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福樓,對於楚慈來說不僅僅是打工的地方。
雖然這裡的老闆很摳門,這裡的廚子總是嘲笑她火都不會燒,這裡的賬房總是嫌她油嘴滑舌沒個正經,連這裡的小雜役都瞧不起她一個男人乾癟瘦小。
可她,一個外來客,孤身一人,卻是把這當成了自己家。
如今,她卻要離開了。
回來不知是何時,也許又如從前般穿越,唯一不同的是,第一次乃身穿這一次可就成了魂穿。
一大早楚慈便獨自悄悄離去,逃避那心酸的分離場面,她害怕她捨不得放棄這份寧靜。
轉念一想,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誰又能斷定未來不比此時精彩?
再摸摸兜裡的銀子,惆悵逐漸散去。
當她說要離開的時候,老闆竟毫無意外,還包了50兩銀子給她,宣稱乃補發的工錢+年底獎金+平日剋扣的小費,可實際這些錢她至少要幹五年纔可掙到,很顯然,這錢並不是給她的。
“你是個機靈人,但人心叵測,凡事仍須小心。”老闆沒了平時的嚴厲,雖然依舊刻薄卻掩不住滿腹關心,老闆一直視她爲自己的孩子。
“我明白。”
“不要令我失望,否則我可是會拉着大夥找你要回這50兩銀子,到時候那利息可是不少。”老闆半眯着眼開玩笑,可那眼中的堅定認真卻不是假。
楚慈緊緊的拽着銀子,一臉防備的護着,“那老闆現在就可以醒了你這春秋大夢,這50兩銀子註定是我的了。”
“那最好,我可不希望今後得追着你滿世界跑。”
楚慈奸笑,“你現在還是爲失去這些銀子而哀悼吧。”
蕭塵揚與楚慈欲奔赴京城尋營救蕭嵐之策,而富縣位於旭州城與京城間,因此必經過富縣,旭州城到富縣騎馬半天即可,因乃旭州到京城必經之路因而人甚多,一路均乃官道路途寬敞平坦。
蕭塵揚有意在富縣停留一日,雖未道明,楚慈也可猜出其中必有蹊蹺。
由於蕭塵揚的奴隸身份,爲了避嫌僅買了一匹馬,出了城門二人共騎。爲免招人耳目,兩人放棄官道,踏上人煙稀少的小路,那小路崎嶇陡峭,而且比大道多繞了些路,快馬加鞭也需要一天時間,兩人爲了節約時間一路狂奔。
起初決定兩人同坐一匹馬,楚慈內心甚是掙扎,她並不習慣與人太親近,擁有自己的安全交際範圍,可形勢所逼只得妥協,可當那蕭塵揚往自個身後一坐,一切自我催眠均成了空。
那種恐慌說是厭惡,倒不如說是沒有安全感,彷彿被攻佔城池,自己的一切一點一滴被人擄走。
強勢霸道的壓迫感使人不可忽視其存在,雖然淡淡的青草香陽光味而緩解了隔閡感,但是這隻會讓她更心猿意馬,心跳如雷,終忍不住背部僵硬挺直不停往前靠,儘量減少身體上的摩擦。
“你幹嘛跟受刑似的全身硬得象木頭般,還有別扯着馬鬃,馬兒也是有痛覺的,你這麼虐待它當心一會把你給抖出去。”熱氣在耳邊吹着,楚慈更是全身顫慄更緊張,全身繃得更緊。
“你騎好就是,別管我。”楚慈的頭壓得更低,試圖逃離。
“我可是好心提醒,這路程估摸要一天,一直如此有你好受的。”蕭塵揚未再調侃,嘆氣道。
最後,果然應驗了。
夜黑前終於趕到了富縣,在郊外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一下馬楚慈雙腿發軟直接癱軟下去,好在蕭塵揚眼疾手快把人扶了起來纔不至於屁股與大地親吻。
“我沒事了,你去把馬給安頓好。”
蕭塵揚微微皺起眉不再言語,獨自把馬給牽走了。
人一走,楚慈就憋不住了,不是她故作堅強,實在疼痛的地方難以啓齒。
屁股和大腿內側都快不象是自己的了,兩小腿只能象個企鵝般叉開雙腿邁八字步,腰痠背痛必須用手撐着否則感覺就要散架,那屁股更是覺得已經被劈成了兩半,每走一步便是一次非人折磨,實在受不了,便雙腳離地半寸飄走着,不細瞧卻是看不出來。
隨後反應懊惱不已,蕭塵揚說她傻還真是沒錯,剛坐馬的時候怎就忘了這招,雖說爲了避人耳目不好空中飛躍,但是裝模作樣的懸空騎馬即不被發現異能又能保證自己的大腿和屁股不受損害,她怎地就忘了這茬?果然是不常用就容易生疏,壓根忘了她有這項技能。
而最不平衡的是,那蕭揚塵竟半點事沒有,敢情這人是鐵打的?
