵的眼線,故而他們落地後也不敢馬上點燈,以免被人發現蹤跡。
走了一里多遠後,他們確定站在城牆上方也看不到這裡的半點燈火時,二號才點燃帶出來的風燈,提在手裡,照着狹窄的視線,慢慢前行。
前方就是連綿起伏、雄峻巍峨的橫嶺主山脈,這道山脈就相當於烏蒙國與晴國的“國境線”,兩國各佔一邊,誰若是越到山脈的對面,就相當於入侵對方領土。
而在這道山脈裡,雙方都派有將士日夜巡邏,監視着對方的動靜。
他們要翻越這道山脈,也要防範被人發現。
好在,晴國的將士大多喜歡偷懶,而烏蒙國的將士根本不把晴國軍隊放在眼裡,加上雨夜綿綿,秋風淒冷,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將士會在山裡巡邏和出沒。
確實也是如此。
四人在整個翻山越嶺的過程中沒有遇到任何士兵。
直到天色大亮的時候也沒有。
那時天也亮了。
衆人找了個山洞歇息,換上帶來的烏蒙國衣物,喝水,吃乾糧,補眠,到了下午的時候纔出去。
如此,就着戰家給他們準備的地圖,他們在山中繞了四五日才走出山脈。
前面的山變少了,變小了,變矮了,隱隱的看到了炊煙和軍營。
這裡,已經是烏蒙國境內,曾經的淮國領地。
四人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前方巡邏的烏蒙士兵,不過四人一點都不緊張,輕輕鬆鬆的就繞開對方,謹慎前行。
如此,又過了三日以後,前方終於出現了城鎮。
只是,欲進城鎮,必要先過淮江,而淮江只有一個渡口,除了這個渡口,沒有別的落腳點和渡河點,因爲戰爲君和烏蒙使者等人失蹤的事情,渡口設了關卡,有重兵把守,看起來很不好過。
四人停在山腰,盯着渡口的關卡,想着要如何過去。
“烏嵬。”玉朗川搖着那把不合時宜的摺扇,忽然迸出這麼一句,“把守渡口的是烏蒙國排名前五名的大將軍烏嵬,看來這次是由他負責接應和搜索失蹤的戰爲君。”
姒琅道:“烏嵬很厲害嗎?”
“當然厲害,巔峰時期的戰爲君只怕還不是他的對手。”玉朗川說着抿脣一笑,“不過,在梟皇的面前,他大概只是小孩子。夜梟大人,你要不要硬闖淮江?我很想看看夜梟大人一展身手啊。”
夜梟沒理他。
姒琅甩了甩袖,鎮定的道:“我已經有所防範,我們跟着我走就好。”
說罷她就從容的走出隱身的樹林,往前面的渡口走去。
渡口上來往的行人並不多,姒琅走到渡口邊,排隊,很快就輪到了她。
她掏出一封文書,小心且客氣的對守兵道:“我乃是晴國北境欽差大人景德興的侍從,大人有了戰爲君和貴國使節的消息,特地派我前去烏帝城,向貴國國王說明和解釋此事。另外離年關也不遠了,大人也受我國皇上的吩咐,派我去看望貴國第一王子妃,還請各位軍爺放行。”
他們幾個的長相跟烏蒙人實在是差距太大,加上對烏蒙的本地語言不精,沒法冒充烏蒙人,她只得以晴國人的身份出現了。
守兵粗魯的扯過文書,打開,上面似乎是景德興的親筆書信,加蓋欽差印章,看來不像是假的。
“去,通知嵬將軍。”守兵一邊打量他們幾個,一邊對同伴道。
其他守兵和路人也紛紛打量姒琅一行。
儘管姒琅一行已經做了喬裝,但他們當中,夜梟、姒琅都是皇族出身,氣勢非同凡響,玉朗川也是氣質不凡,連二號都透着一種軍人般的沉靜剛毅,看着就不像普通人,想不被人注意很難。
很快,一名高大丑陋、披着盔甲、揹着流星錘,看着就十分殘暴嗜血的將軍走過來,粗暴的道:“你們幾個就是晴國來的?”
“是。”姒琅恭敬的抱拳,“我們有要事去烏帝城,還望將軍放行。”
“你們不用去了,把戰爲君和我國使節的消息告訴我就行。”烏嵬說得很是霸道。
“這個……”姒琅一臉爲難,“欽差大人交待,事關重大,一定要我等親自稟告貴國國王……”
“你們不夠格見我們的王。”烏嵬打斷她的話,看着姒琅的眼神滿是不屑,“想跟我們的王見面和說話,讓景立天親自過來。”
“將軍,”姒琅露出要哭的表情,“小的確實身份卑微,可小的乃是奉命行事,如果小的違抗大人的命令,回去後沒法交待啊……”
“不把消息交出去,你們連回都回不去。”烏嵬兇狠的道,“我奉命在橫嶺一帶調查使節和戰爲君失蹤的消息,你再囉嗦,我現在就對你們用刑。”
“別別別,我說,啊,不不,我交,我交出來。”姒琅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戰戰兢兢的從懷裡掏出一封密信,雙手奉上,“小的也不知道貴國使節的下落,消息都寫在這信裡。”
“算你識相。”烏嵬冷哼,扯過密信,用力撕開特製的信封封口,抽出信來,睜大眼睛掃了幾眼後,眉頭深深的皺起來,顯然那張臉更醜了。
“將軍,戰爲君現在何處?”其他人圍過來問。
“這消息你們不用知道。”烏嵬將信紙塞回信封裡,而後叉開粗壯高長的雙腿,拿着信封拍了拍姒琅的臉,傲慢的道,“只要你們從我的胯下爬過去,這信就還給你,你可以帶去烏帝城見我國大王,完成你的任務。”
這信上寫的事情,還真不是他能決定的,非得烏帝城那邊的人才能作主,不過,他可不想讓這幾個晴國的“醜人”輕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