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遍地的黑暗中,人性是最美的光芒。
從前,花胤多恨顧嵐啊,不,那個時候的顧嵐還叫花胤,他多恨這個人,因爲這個人他纔會變成替身的怪物。
爲什麼都是人,對方痛苦他就也要痛苦,對方生病也就要把他也弄出更嚴重的疾病,爲什麼只能在地上爬,爲什麼他的身上貼滿符咒。
他多恨啊!
可是,第一個對他笑的人其實也是那個他最恨的人。
他們年齡一樣大,她會把她的飯分給他,她會給他講故事,她的身體也很不好,可是她總是會笑。
他們隔着一扇牀板。
她是躺在牀上的“人”,他是牀板下的“替身鬼”,可是,每個沒有人看管的夜晚,都是她再給他講故事,那也曾經是他,最幸福的時光。
她的聲音不好聽,似乎生下來就被毒啞了嗓子,不過她的話很有趣,她總是對他講。
“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很大的鬼,它就是靠吞吃別人的負面情緒存活的。它打不倒我,所以要折磨我。你別難過,你難過它就高興。我們不讓它高興,好不好?”
之後,她帶他逃跑,因爲這樣,她被抓回來打斷了腿。
漸漸的,她由於吃藥,嗓子從啞到壞掉,再也沒有辦法給他講故事,她的腿也被撞斷萎縮了,她躺在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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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鬼,可是她也不像人。
那個時候,她就會輕輕敲敲牀板,他會發出響動,他存在,她就會安心。
後面他知道了,這個世界上,只有她是人,其他的都是鬼。
後來,她就死了,她是被丟到井裡死的,可是他聽到了村裡人們憤怒的聲音,因爲貌似就算這樣,她都沒有屈服。
人們這麼折磨她,就是爲了折磨垮她。
可是再疼,再痛苦,她始終是笑着的,哪怕嘴角被縫住不能上揚,哪怕她的眼睛看不見光彩看不見黑夜和白天,哪怕她再也不能說話,哪怕她甚至能走路。
她都沒有屈服,沒有輸,沒有輸給命運,她始終用自己的方式在堅強。
你可以打死她,但是不能打垮她。
之後,顧嵐死了,他仍舊不會說話,他還是趴在地上繼續當個老鼠,之後那些折磨她的人也把他遺忘了,他就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發臭。
他的存在感很低,一直以來都是被當成替身,這種替身村子裡有很多。
他們養替身根本不是真正爲了病人好,而是爲了折磨病人,想要以病人爲源頭,養出心靈極度扭曲充滿怨恨的鬼。
像他這樣成長的不止一個,這個村子裡大多都是這樣扭曲的替身。
如果不是遇到了顧嵐,他的內心也只有一片陰暗,會變成和這裡永遠藏在黑暗之中成爲黑暗的一部分的紅眼惡鬼。
最後,他被這個鬼找到了,對方叫他成爲厄運的載體,他也失去了對於她的記憶,成爲了他這個世界之中混混沌沌的可以在活死人和鬼之間切換的“花胤”。
這個鬼找他的時候,對他說的是,讓他變成這樣去找到變成鬼的她。
而且,還給了他讓別人變成和他同等體質的能力。
他答應了,那個時候,他也貪圖“花胤”這個名字,因爲,那是她的名字,她是這麼珍貴,好像,他和她在一起一般。
可是得到了這個名字之後,他卻忘記了她和他之間所有美好的事情。
他記得所有的一切,記得他對她的恨,卻忘記了她對他所有的好。
命運給予的“禮物”總是在背後標好了價格,更何況,他得到的並不是禮物,對方是爲了讓他忘記一切報復她,同時,在世間傳播厄運。
他的生活,一開始就是命運之鬼爲了折磨顧嵐而存在的一出鬧劇,可是命運之鬼可能也沒有想到,它養出來的惡鬼會愛上那個看似給予他厄運的人。
和命運之鬼簽訂了契約的花胤忘記了顧嵐。
他在這片噩夢中徘徊,他報復所有人,他讓這個村子裡的“人”變成了鬼,而那羣替身想要變成真的人。
想要變成人的替身們卻又被他們內心的黑暗吞噬,他們變成人,養了新的替身,這些曾經的替身們變成了新的惡鬼。
爲了終止這一切,花胤將這個地方封存起來,而他回來這裡就會變成孩子。
他失去了關於她的記憶,他也不明白這是爲什麼,他將這一切都理解成他對這裡的厭惡。
他在不斷地徘徊,尋找,一次一次一遍又一遍,他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他莫名的想要尋找“花胤”,於是他將這個厄運傳播了出去。
他編造了一個謊言,那就是花胤是可以傳承的,所有經歷過最悲催的事情的人,都可以叫做花胤。
他在尋找他遺忘的東西。
他也在將他的疼痛傳播在這個夢境之中,他的開端也許是爲了拯救,可是慢慢地由於人的私心,就如同萬賠三講的故事那樣,每個人的心都是貪婪的。
