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過後, 諾諾盯着前面的電腦屏幕，眼皮一直打架，一個個字母忽然間全都變成了兩個。
記得聽誰說過, 吃過飯後是最容易犯困的, 果然是真理。
諾諾用力晃晃頭, 想要讓自己清醒些, 可是不一會兒, 就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實在沒有辦法，她只好從抽屜裡拿出兩包雀巢的速溶咖啡，喝了咖啡應該會管用吧！
衝完咖啡回來, 旁邊的同事說道：“剛剛你的手機響個不停。”
諾諾拿起來一看，有五個未接來電, 而且全都是媽媽打來的。諾諾走到外面的走廊, 連忙撥回去, “媽，我剛剛去衝咖啡了, 沒帶手機。”
媽媽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半天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諾諾，我問你，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媽媽接着問。
諾諾一驚，媽媽是怎麼知道的？看來真的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是。”
“爲什麼不告訴我們？”媽媽鮮少用這種質問的語氣對諾諾說話。
諾諾猶豫着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良久, 才扯出一個最爛的藉口：“還沒有機會告訴你們。”
“是什麼時候的事？”
“有一段時間了。”
“那上次回家的時候爲什麼沒有說？”
“我......”諾諾說不出話來。
媽媽語氣稍稍緩和, “諾諾, 一直以來我們從來都沒有干涉過你交男朋友的事, 而且我還跟你說過無論什麼時候你有了男朋友都不用向我們隱瞞，我們不會阻止你交男朋友的。”
“媽, 我記得。”
“那爲什麼不告訴我們，現在有了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呀，幹嘛要瞞着呢？”
“我沒有說，是怕你們會反對。” 諾諾坦白。
媽媽一笑，“傻丫頭，你以爲我跟你爸是那種妄加干涉孩子的頑固家長嗎？”
“不是。只是他不是B市的人。”
“就這樣？”
諾諾鼓足了勇氣，早晚都是要說的，她決定豁出去了，於是開口道：“而且，他的眼睛不太好。”
媽媽的聲音微變，“說清楚一點兒。”
“他看不見。”
然後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可是卻也沒有掛斷。諾諾的心有些慌。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後，電話那頭終於傳來聲音：“諾諾，你真讓我失望。”
她終於還是讓媽媽失望了，長了這麼大，第一次讓媽媽失望。
接下來的幾天很平靜，可是諾諾卻一直在忐忑不安。
她以爲媽媽會跑來勸自己，對自己講利害關係；或者媽媽會直接把她強拉回家。
可是這些都沒有發生，在丟下了那句話之後，媽媽那邊就毫無音信了。
可能真的是最壞的一種情況，媽媽對她徹底的失望，所以不再理會她，不再關心她，不再管她。
“諾諾，你有心事？”之言問。
最近幾天，她總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昨天竟然還失手打碎了一個杯子。
“哪有。”諾諾否認。
“諾諾，我就算眼睛看不見，其他感覺也還都在。”之言冷冷的說，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最近新上映了一部電影，我的同事都說很好看，我正在想要不要去看。”
這也算是理由？之言冷笑，“諾諾你就要拿這樣一個爛理由來搪塞一個瞎子嗎？”
聽到他的話，諾諾擡眼看向之言，他臉上的冷漠諷刺的表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沒錯，那個理由很爛，不過再爛的理由也好過事實。
她只不過是不忍心讓他擔心，不忍心讓他再受到傷害。
半天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之言更加火大，她，連個辯解都懶得給了嗎？
之言突然揮手將面前的茶几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然後“霍”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指着門吼道：“方小姐，讓你一直以來這麼費心地想着要怎麼搪塞一個瞎子，真的辛苦了，所以不敢勞你費心，你走吧。”
本來諾諾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被他這樣一吼，終於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她本來就是一個愛哭的人，一想到媽媽可能就此對自己放棄，她就難過的想哭。可是這麼多天她一直在忍着，如果她一直當一個愛哭的小孩子，動不動就流淚，那怎麼能在家裡的反對中守住他們的愛情，所以她只能強迫着自己不要流淚。
終於，忍耐的到了極限。
諾諾捂住嘴，她不能讓之言聽到她哭的聲音。
不知爲什麼，她忽然固執的想要在他面前變得堅強，不想再做一個只會撒嬌的小孩子。
於是她不敢發出聲音，徑直跑了出去。
然後房間裡傳來了一陣陣東西落地的聲音。
聽到諾諾跑出去的聲音，之言的火氣完全爆發，凡是摸到的東西都被他狠狠地摔倒地上。
之言頹然的站在那裡，安靜的房間裡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那天，諾諾明明說過讓他只要聽她一個人的話就好，可是她這樣搪塞他，他要怎麼相信她呢？她明明是有心事，卻不告訴他。或者他真的是太自以爲是了，他只不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瞎子，哪裡有什麼權利幫她分擔什麼呢？
這段日子以來的幸福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個瞎子，他一直在慶幸終於能夠生活在正常的世界裡了，卻終究還是不行，他就是一個瞎子，這樣的事實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
第二天，諾諾起牀後一照鏡子，果然昨夜的失眠全都寫在了臉上。
諾諾也懶得用化妝品去遮掩，依舊是素面朝天的去上班。
一進出版社，同事們見到諾諾的黑眼圈，都不約而同的問：“諾諾，你昨天一夜沒睡？”
迷迷糊糊的睡睡醒醒，和一夜沒睡差不了多少。
“昨天通宵看了一部電視劇。”諾諾說道。
一個年齡比較大的前輩聽完諾諾的話，充滿羨慕地說：“年輕就是好呀，看一宿電視還能照常來上班，要是我，估計都爬不起來了。”
這也值得羨慕？諾諾無語，只能迴應她一個公式性的微笑，然後轉身去做事。
一整天，諾諾的頭疼得像是要炸開一樣。
臨下班前，諾諾悻悻地看着毫無動靜的手機，慕之言，你還真是沉得住氣，一整天竟然連個電話也不給。
慕之言，你要再不給我打電話，就別怪我......就別怪我先打給你！諾諾在心裡說。
下班時，諾諾竟然看到於言等在出版社的門口。
於言打量了諾諾一會兒，悠閒地開口道：“情侶吵架吵成你們這樣的還真是少見。一個呢，喝的醉了一天還是不醒人事；一個呢，憔悴的快要成了醜八怪，既然兩個人都這麼痛苦，幹嘛還要學人家吵架呢？”
諾諾咬着嘴脣，囁嚅着開口：“他喝了很多酒嗎？”
“那麼擔心他，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
“他昨天的態度那麼差，還把我趕走，我幹嘛還要去看他！”
賭氣地丟下這句話後，轉身就走。
於言饒有興趣地看着諾諾的背影。
不去看他？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