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英姿
“嗯?你說什麼?”李琪擡了擡眼皮,表示疑問。
這無心的一瞥,看在好腦補的雷某人眼中,卻有無限風情,撩撥得他心裡直髮癢。
他嚥了咽口水,伸手指了指帽子,“就是這個啊——其實哪有她說得那麼醜?還是挺有型的吧?”
“嗯,”李琪的心理活動有些複雜,但是出於禮貌,她還是淡淡地說:“……還好吧。”
“豈止是還好?你知道嗎?當初我設計這個帽子時……”
“你設計的?”李琪的筷子一停,疑惑地看向雷作家。
雷勇知道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補救道:“哦,是,是這樣的——那個劇組的……道具師,對!道具師是我們那兒話劇團的,平時我們都很熟的。當初他在設計服裝的時候,我在旁邊看着,就隨便指點了他幾句。”
隨便指點?
作家還會設計服裝?
李琪忍不住多瞧了雷勇幾眼,可她實在從他身上看不出什麼藝術家氣質,便又低下頭,順手將飛散的幾縷秀髮掠到耳後,繼續吃飯。
雷勇以爲她不信,忍不住說道:“真的,這帽子上的‘勇’字,就是我給他提的建議——怎麼樣?貼上了這個字,是不是有化腐朽爲神奇的效果?這個帽子,是不是一下子就變得與衆不同,特別醒目了?”
“嗯……”李琪頭也不擡地說:“是很醒目!對狙擊手來說,就更醒目了。”
雷勇先是一愣,繼而大笑:“哦呵呵呵,小李,你可真會說笑啊。這是拍電視劇嘛。又不是真的打仗……”
李琪對他的話題實在不感興趣,直接打斷他的話,問道:“對了,我想知道,你幹嘛要貼‘勇’字,而不用其它的字。比如‘忠’‘義’‘強’‘猛’那些字呢?”
“這個麼……”雷勇想了想,才說道:“哦!是因爲那些字,都沒有‘勇’字好看嘛!”
李琪的眼睛一眯,不相信地看着他,“和你叫雷勇沒有關係嗎?”
“哦呵呵呵,不會的啦!我一個知名……作家。哪兒會那麼自戀呢?最早,其實是想用‘猛’字的。不過他們比較了一下幾個字貼上去的效果。覺得還是‘勇’字最好……”
李琪已經看出了雷勇的虛僞自戀、誇誇其談,沒有耐心聽下去了,幾口喝完了湯,站起來收拾餐盤道:“我吃完了,作家你慢用。”
“哎,別急着走嘛!”雷勇見美女要走。不甘心地一把拉住了李琪的手,“我還有重要事,要跟你……”
“當——!”
雷勇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覺得眼前先是一黑,一個圓圓的黑黑的硬東西直撲面門;接着面部一陣劇痛,眼前又冒出了很多金星,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在變得模糊的視線裡,雷導還是發現面前這個身材高挑的女兵,手裡正舉着那個不鏽鋼湯碗,還歪着頭,仔細地看着碗底。
食堂本來一直存在的嗡嗡嗡的說話聲,因爲這一聲清脆的打擊,一下子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這邊。
雷導捂着臉,忍着痛,呲牙咧嘴地問:“你,你,怎麼,打人啊?”
李琪冷冷地說:“想吃豆腐,你找錯人了!”
雷勇一時無語,沒想到這個女兵看上去冷淡,脾氣卻這麼火爆。
“怎麼回事?沒事吧?”身後及時傳來了方營長的問話。
雷勇立刻回頭控訴起來:“方營長,你看看你的兵,怎麼這麼野蠻啊?我不過是拉她一下,有話要跟她說,她就……”
“沒問你!”方營長白了他一眼,徑直走到李琪身邊,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它有事!”李琪將那個碗底翻轉過來,只見碗底邊緣赫然出現一個核桃大的凹陷。
看來,她剛纔這一下,用力可不小!
