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人鬼對峙
扶起校長後，劉青玄轉頭看着我提醒道：“忘了我咋說的了？她們這樣瞪你，那你就要更狠地瞪她們。鬼和人一樣欺軟怕硬，甚至比人更勢利，你不狠的話她們就認爲自己得勢了。”
我知道劉青玄是對的，但我看見那些鬼影的時候卻狠不起來，因爲在那十來個鬼物裡，有我同宿舍上鋪的陸鳳玲，還有我們的化學老師陳詩詩。
劉青玄也不多勸我，迎着樓前那些人詫異的眼光走上前，見兩個醫生正用擔架擡着陳詩詩的遺體往救護車那走，連忙跛着腳步趕過去阻止：“不想死的，就別將這屍首搬走！”
他這話太沖，加上那看起來有些魯莽的行爲，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爲他要搶屍體呢！引得現場的幾個警察頓時衝過來將其圍住。
校長是真的把劉青玄當神仙了，一邊跟警察打圓場一邊誠懇地問劉青玄：“神仙，這是怎麼回事，你倒是給我們解釋一下呀！公雞、白布和墨汁我都讓人準備去了，一會就來。你告訴我們，陳老師真的是……”
“不錯！這女老師是直接被野鬼打死的！”劉青玄看着那幾個圍着他的警察，有些得意地打斷校長道：“她這種死法，是不會被陰差抓到地府去記名排隊問罪的，換句話說，她現在可以在陽世爲所欲爲！這種鬼別說人了，連其它野鬼都不願招惹。”
見警察和醫生們都是一臉的不信，他轉頭盯着兩個醫生冷笑道：“現在她還很留戀肉身，你們要是將她屍體搬走，那她的怨氣一定大暴發，保證你們還沒回到醫院就去跟她作伴了。”
我是相信劉青玄的，在他說話的時候，我確實看見陳詩詩的鬼影飄到了那兩個醫生上空，先是用很傷心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屍身，隨後她的眼睛卻變成了綠色，惡狠狠地盯向擡着屍身的兩個醫生，那有點虛幻的身影上也驀地生出了一團濃濃的黑氣……
儘管劉青玄說得很明白，話語也說得很嚇人，卻只唬住了我們的校長，那幾個警察和醫生根本就不賣他的賬，如同看一個外星人似的看着劉青玄。
其中一個警察見校長把劉青玄奉若天神一般，似乎很是不爽，從腰間拿出一幅手銬和一根警棍，對着劉青玄喝道：“我不管你是誰，來這裡什麼目的，即使你先前救了兩個學生，但如果你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那我們就……”
劉青玄如剛纔打斷校長一樣，沒等那警察說完便將其打斷了。不過這回他不是用話語，而是用一道符紙！在警察開始吆喝的時候，他自顧拿出符紙來，也沒見他點火，就在手裡隨手一晃便燃了起來。
讓符紙無火自燃並不稀奇，死去的陳詩詩老師，就曾在課堂上給我們講過其中原理，還在實驗室親自給我們演示過。但劉青玄露的這一手不同，符紙燃起，冒出的一股青煙直直升起後，隨即分成了一縷一縷的，快速地被在場的十來個鬼影吸食。
女鬼們吸食青煙的樣子，跟我們在學校燒香時那些鬼影來享用時一個模樣，不同的是吸食過後，這些女鬼的身影變得更真實，真實得好像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看見她們了。
這回校長哪裡還敢對劉青玄有半點懷疑，自打見到空中飄着的陳詩詩鬼影，他便又是一頭跪倒在了劉青玄的跟前，可跪下後卻被嚇得連求情的話都沒勇氣開口了。
學校的其他領導見狀，也都跟着跪了下去。兩個擡着擔架的醫生更是驚得直接鬆手，把陳詩詩的遺體給摔落在地。連在場的所有警察，也全都身子顫得如同篩糠……
“相信科學的同時，也得尊重我們老祖宗幾千年的傳承，心存一絲敬畏者，才能讓你們這些羣衆的公共僕人更好地工作。”
劉青玄沒讓大家遲疑太久，說教般地冒出一句話後，轉頭用那殘疾的左手小指頭向衆鬼影繞了個圈，大喝了一聲：“滾！”
他果然沒有騙我，同樣是一聲吼叫，這次叫出來後，十多個鬼影中除了陳詩詩和陸鳳玲外，其他的全部立即就像閃電般地飛走了消失不見，只餘現場陣陣涼風“嗚嗚”作響。
再次將校長扶起來後，劉青玄對一個像是領頭模樣的警官吩咐，讓他們警察護送學校的領導，去教室逐一通知學生提前下晚自習回宿舍，天亮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準出宿舍半步。又讓那幾個醫生趕緊回家，並囑咐說路上不管感覺有多不對勁，都不能停車查看。
醫生們開着救護車走了，警察和校領導們也按其安排，急着去把教學樓的學生全部轉移回了宿舍。
劉青玄沒動，就只站在陳詩詩的屍身邊，把玩着從身上摸出來的一樣東西……
雖說今天見的鬼已經夠多了，但我還是被嚇得不輕，幾乎原地不動地站在那，看着劉青玄安排一切。我被嚇到，還跟一直飄在那沒有離去的兩個鬼影有關。
高中學習緊，師生和朋友間沒有多餘的時間交流感情，但也正因如此，我對與陸鳳玲之間的舍友情、與陳詩詩之間的師生情都特別在乎。可此時相視已然生死兩別，而且她倆都飄在空中狠狠地瞪着我，似乎在問我：爲什麼她們自己死了，我還活着？
