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章 大雪不期至
吃了熱乎乎香噴噴的夜宵,又用熱水洗漱了之後,蒲英很舒服地入睡了。
她的睡眠質量一向不錯,通常都能一夜無夢地睡到大天亮。
但是這一天,大概睡到半夜時分,她就被旁邊牀上的動靜驚醒了。
聽了一會兒後,蒲英輕聲問道:“佳佳,你怎麼翻來覆去的?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路佳佳毫無疑問是試訓隊裡身體狀況最差的士兵。
她之前就在梅醫生指導下一直吃着紅景天預防高原反應,試訓隊也在4000米的縣城休整適應了兩天,所以她上山後倒也沒有比別人表現出更厲害的高原反應。但是,梅醫生多次暗中交待蒲英,要多留意佳佳的狀況,特別是到了晚上,更要小心她突然出現急性肺水腫或腦水腫,那種情況不及時發現就危險了。
這會兒聽到她睡得不踏實,蒲英自然有些擔心了。
黑暗中傳來佳佳細弱但還比較清晰的聲音:“沒有不舒服,就是有點冷。”
她這麼一說,蒲英也感到了鼻中呼吸的空氣確實有些冰涼,更聽到了帳外一陣陣“嗚嗚”作響的大風吹過林梢的聲音,隱隱約約還能感覺到有少許的冷風從門窗的縫隙中鑽了進來。
看來即使是雙層的防風帳篷,風太大了也還是會漏風的。不過,這次試訓隊配發的裝備都很好,睡袋也是雪地專用的羽絨睡袋,蒲英躺在裡面還有些發熱呢,手腳也都很暖和。
她再仔細問佳佳,才知道她也只是覺得露在睡袋外面的頭和臉有些冷,就好像有小風在頭頂吹着似的,吹得頭皮發涼。
蒲英想了想說:“你等等,我來幫你。”
這時。她的眼睛已經基本適應了帳中的昏暗,藉着窗戶透進來的些許微光,已經勉強看清帳內的情況。
她坐起身,迅速披上外衣,然後鑽出睡袋,趿着鞋跑到佳佳牀邊,摸索着她蓋在身上的衣服。
“你幹嘛啊?快穿好衣服,小心感冒了!”佳佳見她穿那麼少,擡起頭,有點焦急地說。
“沒事。一會兒就好。”
蒲英說着話,已經找到了毛衣,不由分說地把它往路佳佳的頭上一包。就連她的臉也鬆鬆地用毛衣袖子蓋上。
“這下應該沒那麼冷了,你看看氣悶不?”
佳佳明白了她的用意,安靜地躺着感覺了一會兒,才說:“可以,不悶。”
蒲英又摸到睡在最裡面的苗苗的牀邊。卻聽到她正打着細細的小呼嚕。
她不禁笑了:“這傢伙,睡得跟小豬似的,被我們賣了都不知道呢。”
佳佳也發出一聲沉悶的笑聲。
蒲英還是摸了摸苗苗的臉,發現也有點冰涼,便把毛衣輕輕圍在她的腦袋周邊,並把她蓋着的大衣又掖了掖。這纔回到自己牀前。
等她鑽回睡袋,發現裡面的熱氣似乎散了不少,自己的手腳剛纔露了這麼一會兒也有點涼了。趕緊用毛衣包好頭,拉好了睡袋拉鍊,睡下了。
佳佳聽到她在睡袋裡不停地發出手足摩擦的聲音,忍不住問:“你睡得最靠門口,肯定很冷吧?”
搓了一會兒感覺到手腳已經暖和過來的蒲英答道:“沒有啊。空氣是流動的。帳篷裡的溫度都是一樣的嘛。”
佳佳不再說話了。
當蒲英以爲她都睡了的時候,卻聽見她輕輕地說了一句;“英子。你真好。”
蒲英等了一會兒,才柔聲說道:“這沒什麼。睡吧。”
也許毛衣包頭確實有用,蒲英再沒聽到佳佳輾轉反側的聲音,她自己也聽着帳外颼颼的風聲,漸漸朦朧睡去。
翌日晨,帳外營地傳來的人聲和走動聲,喚醒了蒲英。她一睜開眼睛,就發現帳篷頂部下垂得厲害,好像外面壓着什麼東西似的。
蒲英疑惑地穿衣起身,準備出去看看。屋裡的兩人還沒睡醒呢。
拉開帳篷的拉鍊,剛掀開一個角,滿眼的白色就讓蒲英大吃了一驚。
她猛地拉開門簾,寒冷凜冽卻又無比清新的風,卷席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向她迎面撲來。
伸手一接,手心裡就迅速地鋪了一層。
那六出的晶瑩的雪花,往往很多片粘結成柳絮狀,所以顯得一點也不輕盈,而是被狂風重重地吹落到地面。漫天飛舞的雪,能見度很低,導致蒲英看不遠處的帳篷和人影,都是朦朦朧朧的。
低頭一看,昨天還開滿各色小花的草地綠毯,一夜之間就換成了厚厚的白絨毯。走上去,積雪直接淹沒了作戰靴的鞋幫。
真是太神奇了!
昨天還是一個繁星滿天的初夏晴夜,今天就成了寒冬臘月的風雪天!