方霖天的嘴角不禁高高翹了起來,然後衝李琪擺擺手,“你先走吧。”
“是。”李琪端起餐盤,利索地走了。
“欸,你怎麼就這麼讓她走了?她,她把我打成這樣……你都不管?”
雷勇抗議起來,卻被方霖天攔住了:“算了算了,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的這些兵啊,力氣太大了!你靠近她們,是很危險的!你看,李琪剛纔只不過是想試試我們用的這個餐具的質量怎麼樣?結果怎麼那麼巧,你偏要湊過去?我說什麼來着?這下,把您給誤傷了吧?哎,幸好看上去傷得也不重……”
“什麼?這還不重呢?哎喲,我這裡輕輕碰一下,都好疼的!”雷勇說的倒也不是假話。
方霖天裝模作樣地看了看他的臉,“沒事沒事,皮都沒磕破嘛!大作家,算了啦!跟個女孩子計較,有失您的身份哦……下次你記得離女兵們遠點,小心點嘛!”
雷勇生氣地指着他的鼻子問:“你這是縱容你的兵,毆打上級機關的首長?”
方霖天在心裡說:我擦,你還真把自己當首長了?
但他表面上還是嘻嘻哈哈地,笑着把雷勇按回到座位上:“看您說的,那怎麼可能呢?”
然後站起身,衝周圍女兵們揮揮手,“沒事沒事,都別看了!吃飯!”
雷勇卻還不依不饒地要站起來,“不行,我要找滕教導員!”
方霖天立刻按住他,並湊到他耳邊,悄聲說道:“雷導,你要是再鬧,我就把你的身份說出來!你信不信,我一旦說了之後,你今天就不能直着走出這個食堂了!”
“你,你……”雷勇氣得都結巴了,可又有點畏懼那個後果,畢竟他剛纔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風評極其不好。
方霖天又多少帶了點真意地說道:“雷導,我真的是爲你着想啊!你好自爲之!送你一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飯堂的事件暫時平息了。雷勇白白捱了一記,心裡自然不爽。
不過看在是被美女揍的份上,腦補帝又馬上自我安慰:好歹也是給美女留下了一個深刻印象!
這一次,說不定上演的是歡喜冤家的戲碼呢!
這位雷導還在做白日夢的時候,蒲英已經把他盯上了。
早上初見,蒲英對雷作家的印象雖然一般。但還能維持禮貌的尊敬。
大概因爲軍旅出身的作家,不僅僅會寫軍隊和戰爭,很多也是當代的文化名人,比如莫言、二月河、畢淑敏、王海鴒、嚴歌苓等人,所以蒲英一直認爲這個羣體的人素質應該比較高,自己不該以貌取人。
但是中午。雷勇在食堂一亮相,立刻讓蒲英對他的印象分從80分下降到了50分。品味太差、缺乏鑑別力的人。蒲英很難想象他能寫出什麼好作品。
再後來,遠遠看到李琪動手打人,蒲英急忙跟出去追問李琪是怎麼回事。這下,她立刻得出了此人猥瑣的結論,印象分也直線下降到10分。
李琪倒是沒吃虧,雷作家也受到了教訓。應該不會再騷擾她,或是別的女兵了。
蒲英安慰了李琪一下,就回到食堂。卻又看到方霖天對雷勇和顏悅色的一幕。
她忽然懷疑起雷勇的身份了!怎麼營長和教導員都既厭惡他又“護着”他的樣子?他有什麼背景嗎?
蒲英多了個心眼,飯後請了個假,跑到衛生隊找剛好今天值班的池軍雁。
池軍雁的爸爸是n軍區新任政委的這件事,在特戰旅的普通士兵中,大概只有蒲英知道。既然雷勇是從n軍區來的,蒲英當然也就不拐彎抹角,而是直接走捷徑了。
不過,事情根本沒她想得那麼複雜。
當她找到醫師辦公室時,池軍雁正好掛在軍網上,她們隨手一搜就將把雷勇的老底給搜出來了。
於是,她輕鬆地知道了騰方二人想保守的秘密——雷勇就是那個“特雷”軍旅劇的導演了。
蒲英聽陳然她們將那電視劇形容得多麼可怕,也就好奇地看了幾眼內容簡介和片花。
這一看,讓蒲英也是差點陣亡在電腦之前。
她不禁拍着桌子哀嚎道:“天啊,還能再毒點嗎?”