他們悲慘的時候希望不悲慘,不悲慘了想要報復,報復後想要好生活,好生活後想要長生過更好的生活……
每一個心存貪念的人都會被命運之鬼玩弄。
比如貪戀她美好的花胤,比如想要過更好生活的萬賠三。
萬賠三也得到了命運之鬼的暗示,命運之鬼告訴萬賠三隻要能夠殺死顧嵐,就能夠得到長生,並且命運之鬼還給萬賠三講了顧嵐和花胤的故事。
命運之鬼顧嵐和花胤的故事定義爲“悽美的愛情”,講的和事實完全不同,所以萬賠三說話時才總是顛三倒四。
因爲他從命運那裡聽到的就是亂七八糟的故事。
對於花胤來說,他本該被命運折磨繼續在世間漂泊,可是由於遇到顧嵐感受過“溫暖”,他還是和其他鬼不太一樣。
他又在夢境之中遇到了顧嵐,這就是顧嵐的“前世”。
他不認識顧嵐,可是卻會不自覺地靠近她,知道她被“父親”安裝攝像頭之後,還會去故意嚇唬人。
他不明白爲什麼,就是覺得這是一種本能。
直到後來,他在夢境徘徊着,突然有一天就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那裡,是一個宿舍,住着其他幾個來自不同世界的變態。
再後來,他們宿舍又來了一個人,叫做顧嵐。
他認識,他很好奇這個顧嵐是怎麼來的,所以他想要他的屍體研究一下。
可能由於剛開始的她總是躺在牀上和屍體一樣,而且她身體病弱,讓他對於屍體和醫學非常感興趣,哪怕失憶了也感興趣。
到了最後,顧嵐來到了他的夢境,點燃了他的噩夢的村子的天空,他在這次顧嵐再回來之後,找回了自己的記憶。
他迫切地想要和顧嵐擁抱。
可是剛開始,他們就被分散了,而後,他發現……
他貌似真的變成了一個活死人。
命運之鬼可以給他永生的能力讓他不停地尋找顧嵐,就可以在他認出顧嵐之後只有三天的壽命。
命運啊……
就是爲了折磨人而存在的。
花胤想了很多,他的手緊緊地摟着顧嵐的腰,靜靜地聽顧嵐講話。
上次顧嵐來時,顧嵐只有三天的時間,她可以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
可是他的世界很小,他只想靜靜地抱着她……
多抱一會。
這些顧嵐都不知道,或者說,她這個時候沒空去想這麼多其他的事情。
她想和花胤一起回去。
顧嵐哄小孩子一樣哄花胤,因爲,她一直在判斷各種情況,她湊到花胤耳邊小聲說。
“真的別怕,我去套套楊姿彤的話,她沒有死肯定有原因。搞不好她和安以卿就是夢境男女主角,我們找機會反殺。”
花胤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沒有說自己的事情,他對顧嵐說,“好。”
“對於主角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出生就活在這裡,不知道什麼是主角。”
顧嵐明白,全宿舍裡,貌似就她有過系統。
問題是她有了系統之後,系統還跑了,這就很離譜,顧嵐覺得每個夢境都是共通的,她絕對要從裡面挖出點什麼線索來。
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死,加上楊姿彤的特殊情況,讓她大膽猜測了許多東西。
顧嵐拍拍花胤的後背,低聲說。
“你覺得,我們能不能去看看那個大燈籠。你見過它吧,它會吃人麼?”
花胤回憶了一下,他蹙起眉頭,黑髮垂在身後,他背後滿是惡鬼,而他,也是一個惡鬼。
花胤沉浸和顧嵐的重逢的喜悅之中,他享受和顧嵐和花胤抱得和連體嬰一樣的感覺,不過,他更理解顧嵐。
他輕輕放來顧嵐,又怕顧嵐跑的太快,他靜靜地抓住了顧嵐的手,病態的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他勾起脣角。
殷紅的脣,蒼白的臉,他繼承了花胤的名字,曾經在這個世界上徘徊,爲的就是尋找她。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是躲在牀板下的哭的小孩子了。
他徘徊了這麼久,不應該手忙腳亂了……
命運就是來折磨他的。
可是他遇到了顧嵐,這就是最大的幸運。
花胤調整了情緒,在黑暗中牽起顧嵐的手,他的聲音恢復了在宿舍之中的詭異和玩味,笑的有幾分顧嵐的風格。
“我也不知道它會不會吃人。不過你想去看,我就陪你去看。畢竟,這世界上能夠吃你的鬼,只能是我。”
而顧嵐心情很好,她渾身很疼,可是這種在黑暗中有人給她力量的感覺也出奇的不錯。
相互鼓勵纔是好哥們啊。
疼痛算什麼?
前方更重要。
顧嵐說,“走走走,我們往前走。”
而花胤聽着顧嵐的話,莫名想到別說死亡打不倒顧嵐,就算死了,顧嵐的骨灰都飛的很桀驁……
嗯,骨灰啊。
花胤眯起眼睛,有點回味顧嵐骨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