那真的是一種讓人很膽寒的感覺，也可以說是一種對死亡的恐懼！我忽然間覺得，自己已經是幸運的了，被何光善欺負和糾纏後，能得到劉青玄這麼個貴人的幫助。
也就是在那時，我才從內心真正地感覺，自己嫁給劉青玄或許真的不是什麼壞事，這個殘疾大叔可比什麼校長、警察和醫生都厲害多了，他完全配得上做我一生的保護神……
直到教學樓裡的人走完，警察護着校領導重新回到教學樓前，我的心裡好歹才鎮定了些。
劉青玄似乎也在等校長他們，不過在一陣忙碌之後，警察和校領導好像都看不見陸鳳玲和陳詩詩了，他們回來的時候便警惕地四下張望，但並未將眼神定格在兩個鬼影身上。
校長還真的就帶來了劉青玄讓他準備的那些東西，但這次回到現場，包括警察在內的人都不敢往陳詩詩屍身邊靠了。把公雞、白布和墨汁遞給劉青玄後，校長就忙着往邊上躲。
那個帶隊的警察低聲對着劉青玄開口道：“這……這位神仙，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劉青玄沒有回答那個警官，而是把公雞和白布轉而遞向我道：“雖然以後我們夫妻間聚多離少，但如果你不學點本事防身的話，難免會給惡人惡鬼找到機會報復。從現在起，我就教你怎樣打散這些野鬼。”
十八年來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人學習打鬼的方法！換在兩天前，劉青玄要教我打鬼的話，我定會把他當成是個瘋子。然而此時聽了他的話，我心裡的歡喜難以言表，想都沒想就接過了那些東西。
“跟着我做，跟着我唱！心要狠、手要辣，心頭千萬不可恐懼和猶豫，更不能再把她們活着時的感情摻雜在行法時的思想裡！”
劉青玄大聲交待過後，左腳向前一步、交叉到右腳前面，把那只有大拇指、無名指和小手指的左手擡到胸前，口裡大呼一聲：“無上太乙救苦天尊！”
我把手中的公雞和白布擺在身邊的花壇上，然後跟着他的樣子做了，也擺出那個奇怪的身形叫了一聲。
但劉青玄卻很不滿意地收起身子，大聲喝斥我：“看不見我是三個指頭嗎？你就不會動動腦筋，把你那兩個驕傲的指頭彎起來呀？還有，這道家口號乃是向道祖一炁三清請敕敬告，你心中不誠，能夠得到道祖庇佑嗎？”
我心頭有些委屈，還好喝完之後，他便過來手把手地教我該如何比，告訴我該如何走步。
陳詩詩在我們開始有所動作時，便幾次朝劉青玄衝下來。即使變成鬼了，她也還是很聰明，明白我們的這些行爲，都是爲了對她不利。
連陸鳳玲也是一樣，我們還未針對她，但她也卷着陣陣黑氣，跟着陳詩詩一次又一次地朝我們俯衝。
對此劉青玄沒加理會，校長他們已經看不見鬼影了，自然更沒什麼反應。我本來是有些緊張的，不過心想劉青玄在身邊，不用怕她們，心裡也就不害怕了。
事實上兩個女鬼好像更害怕，不是怕劉青玄，而是怕我放在花壇上的那隻公雞。她們每衝下一次，那隻被捆着雙腳、原本很乖的公雞便會扯着脖子鳴叫一聲，而公雞的叫聲似乎對兩鬼有很大的魔力，會迫使她們離我們遠一點。
有點好笑的是，一衆警察和校領導在校長的帶領下，竟也有模有樣地跟着我們學！
“道法自然、鬼氣消散，道心虛空、普告九天。乾羅膽羅、動罡太玄，斬妖伏邪、殺鬼萬千……急急如律——令！”
如同老師教孩子念一般，當劉青玄帶着我們唸了幾句怪裡咕咚的話語、並教着我們走了幾步彆扭的步子後，他那隻殘手忽然向着陳詩詩的鬼影一指。
跟着他施展起這所謂的道法，給了我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當我心裡什麼都不想，用那義正言辭的語氣唸完口訣，用很莊嚴的心態完成那些動作後，只覺身體憑空就多了某種力量，在指向陳詩詩的時候從指尖發出。
“啊呀——”
那股無形的力量是衝陳詩詩的鬼影而去的，直擊得她長聲尖叫，在寂靜的夜空聽着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校長他們有些慌了，一齊驚懼地看着我和劉青玄，顯然他們也聽見了那聲突如其來的鬼叫。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們膽小，之前見過鬼影不說，此時隨着陳詩詩的叫聲，原本還算明亮的路燈竟都忽然間變得一閃一閃……
陳詩詩的鬼影在屍首上方不遠處扭動，看起來很是痛苦，但她卻沒飛走，只是一邊大叫，一邊用很嚇人的眼神不停地瞪我。
劉青玄終於擡頭看了陳詩詩一眼，嘴裡對我吩咐道：“珂兒，去把公雞抓過來，把這死鬼的屍體翻了平躺着，然後把公雞的腿鬆綁了，讓它站在這死鬼的胸口上。”
我對劉青玄已經千依百順，沒加思索便照辦。
把陳詩詩的身體輕輕弄平了躺着，近距離看着那張血跡未乾、色澤蒼白的面孔時，我心頭沒有恐懼，只有傷悲。
不等我眼淚往下掉，只見一股黑氣從上方猛地衝進陳詩詩的身體，隨後便看見那本來是緊閉着的雙眼，猛地圓睜了怒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