晚上泡那熱水澡更是慘痛,大腿內側被磨掉一層皮,一遇水雙眼跟蚊香似的畫圈圈。
這般疼痛以爲會折騰好幾日,結果第二天便活蹦亂跳了,原先磨人的地方一點感覺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因爲塗了蕭塵揚給的藥膏神效,還是她現在已經練就金剛不壞之身,成了打不死的小強。
蕭塵揚曾經被冠爲富縣之榮耀,如今卻淪爲低賤似的奴隸,楚慈不由擔心來,此時無論是嘲弄還是憐憫,那都是可以殺人不見血的利器,刺人心骨。
可蕭塵揚倒是一臉無所謂,大搖大擺的跟着她上街大采購,也不管其他人眼光,依然一副風流倜儻的公子哥模樣,甚是招搖。
楚慈平生第一次逛街受到如此多人的注目,那回頭率絕對百分百,兩人成了衆人的焦點,經過的地方無不熱鬧非凡,有好些人都跟了好幾街。
剛開始還挺彆扭,習慣之後便視若無睹。
楚慈不厭其累的從街頭逛到街尾貨比三家後纔開始血拼,可是她抓起一樣東西就被蕭塵揚放走一樣,無論她如何撒潑反對都無效,一天下來手上的東西少得可憐。
她難得要奢侈一把,竟然這般不給面子,她慪氣,所以堅持逛着,就不相信買不着了。
逛的時間越長後邊的尾巴越長,那討論聲越大,已經到了不能忽視的地步。
“蕭塵揚不是被賣成奴隸了嗎?可看這架勢不像啊,他身邊跟着的反倒更象他的奴隸。”
好吧,她忍,誰讓長着她一副無特色的臉,而人家長得是有眉有眼。
“難道你沒聽說那人腦子有問題,你看看她馱着一麻袋還用繩子栓着,傻模傻樣神經兮兮的。”
拜託!這是雙肩包好吧,不知道比你們那些包裹方便高級多少倍,雖然她這是臨時自用一張大布直接捲起來縫的,皺巴巴一坨,雖沒賣相可實用價值高,不可以貌取物。
“是啊,我告訴你們,那傻子竟說他們倆孩子有孩子了所以要把人給買回來。”身後一片鬨笑。
“這兩男人怎麼生孩子啊?”
“所以說是傻子是瘋子唄,那傻子還說那孩子已經能打醬油了,長得是駱頭,蛇脖,鹿角,龜眼,魚鱗,虎掌,鷹爪,牛耳。”
這組合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這看着就覺得挺傻,想不到竟這麼傻。”
……
“噗嗤。”蕭塵揚終於憋不住笑出聲來。
“你還好意思笑,這還不都是你害的。”楚慈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只想衝過去把人給捏死,誹謗絕對是誹謗!
原本還擔心大家把矛頭都指向蕭塵揚,暗暗爲他擔心是否能承受那冷言冷語,結果她竟成了炮灰,難道好看的人就有特權?!
“老闆,給我稱上10斤臘肉,哦不,給我來30斤。”楚慈站在肉攤前氣勢洶洶的高聲嚷道,好似是來搶劫的。
蕭塵揚抱歉的朝那肉攤老闆笑了笑,不動聲色拎着楚慈的衣領把人提走。
“喂,我的肉還沒買呢,快放開我,放開我!”楚慈掙扎蹬腿一邊吼道。
“你當我們是搬遷呢還是去遊山玩水呢。”蕭塵揚拐到角落把楚慈扔在地上,虎視眈眈的盯着楚慈手裡的一堆東西。
楚慈緊緊抱住誓死捍衛,她就剩下這麼點東西了,再扔可就沒了,再說這都付了錢的,打死她都不幹扔錢的事。
“從這到京城的路這麼漫長,不準備好荒郊野外的吃什麼喝什麼,如果有個擦傷沒個藥病死了怎麼辦,要是颳風下雨了沒傘被淋溼感冒了怎麼辦,還有……”
“要不我們造個大箱子馱着怎樣啊?”蕭塵揚笑眯眯道,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好啊好啊,我正有此意……當我什麼都沒說。”厲眼射來,楚慈低頭委屈的對手指。
“人家也是想確保萬無一失嗎,路途遙遠不準備充足點餓死在半路上可怎麼辦,而且這麼多天都在路上沒換洗的衣服,沒防蚊蟲的藥,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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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蕭塵揚果斷打斷,“有我在你怕甚?”
“就是因爲有你在我才擔心。”楚慈喃喃低語。
“你說什麼——”蕭塵揚邪邪的壓了過來,尖牙反射出閃亮光芒。
“我是說我不想你過分操勞,服侍你是我的榮幸。”楚慈連忙撫着對方的背,諂媚道,壓迫感逐漸解除。
“跟你瞎鬧差點正事都給耽誤。”蕭塵揚轉眼一變玩深沉,可一看到楚慈拼命往那奇醜無比的什麼“雙肩包”裡塞東西不由皺起眉頭嘆氣。
“那我們趕緊啊,你不是要去那個超靈的廟嗎。”全搗鼓好,楚慈這才大方的露出小臉。
“是奉仙廟。”蕭塵揚嫌棄轉頭望向天空,這個點正好!
