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差。”韋國公自然的接上話,“但這又能如何?女子自古不能幹政,再有才能,也只能嫁人爲妻,相夫教子。”
景芸只管繼續深深的看着他,但笑不語。
韋國公起初還沒有她話裡的深義,過了一會兒,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咦”了一聲,略帶吃驚和自嘲的看了她幾眼,喃喃:“一定是我想多了……”
景芸道:“國公並沒有想多哦。”
韋國公眨了眨老眼,面容微微一凝:“愛妻知道我在想什麼呢?”
“知夫莫若妻,我當然知道。”
韋國公坐直身體,嚴肅的道:“那,你說說?”
“國公一定在想,”景芸慢慢的道,“難道我還想取代景家的兒子不成?”
韋國公臉上的吃驚之色變得明顯,看着她的目光,也微微的變了:“夫人,難道真的這麼想?”
景芸的表情和微笑都非常溫柔,完全不想在思考這麼可怕的事情:“嗯,我就是這麼想的。”
“……”
韋國公好半晌才勉強的笑了一笑:“會這麼想的女子,偶爾也是會有的,你又這般出色,我多多少少能理解。眼下就只有我們兩個,我聽過就會忘了,你也莫要上心。”
“可我不希望國公忘記。”景芸輕聲道,目光溫柔又真摯,“我對國公向來都是真心實話,我也希望國公能認真對待我的所言。”
韋國公看着她的眼神,於是不再像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了:“夫人,我有些聽不明白了,你不如說得再明白清楚些。”
景芸道:“如果景家江山落入我兄弟手裡,除了大亂,還會衰弱,甚至還會滅亡,要力挽狂瀾,唯有庸者下,能者上。而現在的景家,除了我,誰堪當此任?”
韋國公的表情,已經不能說是吃驚了,而是簡直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了。
他唯有沉默的看着景芸,似乎在審視她是不是真的、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國公,”頓了一會兒後,景芸又道,“難道你不覺得我說得有理麼。”
韋國公還是不說話,但目光已經變得有些陰沉了。
他曾經認爲這位公主知書達禮,溫婉賢惠,難道,竟然是他看錯了嗎?
“國公,”景芸傾身貼近他,溫柔的笑,從遠處看就像夫妻在親暱,“我們只有命兒一個孫子,他是我們全部的希望,我希望他以後可以過得很好。”
韋國公的眼皮子狂跳不止,心頭泛起翻騰的浪花。
他都這把年紀了,就算還能勉強稱得上“老當益壯”這四個字,與嬌妻生下孩子的可能性也非常低了,可以說,命兒是韋家的獨苗。
如果,只是可能性很低的“如果”,由他才智雙全的嬌妻代皇家管理江山,直到景家出現合適的繼承人爲止,那麼,命兒豈不是相當於“代”皇子?
代皇子……
他眼皮微微一擡,看向在前方努力練箭的孫子。
文武雙全,氣宇軒昂,志向遠大,未滿十二歲就已經擁有了文人的風骨與軍人的氣概,在同齡人中顯得如此出類拔萃,這樣的命兒,哪個皇子能比?
已廢的景輝?體弱溫馴的景恩?貪玩和只會玩的景秀?還在吃奶的小皇子?
比命兒差遠了!如果命兒出生在皇室,絕對比這些人都有帝王之相……
他心頭一凜,暗暗咬緊了脣。
這種心思……哪怕只是一閃而過,都足以掉腦袋啊。
“命兒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孫子,”景芸微笑,“但我只有這一個孫子,肯定要爲他處處打算,哪怕不要這條命,我也要爲他着想和鋪路。”
韋國公心頭又是一緊,下意識的道:“夫人這般年少,還有大好的青春可以享受,切勿去想什麼要不要命的。”
“當然要想。”景芸道,“如果父皇遲遲不立太子,或者立的太子不能服衆,皇室必生大亂,我身爲皇室公主,也必定不能獨善,所以,我當然要想。”
“國公,”她靜靜的道,“人人都說我們老夫少妻,我以後可能要守寡,但我卻覺得,我也許會比得你走得更快。”
“絕對不可能。”韋國公毫不猶豫的反駁,“你定能長命百歲,安享一生。”
“國公這麼想,別人未必這麼想。”
“有我在,誰敢不這麼想?”韋國公下意識的嚴厲起臉色來。
“那我換種說法吧。”景芸堅定的道,“我即使是女兒身,哪怕拼上性命,哪怕交給不姓景的人,也要力保晴國江山安定富饒,絕不允許任何人毀了它!”
韋國公眼角又直跳。
“命兒,真的練得不錯呢,這一回,箭箭都正中紅心。”景芸坐直身體,優雅的倒了一大碗水,雙手捧着站起來,往韋立命走去,彷彿自言自語的低聲道,“這比我的兄弟們強多了,如果命兒生在皇家就好了……”
韋國公看着她端水給韋立命,韋立命笑得那般燦爛的模樣,心裡的波瀾正在慢慢演變成巨浪。
“命兒,待你日後學藝有成,”景芸牽着韋立命的手走回來,狀似隨意的道,“你想跟哪位皇子切磋?”
她問得含蓄,這是非常敏感的問題。
韋國公聽得眼皮直跳,心裡只佩服她竟能談笑風生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個……”韋立命蹙眉,五官微皺眉,很是認真的思索這個問題。
他直到坐下來好一會兒後,才搖了搖頭:“我一個都不想。”
景芸給他倒茶:“爲何?”
韋立命道:“幾位殿下里沒一位是文才武略都出衆的,我若是與他們切磋,定是說不到一塊來,但要讓我處處讓着他們,我又會覺得沒意思,不如不一道玩兒。”
“胡說。”韋國公微微沉下臉來,“幾位殿下是何等身份,你又是何等身份,若是幾位殿下肯與你切磋,那是你的福分,你還覺得委屈了?”
韋立命卻是不怕他的臉色,反問:“那換了您老人家,你可又願意與幾位殿下切磋武藝兵法?又可願意處處讓着他們和佯裝認輸?”
韋國公噎了一下後,又喝道:“殿下就是殿下,身份比我高,就算我輸給他們,也是應該的?”
韋立命立刻又尖銳的道:“照您老這麼說,那些教我武藝的師傅、陪我過招的高手,統統都應該處處讓着我,處處敗給我,哪怕我是繡花枕頭也要誇我是絕世高手嘍?”
不是他自誇,從小到大,他習文練武都是實打實的,最恨別人因爲他是國公之孫而處處阿諛奉承、隱忍佯敗,爲此,他可沒少喬裝打扮,暗中找人比試。
韋國公又噎了一下後,斥道:“這些東西,是誰教給你的?”
說着,他還下意識的掃了景芸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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