池軍雁好笑地把她從桌上拖起來,點着她的額頭:“哎,小妹妹!抗日神劇、軍旅雷劇什麼的,認真你就輸了!”
蒲英耍賴地又靠在她肩上:“軍雁姐,我發現我還是太嫩了!”
“你還嫩?我看你這個小狐狸,都快修煉成千年的狐狸了,心腸不知道多硬?還給我裝嫩?”池軍雁颳着蒲英的鼻子,開玩笑地說。
“此話怎講?”蒲英歪着頭問。
“呵呵,我就不點破了!”池軍雁神秘地一笑,又說:“行了,我還是去打個電話,幫你問問那個雷導到底有什麼背景吧?”
“嗯,謝謝了。”
“跟我客氣什麼?桌子抽屜裡有瓜子,自己嗑着吃啊……”池軍雁說着,走到辦公室另一頭的電話邊開始撥號。
蒲英剛剛拉開抽屜,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開了。
回頭一看,正是梅醫生。
他似乎對蒲英坐在這兒有點驚訝,皺着眉頭問:“你又怎麼了?”
“梅醫生好!”蒲英知道他誤會了,忙站起來笑着說:“我沒事的,就是過來看看軍雁姐。”
“哦——”梅驊騮看看她,再看看那邊也在對自己含笑示意的池軍雁,撇撇嘴說:“軍雁姐?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沒等蒲英說什麼,池軍雁手捂着話筒,先聲奪人地說:“誒——梅醫生,我們是‘同性相吸、異性相斥’的道理——這你就不懂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蒲英也掩着嘴,笑嘻嘻地說。
梅醫生一時無語,半響才嘟囔了一句;“真能瞎掰!”
講着電話還能一心二用的池軍雁,把他的小聲嘀咕也聽到了,便又接話道:“怎麼是瞎掰?梅醫生,不然你變個性。就知道我是不是瞎掰了!”
“越說越不像話了!”梅醫生大大地搖頭,“我不和你說了!——蒲英,你臉上的傷讓我再看看!”
“噢。”蒲英聽話地將右側耳前厚實的頭髮,撥到了耳後,露出了長長的一道從太陽穴斜向顴骨後側和耳前的傷疤。
這自然是在雪崩時受的傷。一個多月前,蒲英剛回來時。臉上還到處是刮擦的傷痕,再加上浮腫和瘀青,那張臉真的沒法看了。
還好,那些傷痕大多是擦傷,並不深。經過了梅醫生的精心治療,到現在都已經長好。沒有在蒲英臉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唯有這一道疤痕,因爲當時的傷口較深較長而縫了針。所以到現在還很明顯。
蒲英很知足了,覺得這裡可以用頭髮遮擋住,並不算毀容。
梅驊騮卻一直耿耿於懷,一定要給她治好這傷。他說,不然他就對不起好哥們馮垚。
他仔細端詳了蒲英的那道傷疤一會兒,然後說;“嗯。沒什麼變化……這樣,你既然過來了,就到我那兒去再做個理療。對它有好處。”
蒲英想想治療也就半小時,便答應了:“那好吧。軍雁姐,你先打電話!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池軍雁笑着點點頭,一手指着自己的話筒,示意自己不方便說話。
等梅醫生帶着蒲英走出辦公室後,她才收起了笑容,默默地聽着電話那頭,時不時地應一聲。
“嗯……好了……嗯,我知道了,媽!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不過,現在,還不行……你就再給我幾個月考慮一下嘛!好了,就這樣吧!掛了啊!”
