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鹿溪書院
元宵剛過,路上的積雪還沒化,顧雲霽就揮別家人,踏着料峭的春寒出發去鹿溪書院報到了。經過艱難的長途跋涉,書院的山門終於遙遙在望。
鹿溪書院坐落在杭州府府城郊區的山上,四周景色清幽,行人稀少,平日裡只聽得見鳥雀清脆的叫聲。顧雲霽拖着行李,步伐沉重地走在長長的青石路上,遠遠地看見一個像是穿着院服的青年朝他走過來。
“你應該就是前來報到的師弟吧?來,我來幫你。”說着,青年就熱情地幫他分擔起了行李。
顧雲霽終於緩了口氣,掏出推薦信遞給他,拱手道:“多謝,在下顧雲霽,松江府華亭縣人,閣下如何稱呼?”
青年接過信,仔細地看了一遍之後,笑容更加燦爛:“原來是顧老大人的孫子,不用那麼客氣,我叫高澄,年長你幾歲,叫我高師兄就行。走吧,咱們先進書院。”
高澄話很多,一路上跟顧雲霽不停地絮叨:“書院好些年沒招新學生了,我都快寂寞死了,今年也不知道招了多少人進來。顧師弟,你多大了?舉人還是秀才啊?”
“十五歲,哦喲,真年輕,想當初我剛進書院的時候也就比你大一點。案首啊?了不得了不得,你成績這麼好,還有顧老大人這麼個祖父,將來肯定前途無量。”
很快,二人就進了山門,高澄卻腳步不停:“先去宿舍放東西,入學典禮要明天呢。”
顧雲霽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熱情,推辭道:“高師兄,後面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你去忙你的吧。”
高澄卻一點都不在意:“沒事,我不忙,我今天的任務就是幫助你們這些新來的師弟安頓好。這裡你也不熟悉,我送你到宿舍去,你在梅字舍七號房,走吧!”說完,也不管顧雲霽,提着行李轉身就走,顧雲霽只好跟上。
一邊走,高澄一邊熱心地介紹:“咱們書院共有九個宿舍區,分別是仁、義、禮、智、信和梅、蘭、竹、菊,其中仁字舍是先生們住的,你住在梅字舍,還得再往裡面走走。”
“瞧,到了。”走到梅字舍七號房,高澄停下腳步,推門進去,“你是你們舍第一個到的,其他人還沒來呢。”
宿舍空間很大,一間房子裡住三個人,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間小臥室,外面還有一個寬敞的客廳,是三人共用的學習區和生活區,放有桌椅等簡單的傢俱,總體來說,陳設樸素又齊備,比顧雲霽想象中好一些。
顧雲霽剛在自己的房間裡放好東西,就看見門外走進來一個熟悉的人。
“是你?你怎麼也來了?”
看到顧雲霽,程炎也是一愣,很快又微笑道:“好巧啊,沒想到能在這碰見顧公子,更沒想到我們居然還在同一個宿舍裡。至於我是怎麼來的,我又不像顧公子有一個好祖父,自然是向書院投文章考進來的。”
顧雲霽被他這話一刺,頓時噎住了,不知道說些什麼。程炎也默默收拾着自己的東西,沒有主動開口。
“喲,你們認識啊,那感情好,這樣相處起來就更融洽了。”高澄完全沒有感受到這微妙的氣氛,熱情地搭起話來,“程師弟是吧?你剛剛說你是自己投文章考進來的嗎?那很厲害啊!要知道書院收文章可是相當嚴格的,一般人可考不進來!”
“你也是去年考上的秀才嗎?第幾名啊?你別也是個案首吧?”
程炎朝他敷衍地笑笑:“沒有,第二名。”
聞言,高澄頓時瞪大了雙眼:“你這麼厲害才屈居第二?那案首得多厲害啊?這麼有天分的人爲什麼不來咱們書院?別是個僥倖考上的勾肩駝背的老頭吧?”
“老頭”顧雲霽身形頓時一僵,在高澄背後咬牙切齒地恨了他一眼,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程炎見狀,藏起眼底的笑意,隨意說道:“誰知道呢,我也沒見過。”
二人收拾停當後又等了好一會,還不見第三個人的身影,顧雲霽看着剩下那間空房上寫着“蘇旗”的名牌問道:“高師兄,這個蘇旗你知道嗎?怎麼這麼久了還沒來報到?”
高澄說道:“那個蘇旗啊,是定國公家的世子,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吃喝玩樂、遛鳥鬥蛐蛐無一不通,偏偏不愛讀書。定國公恨鐵不成鋼,硬把他塞進書院裡的,蘇旗還不肯來,聽說他爹打斷了好幾根棍子也沒把他打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來。”
程炎疑惑道:“我記得定國公家是武將世家吧,爲什麼非逼着兒子讀書?”
高澄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定國公雖是武將出身,但十分欽佩讀書人,他年輕的時候不愛碰書本,等到年紀上來了,便愈發覺得知識寶貴,就追着攆着讓兒子讀書,誰知道世子跟他當年一個德行。”
說着,高澄一臉感慨:“說起來,蘇旗雖然讀書不怎麼樣,倒是有一身習武的天賦,年紀輕輕就武藝不凡。依我看,他就算不讀書,只要將來從了軍,照樣能繼承他父親的衣鉢。”
聽到這,顧雲霽盯着蘇旗的名牌,陷入沉思。
眼看天色還早,高澄便提議道:“反正也沒有事做,不如我帶二位師弟逛一逛書院吧?也好讓你們早點適應。”
聞言,顧雲霽和程炎都點點頭,跟着他出了宿舍,在書院裡閒逛起來。
高澄邊走邊說:“咱們鹿溪書院現有學生五百餘人,其中舉人大概有七八十個,剩下的都是秀才。外面都傳一旦進了鹿溪書院,一隻腳就踏進了官場,此話雖然有些誇張,但倒也不假。要知道書院每屆科舉可是能考十多個進士,錄取比例多高啊!”
七八十個舉人能考十多個進士,錄取率約七分之一,這確實很高了。
顧雲霽問道:“那淘汰比例呢?總有人連舉人都沒考上吧?”
“咱們書院一般不會主動開除學生。”看着二人疑惑的表情,高澄得意一笑,“這就是山長的高明之處了,書院雖然沒有淘汰標準,但有年齡限制。首先,只招二十歲以下的學生,其次,無論你是舉人還是秀才,一到三十歲,通通畢業!”
“三十歲?就進士來說,三十歲還算得上很年輕呢,這限制是不是太嚴了?”
“沒有這麼嚴的限制,哪來這麼高的錄取比例呢?”
走着走着,高澄指着西北角一套小宅子道:“看見那套宅子了嗎?那就是山長徐承裕和他家人的住所,不過他夫人早逝,兒子又在外做官,現在應該只有他和他女兒住。”
“說起山長徐承裕,那可是響噹噹的人物。雖說書院的先生們也都來歷不凡,不是當世大儒就是致仕的官員,但徐山長可不一樣,致仕前官至內閣首輔,給當今陛下都講過課。據說他年輕的時候,還曾扯着先帝的袖子直言進諫呢!”
說到這,高澄彷彿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對着二人說:“聽說徐山長有意在這一批新招的學生裡挑一個做關門弟子,你們可以留意一下。徐山長門生遍佈天下,但真正教過的學生就那麼幾個,現在都是朝廷要員。若他是我的老師,我怕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三人漫步書院,直到日暮西斜,這才各自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