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蟠和雷德祿匆匆趕回外城。
此時已臨近秋天,夜幕拉下後,徐徐涼風吹過。可這風沒有讓士兵們感到舒適,反而順着盔甲縫隙灌進去,吹得陰森森的,讓人心中多了一絲不安。
二人登上城樓,向西門外觀看。只見十里之外,漫山遍野都是營火的光輝。火光在沙粒的反射下,讓月光都黯淡了下來。
“不對勁。”雷德祿冷靜的說道,“這規模看上去足有八十多萬人。胡迦的人口全加起來也不過百萬,適合打仗的男丁哪能湊出這麼多來?”
他扭頭對自己的親兵說:“去取我的寶鏡來。”
不多時,親兵送上一個比男子手腕略細的金屬長筒,筒子的兩端有兩塊玻璃鏡片。
雷德祿用它看了看胡迦的營地後,又小心翼翼的遞給武蟠,讓他也觀看。
“這叫望遠鏡,透過它去看幾裡外的東西都像在眼前一般。只是外邊的筒子好做,但鏡片打磨起來可比打造我那柄手弩還難。”
看來雷德祿對這鏡子最爲愛惜,一向大方的他都開始暗示武蟠:“別用壞了。”
武蟠用望遠鏡一看,果然胡迦營地內的一切一覽無遺。可奇怪的是胡迦營地內,竟然沒幾個胡迦人,反而是些更爲奇怪的異國人:有的皮膚通紅如火;有的皮膚慘白如死人,雙瞳似翡翠般翠綠;有的生着似豬的翻鼻孔;有的額頭部位的頭骨隆起如犄角……
武蟠對雷德祿說道:“難道這些都是胡迦人西征路上收服的民族嗎?”
雷德祿道:“應該不是。因爲胡迦人有一項‘光榮傳統’,你猜是什麼?”
武蟠搖搖頭。
雷德祿從牙縫中擠出兩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字眼。
“屠城。”
他說完,向城外啐了一口,又說:“無論這些部族爲什麼與胡迦一同作戰,我們只能祈禱他們不會比胡迦人更難對付。”
二人正議論着。胡迦營地的星星點點的燈火中,分出來大約幾百個“流螢”,開始向西門行進。
“全員戒備!”雷德祿高呼。
頓時,弓箭、投矛、熱油、灰瓶、炮子、滾木、礌石一應俱全。只等着雷德祿說一聲放。
那幾百手持火把的騎手到了城下並不攻城,而是遠遠的分兩隊一字列開,讓出一騎來。
武蟠用望遠鏡看看那獨身的騎手,發現他和之前交手過的巴拉長得有些相似,而且一身常服,既不穿甲冑更不備兵刃。
只聽,那騎手高聲喝喊:“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個叫雷德祿的?快叫他滾出來迎戰!”
雷德祿示意小兵向他喊話,問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道:“我乃胡迦王麾下一員十夫長。花拉便是本大爺的名字。”
小兵又喊道:“雷德祿乃是我大昊的王公,怎能對戰你這區區十夫長?快去換大將來!”
可十夫長花拉一陣哈哈大笑,罵陣道:“雷德祿老匹夫一定是害怕了,連戰我這十夫長的膽量都沒有,真換上大將只怕是要尿褲子了!還有什麼老臉,枉稱神勇鎮邊王!?”
武蟠聽到花拉這樣羞辱自己敬重之人,氣得臉上已經微微現出戰紋,抱拳對雷德祿說道:“王爺,讓我下去宰了他!”
雷德祿一擺手,說道:“別忙。敵人罵陣就是爲了激怒咱們,讓咱們失去理智,做出錯誤判斷。胡迦只派一個十夫長來,若不是有詐,就是對方必有過人之處。咱們不可輕舉妄動。”
武蟠聽了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將戰紋壓制了回去。
花拉見雷德祿不出關,又高聲罵道:“連當王爺的都這麼窩囊,看來大昊沒什麼英雄人物,都是些廢物草包,只要本大爺一人隨手就能捻死個千八百的。等蕩平了永寧關,大昊的慫包們就都給胡迦當牛做馬,然後你等家中的老媽、姐妹全部會被我們……”
花拉越說越放肆,污言穢語不再針對雷德祿一人,逐漸牽動着全體士兵的心絃。衆人咬牙切齒,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即衝下去將花拉碎屍萬段,一個接一個的向雷德祿請戰。
雷德祿知道,若再按兵不動,只怕是要出亂子,於是對親兵說道:“去擡本王的大斧來。本王去會會這花拉。”
在一陣戰鼓轟鳴,衆將士齊聲吶喊下,雷德祿身披黑色盔甲、手持重達一百二十斤的長柄宣花斧,催動胯下棗紅戰馬來到關門外。
他用大斧一指花拉,厲聲說道:“胡迦蠻子,少在那裡滿嘴噴糞,你雷爺爺這不是來了嗎?廢話少說,快出招吧!”