當蒲英再回來時,就得到了關於雷勇的全部情報。
知道此人其實並無背景,只是喜歡當兵,才從網文屆特招入伍後,蒲英反而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原來這是個典型的吊絲宅男,好色一點、猥瑣一點,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管怎麼說,這傢伙的作品倒也是在宣揚愛國主義和英雄主義的主旋律——屁股還算沒歪。
不要小看這一點!
在當今的中國,就有一個奇怪的現象——說起愛國,好像是一件多麼丟人的事,是要被羣嘲的。
而即使是黨員,你要是不和人諷刺幾句黨國、批評一下政府,你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雷勇這小子,至少在原則問題上,還沒有出錯!
所以,蒲英也就把他騷擾李琪的事,劃爲了人民內部矛盾。
雷勇其人,也算是還有可能被教育好的同志!
當然,教育歸教育,苦頭還是要給他吃一吃的!
當天晚點名的時候,蒲英特意叫雷勇出列,站到隊前,面向大家。
她摸出了一套木蘭支隊的胸標和臂章,笑吟吟地對雷勇說道:“雷作家,您既然來到我們木蘭支隊當兵,自然應該跟我們佩戴同樣的標誌。”
藉助營房前不太明亮的路燈,雷勇已經看到了臂章上閃電劍和鋼木蘭花的標誌,不過更讓他熱血沸騰的是那胸標上長長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兵”字樣。
“這,是給我的?”雷勇的聲音有些激動。
“是。”蒲英清朗的聲音充滿了肯定,“下面,讓我幫你戴上!大家鼓掌!歡迎雷作家加入我們木蘭支隊,成爲特種兵的一員!”
蒲英事先只和營長教導員報備過,女兵們卻都不知道這事,一時有些發愣。但是方營長和滕教導員都帶頭鼓掌了,大家也只得跟着鼓掌。
掌聲初起有點稀拉,很快也變得熱烈起來。
雷勇昂首挺胸,拿出了自己能做出的最標準的軍姿,讓蒲英在他胸前和臂膀上別上隊標。
這一刻,他心裡在激動地高喊:哈哈!老子終於當上了正經的特種兵了!看以後還有誰敢說我不是特種兵?嗯,回頭趕緊拍照留下證據——一定要拍多多的……
這個簡單的“授銜”儀式很快結束了,蒲英最後對雷勇笑着說:“雷作家!你現在就是特種兵了!我們特種兵無堅不摧,無所畏懼,你能做到嗎?”
“能!能!能!”雷勇的熱血還沒冷呢,答應得很痛快。
“好!”方霖天也走過來,拍拍雷勇的新臂章,又拍拍他胸口的新胸標,“老雷!我相信,她們女兵能做到的,你這個大男人也一定能做到!”
“能!我是男人,我是特種兵!”雷勇在他面前更不能認慫了。
“那我們拭目以待!”蒲英和方霖天同聲迴應。
稍後,隊伍解散。
站在最後的黃韶容忍不住問李琪:“英子在搞什麼鬼?”
“怎麼?你沒看出來?”
“看出什麼啊?”
“雷勇要倒黴了唄。”
“我也猜到了,可我不明白她幹嘛搞那麼多花樣?又是胸標又是臂章的?”
李琪忽然“噗嗤”一笑。
“幹嘛笑得那麼詭異?”黃韶容不解。
“我是笑,英子真夠促狹的!你沒注意到她給雷作家的胸標有什麼古怪嗎?”
“沒有啊?”
“你啊——就是不細心!這樣怎麼當狙擊手?”
黃韶容一時無言,悶着頭走路,努力回想着那個胸標的特殊之處。
終於,她想起來了,特種兵的胸標用的是繁體字。而雷勇的那個胸標似乎有點舊,特別是“種”的偏旁很不明顯。
所以,雷勇其實不是特種兵,而是……
聯想到雷作家那特別的體型,黃韶容不禁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英子啊英子,你真是太腹黑了!
ps:
【謝謝快樂紫妍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