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英姿獨家首發/020章 塵埃未落定
蒲英轉過頭,臉上忍不住露出了詫異之色。
“梅醫生,你怎麼來了?”
“就許你們看展覽?我就不能來嗎?”
梅驊騮的嘴角微勾。能讓蒲英吃一驚,他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得意。
“沒有啊。就是……”
蒲英說到後來,聲音不由含混了起來,“……實在沒看出來,你這麼有品位?”
梅驊騮裝作沒聽到,乾咳了一聲:“嗯咳,那誰,我剛纔問你話,你還沒回答呢?”
“你都看見我在這兒排隊了——不是來買書的,難道還是賣書的不成?”
蒲英看着梅醫生,就差沒把“你問的是廢話!”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梅醫生頓時淚流滿面——我那隻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
你說你就接下話茬、實話實說,也就對了噻——擺出那副表情是啥意思?我好歹也是個醫學博士,還用不着你這個小丫頭爲我的智商捉急吧?
梅驊騮細想起來,似乎每次碰到這小丫頭,自己總會莫名其妙地吃癟?
他都有點怕見到這個小女兵了,但是現在這件事又不得不完成,他只得忍着悶氣,將蒲英拉出了隊伍,“別排隊了!”
“幹嘛啊?”
“你不用花錢買了。我這兒有一本多的,”梅驊騮從手提包裡拿出一本畫冊遞到蒲英面前,“喏,拿去吧!”
蒲英太意外了。
她的手都碰到了畫冊,卻沒有接過來,疑惑地看着梅醫生:“給我了?怎麼回事?”
“嗨,我認識作者——馮冰阿姨,我還給她治過病。本來,我已經自己掏錢買了一本,”梅驊騮拍了拍自己的包,那兒硬邦邦的似乎真有一本畫冊,“不過,剛纔我去看她的時候,她又送了我一本。我都有兩本了,乾脆送你一本好了。”
“這……太珍貴了。要不,我把錢補給你?”
“別!”梅驊騮彷彿碰到了什麼燙手的東西一樣,迅速退開了幾步遠,“我要是收你錢,那成什麼人了?非被……人抽死不可!行了,就當是作者送我,我再轉送給你的!”
“那太謝謝了,梅醫生!”
蒲英不會故作清高。既然梅醫生這麼誠心送,不收反而會讓人尷尬的。
“沒什麼!你和苗苗、佳佳三個人,一會兒要早點回去,別把班車趕丟了哦!”梅醫生擺擺手,快步走出了展廳大門。
看着他的背影,蒲英不再覺得這位醫生神秘古怪了,只是感覺欠了人家老大個人情,有點犯愁以後該怎麼還呢?
蒲英決定這個問題以後再想,她趕緊拿着新到手的畫冊,去和苗苗佳佳會合。
因爲等待簽名的人比較多,蒲英沒能和馮冰說上什麼話。
不過,她的本意也不是想結交這位大記者。她只是對她有一份感激,也有一份敬佩。能近距離地看到她爽朗的笑容,得到她親切的一聲問候,蒲英的心裡就已經很滿足了。她在接過馮冰簽名的畫冊後,誠心誠意地說了聲“謝謝”。
馮冰並沒有太在意,只是微笑着點頭示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攝影展和自己拍的那張舊照片,對這個年輕女兵有着怎樣特殊的意義。
說是驅散迷霧的清風,或是照亮黑暗的燈火,都不爲過。
因爲這張照片,讓蒲英回憶起了一些被她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事實和細節,讓她曾經被災難摧毀的信念又慢慢地復甦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再否認父親對自己的疼愛,也不再否認自己對父親的感情了。儘管在出事後,她曾是那麼怨恨父親。
在離開展覽廳陪苗苗佳佳去逛街的時候,蒲英抽空在電信局給山江市掛了個長途電話。
電話接通了,蒲英聽到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渾厚男聲:“喂,誰啊?”
“俞伯伯,您好嗎?我是蒲英。”
“小英子?哎呀,是你啊!你在部隊還好嗎?怎麼現在纔給我打電話呢?”話筒裡的聲音有些激動。
“我挺好的,謝謝您的關心。”
俞志國仔細詢問了蒲英的近況,知道她在通信站的發展情況確實不錯,這才放了心。不過,他還是反覆叮囑蒲英要常打電話,有什麼困難也要和他說。
蒲英一一答應着,最後說:“俞伯伯,我現在就有件事想麻煩您,可以嗎?”
“什麼事,你說!”
“我想請伯伯在方便的時候,抽空幫我去陵園的紀念堂,看看我爸爸媽媽。”
俞志國一愣,不敢置信地問:“你是說爸爸,和媽媽?”
“是的。”蒲英儘量控制着情緒,但也不禁有些悽婉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祭奠去世的人……我想麻煩您幫我買一束康乃馨,敬獻在他們的靈前。俞伯伯,您看可以嗎?”
“可以,可以,就是表示個心意罷了,形式不重要。”俞志國連聲答應着,又有點不確定地問:“你對你爸,不再怨恨了嗎?”
“不知道……也許短時期內,還是很難忘記他給我和媽媽帶來的傷害吧。不過,我畢竟喊了他十八年的‘爸爸’,他對我也疼愛了十八年,這些是沒辦法抹殺的。”
聽着蒲英冷靜的說話,俞志國既感到有些難過,又有點欣慰。
似乎這孩子不再像事情剛發生時那麼憤世嫉俗、萬念俱灰了。看來,當初冒着耽誤她前途的風險,沒有讓她繼續復讀而是參軍當兵,並沒有做錯。
對好友的遺孤,他當時已經盡了全力去保護,但還是很難爲她擋住所有的風雨,不得不遺憾地讓她一個小姑娘去陌生而艱苦的環境中闖蕩。
俞志國不禁聯想起了自家那個考上名牌大學的兒子,忍不住問道:“英子,文浩還在跟我打聽你的去向,要不要告訴他?”
蒲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伯伯,還是不要了。我不想讓阿姨不高興。”
“嗨,她就是沒主見,聽外面那些人瞎說。”
“也不全是瞎說!我的命確實太硬了,誰聽了都會害怕的。伯伯,您別怪阿姨,她也是爲了保護家人。我已經給您添了很多麻煩,不能再讓您爲我的事鬧得家宅不寧了。”
“唉,你這孩子從小就這麼懂事。那好吧,我就不告訴那小子,省得他再……去打擾你。英子,你在部隊好好幹,多給伯伯來電話啊!”
“知道了。伯伯,謝謝了,再見!”
通話結束後,俞志國走進書房,從自己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本書,抽出夾在裡面的一張照片,端詳起來。
那是他和蒲英的爸爸蒲天華的一張合影。
蒲天華當年因爲在區檢察院的工作出色,而被評爲全市“十大傑出檢察官”之一,並將上調市檢察院。俞志國作爲區檢察院檢察長,在送老朋友蒲天華離開時,二人在檢察院門口拍了這張照片作爲留念。
相片中,兩人都身穿深色的檢察官制服,胸前的檢徽交相輝映。俞志國年紀較大,身材略有些發福,蒲天華卻正當壯年,外表上給人莊重威嚴又不失精明幹練的感覺。
俞志國不禁有些唏噓,真沒想到這位當年在政界和司法界被人廣泛看好的小老弟,竟會得到“身敗名裂”的下場!
他對蒲天華的死有很多懷疑,而且根本沒有相信過那些醜聞。但是,他也沒有證據來證實自己的猜測,也無法看清迷霧的真相。
這些疑慮,只能像塵埃一樣暫時沉在心裡,等待將來能夠蕩污滌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