蒲英的家鄉山江市,即便是在冬天也很難見到下雪,更何況是這麼大的雪。
她立刻奔回帳篷,一手一個揭開那二人頭上還捂着的毛衣,叫嚷着:“下雪了!快起來!好大的雪!”
“真的嗎?”“不可能吧?”二人還將信將疑。
蒲英又跑出去,從雪地上捧了一捧雪,揉成雪團拿回來給她們看,並趁她們不注意,用冰涼溼冷的手一人抹了一把臉。
“啊——!”兩人發出高分貝的抗議聲,“英子,你壞死了!”
蒲英哈哈大笑:“昨天是誰說我好來着?”
“誰啊?”苗苗不解。
佳佳也笑了:“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別磨蹭了,快點出來玩雪!”
說完,蒲英又跑了出去。
她在雪地裡踩了幾個腳印後,又不忍心破壞了,便站着不動欣賞雪景。
這時,她纔看到男兵帳篷那邊,三三兩兩的人們正在忙着清理帳篷上的積雪。
回頭一看,自己帳篷頂上也是積了厚厚的白雪。她便動手撣起了帳篷布。
帳篷的頂部是斜的,但是坡度不是很大。所以也會積雪。撲打篷布邊緣,能把積雪震下來一些,但是最高處的雪,就有些困難了。
蒲英正在奮力拉扯篷布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醇厚的男聲:“你讓開,我來吧。”
回頭一看,正是馮隊。
蒲英側身讓開,見他拿着一把帶着長柄的工兵鍬,伸長了胳膊在帳頂掃了幾下,就把積雪掃落了下來。
馮垚一邊掃一邊說:“你去把絨帽戴上。大雪天光着頭可不行。”
蒲英暗暗吐槽:我可不是光頭,頭髮比你的長多了。
見馮垚只戴着作訓帽,她忍不住問:“馮隊您怎麼沒戴絨帽?”
“我。戴那個,太熱。”
這人還真是雙重標準啊。不過,誰讓他是隊長呢?
蒲英還是領命進帳,不但自己找出帽子,也提醒那兩人出去也要戴帽子。
這次上高原。隊裡出發前就羅列了要帶的個人裝備,其中包括夏裝的短袖t恤、春秋裝的長袖毛衣作訓服和冬裝的大衣絨帽,幾乎把發的軍裝全帶上了。
藏人這方面就簡單多了,一年四季都是內衫外袍地穿着。大熱天也穿着厚厚的毛領外袍,只不過不穿上衣,或是露着一隻袖子罷了。這種穿衣習慣。還真的很適合多變的高原氣候。
蒲英戴上絨帽後又走了出去,馮垚已經把她們帳篷頂上的雪都掃下來,正在拍實成雪堆。
“咦。可以堆雪人了!”蒲英的眼睛一亮。
作爲在溫暖的南方長大的孩子,難得碰到這麼大的雪,她不禁童心大發,也想玩玩小時候很嚮往的堆雪人的遊戲。
想到就幹,她馬上在一旁的雪地裡團起雪來。
“別用手啊!小心凍着。”馮垚看到了。忙阻止她。
“不用手,怎麼滾雪球?”雖然手上是有些冷。蒲英卻並不在乎。
“你不就是要堆個雪堆嗎?用鐵鍬剷雪,不是更快?”
“可那樣,不就把雪弄髒了?”這時的蒲英,也像一般女孩子一樣對美的東西變得挑剔起來。
“那我小心一點好了。”馮垚說着,從草地上小心地剷起幾塊雪,拍在雪堆上。
蒲英發現他確實做得不錯,剷起的雪沒帶上泥土。不過她還嫌這樣不夠快,又蹲到一邊用手團雪去了。
“哎,你怎麼又……”馮垚發現自己大概也阻止不了她玩雪,便改口道:“那把手套戴上啊。”
“出發時就沒帶手套。”蒲英百密一疏,忘了帶手套。
馮垚停下鐵鍬,摘下自己的皮手套甩了過來,“戴上。”
“那您呢?”
“我不怕冷。”
“我也不怕。”
馮垚眯起眼睛,裝出威嚴的樣子,“不聽隊長的命令,是不是?”
“不敢。”蒲英抿嘴一笑,遵命戴上了手套。
這手套對她來說自然有些寬大,不過裡面有着馮垚餘留的體溫,戴上之後,手一下子暖和了起來。
蒲英又低頭去滾自己團好的雪團,邊滾邊拍實。
等苗苗和佳佳出來的時候,她的雪球已經滾到了排球大小。那二人感嘆了一番雪景後,也加入到了滾雪球的行列。
馮垚很快就給她們堆出了個大雪堆,收了工兵鍬說:“你們也別光顧着玩,快點洗漱了,聽哨音集合吃飯。”
“哦——對了,今天不用出早操嗎?”蒲英問。
她也是纔想起,昨天潘隊還說要從今天開始,嚴格執行一日生活制度呢。
“這麼大的雪,出什麼操?說不定連訓練都搞不成呢?甚至……”馮垚搖搖頭,沒有說完就走了。
ps:
【感謝躺着看雨的打賞。】ps:曾經在四姑娘山上,躺着看流星。頭一夜圍着篝火吃燒烤,不時看天上的流星劃過繁星密佈的夜空。第二天早上,打開門就是撲面的狂風暴雪。斯情斯景,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