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奎還沒說完,他的眼睛裡突然流下血來……
他的嘴在說話,卻沒有任何聲音從嘴裡傳出來。
景雲奎明白是怎麼回事,他臉上那種張狂的笑容越發大了,他似乎要通過笑的方式來發泄自己蔑視一切嘲諷一切的情緒。
眼中流着血淚,斯文俊美的男人如同被血淋過一般,笑容都變得傷痕累累。
一陣恐怖的咆哮聲從醫院的底層響起,彷彿這裡住着什麼恐怖的怪物。
整座醫院都跟着不斷地顫抖,顧嵐的身體跟着醫院晃動,眩暈感瞬間涌上心頭,顧嵐第一時間用力摳破自己的掌心,用疼痛讓自己清醒。
她任何時候都不忘記威脅“人質”,要死也要拉着人質一起死的態度讓雙面臉的男人也嚇了一跳。
可是,此時,誰也顧不上這些。
顧嵐感覺到身後發冷。
她背對着窗戶,卻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在看着她!
顧嵐猛然轉身,她看到——
身後的窗戶上,貼着一隻巨大的,猩紅的眼睛。
這眼睛太大了,似乎是某個怪物的一部分,眼白是猩紅色,漆黑的瞳孔都有好幾個人頭大小,這雙眼睛的眼珠一動不動,死死地盯着她!
門外那個怪物的身軀堵住了所有的窗戶。
根本無法判別它的全貌!
但光是眼睛就這麼大,絕對是個非常恐怖的怪物。
它可能隨時咬碎房屋,可能隨時會將這一切吞噬!
恐懼和絕望瞬間在屋內蔓延,剛纔還試圖離間和傷害景雲奎的怪物們此時都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他們的身軀不斷髮抖。
他們的嘴裡發出一樣的絕望又畏懼的聲音。
“神啊……”
“請神寬恕我們……”
顧嵐手裡威脅着的雙面臉男人的身體痙攣一樣的顫抖,顧嵐能夠感覺到這個傢伙快要失禁了。
顧嵐明白,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個人質的分量明顯不夠。
她將雙面臉男人丟到一邊。
那人跪在地上,脖子已經被顧嵐扭斷了,可是他仍舊雙膝跪地滿臉卑微和虔誠,不停地求饒,“求神寬恕我們……”
“求神明息怒……”
沒有人敢直視這隻眼睛。
外面的東西太過於恐怖,甚至可以想到,外面的世界一片黑暗,是不是因爲這個傢伙的身軀一直堵在病院外,無時無刻地監視着他們。
萬羿真的嚇傻了!
他的腦袋裡嗡嗡作響,被自己抓花的臉上滿滿的都是驚恐到扭曲的表情。
真相有時候重要麼?
這個病院內很多的病人此時也已經下跪,臣服於神明,向神明祈禱。
他們只求活着啊!
真相對於有些人來說根本不重要。
如果知道真相的代價是死亡,他們寧願永遠被關在這裡,寧願變成怪物也不想衝出去送死啊!
怪物太強了。
太恐怖了!
如果祈求就能存活,如果臣服就能被放過,他們願意奉獻自己的尊嚴和未來!
景雲奎在狂笑,他的笑聲沒有聲音,眼角和脣角已經都開始流淚,他走到顧嵐的身邊,擋在了顧嵐的身邊。
“走……”
景雲奎狂笑的表情下,聲音很低,“不要和他對視。他會讓你恐懼……”
這時,顧嵐輕輕推開景雲奎的肩膀,走到了景雲奎面前。
她的個子不算最高的。
她身爲少女,體型本就纖細,比那些下跪的人來說,她看起來要脆弱很多,而且,也年輕很多。
那些有力量的成年人都跪下了,求苟活。
而她這個年輕人卻站在窗前,對着窗外的那隻眼睛,舉起了中指,還吹了聲口哨。
“哇哦,真恐怖啊。”
這聲音,滿滿的都是嘲諷。
就像在看恐怖片,其他人嚇的要死,而有些人在誇“這個特效做的不錯啊,挺嚇人”一樣。
播音室的麥克風沒有關。
顧嵐清楚。
她的話再次傳到所有的病房內。
因爲所有人都能聽到,所以顧嵐覺得她就算要死了,也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她鄙視這種垃圾的聲音。
看到她臨死前痛哭求饒的模樣?
聽到她臨死前的哀嚎?
哇塞,想得太多了!
顧嵐的舉動貌似讓窗外的怪物也沒有想到,它的眼睛變得更加猩紅,這一雙可怕的眼睛直接貼在窗玻璃上。
突出的眼球往屋內擠。
顧嵐知道時間不多了。
她既然還能說話,那就是說明對方是想玩死她。
真正想要消滅一個人,直接下手就行了,不過,不管如何以她現在的實力從這個門逃出去,也是在對方控制的精神病院裡面。
胥煥聞有離開這個夢境的能力,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用不了。
而且就算胥煥聞能用,他不用,她也不能怪他不是?