奉仙廟,即供奉神仙的地方,財神、奉子神、祿神等等各路神仙均供奉於此。
此地乃聖地,不可褻瀆。
無論想求什麼這都有祈禱的對象,因此十分熱鬧,更有富縣知縣在上任前都必須到奉仙廟跪拜燒香的傳統。
富縣有名,此廟也乃其中原因之一。
曾有秀才在此許願,結果高中狀元,當時大張旗鼓回來還願甚是熱鬧,從此也使其名氣更大起來,各路人士四面八方趕來就是爲許個願。
楚慈也早有耳聞一直想過來,可一直明日復明日,一直拖到今日。
雖說她並非對算命祈福什麼多信賴,但是心底總會癢癢的受其誘惑,什麼星座塔羅牌都有研究。而對許願則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然那是在不用掏腰包的情況下。
可她現在卻連那神仙雕像都沒見着就被人象拎小雞一樣拎到沒人的後院去,這下不用糾結到底該拜什麼神好了。
“哎喲!你輕點,我的屁股不是饅頭會知道痛的。”屁股,又一次親吻了大地。
蕭塵揚不予理會,徑直走向院子中央的大樹,那大樹主幹須四個人張開手才能抱住,樹葉繁茂。
蕭塵揚繞着大樹在上下打量,不知在尋找什麼。
楚慈好奇也上前去左摸右看,摸摸下巴得結論:這樹皮很粗糙!
“你在找什麼?”
“標記。”
“什麼標記?你說說看,我也幫你找找,人多力量大。”
“我也沒見過。”
……
雖是如此,楚慈還是乖乖的尋摸起來。好在這樹上沒被人胡畫上“XXX到此一遊”“XX愛OO一輩子”之類的東西很乾淨目標也會比較明顯,就是這樹幹大了點,得費些時間。
“嘿,是不是這個?”楚慈指着一個比中指短點比簪子小點的箭頭嚷道。
蕭塵揚查看,頓時大喜,誇讚道,“你這眼睛還挺尖。”
楚慈頓時得意的叉腰仰頭。這樹很大,樹皮滿是疙瘩而且長得都差不多,那標記又小,想讓人發現確實不易,而楚慈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全歸功於以前瘋玩的“找茬遊戲”。
這大院四周插着幾十個旗杆,而這箭頭則正指向其中一隻,楚慈正想感嘆自己的發現,蕭塵揚已經走到旗杆旁,指揮道,“你站到這旗杆影子的頂上。”
楚慈乖乖的跑了過去,立正站好。
“往左十步。”
“多大步啊?”
“按你平常的步子。”
楚慈謹慎的邁着,心裡緊張得差點忘記怎麼走路。
“再往上七步,停!站着別動。”蕭塵揚跑上前去,讓其移開步子,“擋着我,有人提醒我一聲。”
蕭塵揚從靴子裡掏出匕首在地上劃了幾下,開始撬那地磚,楚慈急忙阻止,壓低聲訓斥道,“你不要命啦!”
此地貴爲聖地,一磚一瓦都不可輕動,需經過層層討論祈求神靈纔可通過,在這搞破壞是褻瀆神靈跟殺人般嚴重。
“那你還不趕緊看着,我要被抓你也逃不了干係。”蕭塵揚輕易甩開束縛繼續動作。
楚慈心底砰砰直跳跟母雞似的張手護着,張望四周,好在大家都衝着許願去了,這裡幾乎無人踏入,有驚無險。
地磚被撬出,下面埋着一個木盒子,蕭塵揚小心翼翼的拿出來,又把地磚放回,乍一看與原先沒什麼兩樣,楚慈這才鬆了口氣。
楚慈興致勃勃的湊上前去看是何寶貝弄得神秘兮兮的,結果,就一本小冊子。
《四十二章經》?!
楚慈瞬間恍悟,這幾日發生的事在眼前演繹,原來如此!
直嘆:這劇情忒俗!
“這不會專記載貪官污吏貪污罪證吧?”楚慈隨口道。
話剛落,一陣冷風迎面襲來,頸上傳來窒息痛意,脖子上的鋼爪放佛要揉碎她的骨頭,腦袋腫痛呼吸不暢,血液不流通,滿臉通紅放佛要爆炸一般,陰梟狠毒之光迎面射來。
“你如何知曉?!”聲音猶如地獄招魂的鬼魅聲般陰冷。
“咳,咳,你,你放手。”楚慈被掐着脖子懸在半空中,漲紅着臉雙目欲暴出眼前一片漆黑,雙腳拼命的蹬啊蹬,情急之下愣是湊了句完整的話,“電……戲文都這麼唱的!”
楚慈脖子上的力道慢慢緩了下來,似冰刀的雙眼恢復了溫度。
雙腳迴歸大地,大口喘着氣,半天才緩過氣來。
“咳,咳,咳,你用得着這麼激動嘛,我若要搶你這東西還毛病的跟你這麼多廢話幹嘛!”生死一線,那瞬間的殺意讓她毛骨悚然,一想今後還要共處,頓時心裡寒意滲透。
蕭塵揚無奈,合上雙眼悠悠道,“我不想嚇你,你也莫來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