可花拉卻一攤雙手,獰笑道:“你直接上好了。我要是接不住你三招,就自絕於陣前。”
見花拉如此狂妄,雷德祿也終於忍不住動怒,催馬上前,大喝一聲,掄斧頭向花拉的天靈蓋剁去。
這一斧子已經運上了他十成功力,平日練武的時候,能一斧子將水牛大的一塊巨石劈成了切口光滑的兩半。
可花拉穩坐在馬上,只用左手的食指、中指、拇指便做空手接白刃的招式,將大斧停在半空。
雷德祿大吃一驚,奮力想要將斧頭從花拉手裡抽出來。可斧頭卻如同焊死在了花拉手上紋絲不動。
一瞬間,永寧關的城樓上戰鼓聲戛然而止。而城下的兩列胡迦軍,叫好聲不絕於耳。
雷德祿直到臉憋得通紅,也沒能奪回大斧。
花拉笑道:“雷王爺是金貴之體,何必跟我一個小小的十夫長動這麼大肝火?斧子還你就是了。”
他說着,三指微微一用力。只聽卡啦一聲,斧刃竟被他捏碎掉了一大塊。
雷德祿還在奮力爭奪,被他這樣措不及防的一弄,斧子高高揚起向後掄去,險些讓他仰摔下馬去。雷德祿急忙定住身形、端穩手中斧,但還是不免帶的胯下馬連退幾步。
這一番交手,雷德祿便知自己與花拉的功力是天差地別。但他更清楚,雙方已經開戰,對方肯定不會放自己活着回去,而且這一戰又關乎大昊的臉面,自己是絕對不能退縮的。
他深吸一口氣,接着將手中大斧揮舞的上下翻飛,將家傳的三十六式斧招從頭到尾使了一遍。
這一次,花拉連接白刃都不用,直接用左手食指,去和雷德祿的大斧硬碰硬。
等到斧招使完,花拉氣不長出、面不改色,食指上也不過多了一道白印。看來外功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而雷德祿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斧子也是捲刃卷的不成樣子,像是和鋼鞭、大錘等鈍器打了一場硬仗。
“王爺,現在還想和我胡迦的大將交手嗎?”花拉調侃道。
雷德祿端着斧子仰天長嘯,跟着按住宣花斧一用力,將斧頭折了下來。
花拉又是笑道:“王爺氣性也太大了,打不過就氣昏了頭,拆起自己的兵器來了。”
胡迦軍聽了也是跟着一陣鬨笑。
不料,雷德祿一抖手,將斧頭當做暗器打了過來。
花拉不屑的將斧頭隨手格開,還想再嘲諷雷德祿,可忽覺眼前寒光一閃,跟着最爲柔軟的小腹被一冰冷、尖銳的硬物刺中。
花拉大叫一聲,雙眼翻白。
原來,雷德祿的母親也是將門之後,另傳他一套槍法。每當他臨陣對敵若不能以斧招戰勝對手時,便會改斧爲槍,用斧柄端頭的尖刺當做槍刃出奇制勝。
剛纔雷德祿以斧頭交手時,見花拉接招隨意,可唯獨緊守小腹,便認定他一定在小腹上留有不能硬化的罩門。於是便刻意製造機會,一招直取花拉的小腹。
“混蛋花拉,別把我大昊兒郎看扁了!”雷德祿狠狠的說着,嘴角卻露出了微笑。
可花拉的黑眼珠翻了回來,撇着嘴說道:“王爺藝多不壓身,佩服佩服。”
跟着挺身一蹦肚皮,將雷德祿的槍桿崩斷,更將雷德祿從馬上震飛了出去。
“只可惜我的硬功練到家了,沒有罩門。緊守小腹只是我功夫未成前留下的習慣。”花拉對摔在地上狂噴鮮血的雷德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