命運不握在自己手裡,就要做好隨時丟掉性命的準備。
顧嵐從一開始就沒有準備依靠景雲奎,這點景雲奎也知道,可是他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顧嵐還是沒有向他求救。
她可能是不想浪費時間露出破綻。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傢伙這個時候主動看向那個怪物,是在給他爭取時間……
“顧嵐……你個瘋子。”
景雲奎看着顧嵐不進反退,她和怪物的眼睛就隔着一片脆弱的玻璃,而她也貼近玻璃,對着玻璃外的眼睛露出了笑容。
她的笑容太燦爛了。
在這種情況下,在所有下跪的人心裡眼裡,只有瘋子纔能有這種笑容!
027號是不是被嚇瘋了?!
所有醫生和醫院工作人員都這麼想,他們等待着顧嵐的死亡。
他們無比虔誠地祈求神明殺死顧嵐。
由於恐懼跪在地上的萬羿也覺得顧嵐瘋了,可是他知道顧嵐是個好人,於是他忍不住吼出來,“027號!你不要站在窗戶前!它會吃了你的!”
窗外的怪物享受着人們恐懼它的模樣。
它看着顧嵐,已經琢磨好要怎麼折磨這個有趣的靈魂。
這個人的靈魂肯定有很堅固的形狀。
有些人的靈魂像是一團爛泥,而有些人的靈魂是橡皮泥,有些人的靈魂柔弱而脆弱,它在這個病院把玩了無數的靈魂和人性。
它覺得,顧嵐的靈魂顏色一定很漂亮。
這種靈魂如果被撕裂,被完全變成另一種模樣和顏色,從現在的充滿希望和不羈變成充滿了恐懼向它下跪……
那太好玩了!
怪物發出了怪笑聲——
它的聲音粗嘎,在精神病院的四周響起,也在每個病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它似乎就是“恐懼”的代名詞。
聽到它的聲音,會讓人無端想到空蕩蕩的走廊上回蕩着的殺人狂的笑聲、墳地上鬼魂的哀嚎聲還有停屍房內屍體們絕望的嚎叫。
病人們的心靈彷彿被拖入一個恐怖的深淵。
這時,又有一個張揚的笑聲傳來。
這笑聲也很有穿透力,這個笑聲非常魔性——
“哈蛤哈蛤蛤蛤!桀桀桀!嘎嘎嘎!略略略!”
顧嵐的聲音很配合怪物的笑聲,簡直是二重奏,簡直像是在看鬼片時,旁邊有個人在看搞笑片。
人的喜怒並不相通。
可是搞笑貌似都會讓人齣戲。
“學不來你的聲音。你上輩子是恐怖配音演員吧,嚇人還挺專業的。”
以搞笑沖淡恐懼,顧嵐貌似做到了一點。
畢竟,如果有個鬼“嘎嘎嘎!桀桀桀!蛤蛤蛤”的笑,那氛圍再恐怖,也不由地會讓人覺得那個鬼是個逗比。
窗戶外的怪物似乎完全沒想到會有人這個樣子。
他愣住了。
而他愣住了,顧嵐就更張揚了!
她大聲說,“各位兄弟,別怕!建國後不準成精!就算有鬼也沒什麼怕的,你想想,如果你的死去的親人變成鬼,你會怕麼?!”
“而且,怕鬼幹什麼,我們可是人誒!”
“當我們不再害怕鬼,那鬼就該害怕人了!”
顧嵐說着,窗外的那隻眼睛眼珠子轉動了起來,一時間,精神病院內所有病房都變得漆黑!
所有的電力被吸走。
世界變得一片黑暗。
屋外那猩紅的眼睛卻亮着,如同詭異的紅月,它似乎攜帶着恐怖和黑暗向所有人襲來,而且,它已經進入到病院了!
顧嵐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在變得困難!
黑暗中好像有一隻手抓住了她!
還好,她力氣還算大。
顧嵐死死抓着眼前的黑暗,她費力地大喊着。
“怕死會產生恐懼,未知會產生恐懼,顛覆認知會產生恐懼,所有不能掌握的都會讓人產生恐懼。”
“我並非不恐懼,我只是知道,你想看我恐懼看我畏懼。”
“那我絕對不可能如你的願。”
“男人,站着尿,也要站着死——”
顧嵐還沒說完,她沒有想到,一個人突然衝過來,死死地護住了她!
顧嵐在這個冰冷的世界感覺到了抱住她的人身體是冷的,身上還有一種淡淡的很好聞的體香味。
是景雲奎!
顧嵐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她卻聽到了景雲奎用那種帶着張狂笑聲的語氣對她說。
“抱緊我!”
顧嵐沒有力氣抱住她。
可是她好像看到,在黑暗之中,那股能勒死她的恍若實質的黑暗,從緊緊抱着她的景雲奎身上抽走了什麼。
天太黑了。
那個東西貌似有一點剔透的光芒。
顧嵐向那點光芒看去。
她第一次在這裡看到靈魂的形狀和顏色,那是一個帶着一點剔透的如同紅瑪瑙的靈魂,那個靈魂,正是景雲奎身上那個狂笑的人格的形狀。
這個靈魂被黑暗中的一隻手緊緊捏着。
可是他看向顧嵐。
他的脣角還有笑意,嘴也在動,貌似在說什麼,顧嵐仔細盯着,那個口型好像是——
“活——下——去——!我——”
顧嵐還沒看完,一陣天旋地轉!
顧嵐眼前一片黑,等她再次睜開眼,刺目的燈光讓她一陣眼暈,雲哲毫無波動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主人,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