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聽全髯子說遇到徐應龍的一縷殘魂時,陸涯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頭骨龍,並非是神獸,而是獸仙。
準確的說,是獸神!
進入龍腹,這種感覺更加的強烈了。
他能感知到封印深處,有一道陷入幻夢,卻依舊極其悲愴苦痛的意識。
幽冥撕裂的慟哭,含糊不清的怪語,剎那間歡愉癲狂的嘯叫,忽遠忽近,觸手可及,又轉眼消散,只在人心中留下揮之不去的悲愴感。
這種被幽冥纏繞的複雜情感,遠超神獸的意識範疇,這是神族的意志。
就連陸涯都被這種悲愴的氣息感染。
這頭龍到底經歷了什麼?
陸涯好奇。
由於龍腹內封印力量太混雜,在蛇甲裡看不清楚,陸涯準備出去走走。
便對衆人道:
“你們留在船裡,我出去看看,我走到哪,船就跟到哪,不要超過百丈距離,知道嗎?”
衆人狠狠的點頭。
在這種浩瀚無垠,又恐怖悲愴的氣氛下,他們不想出去,更不敢遠離陸涯。
“是,艦主大人。”
陸涯徒步走在龍腹裡的水中,腳踏竹鞋,腰持青劍,一身寬大的青衣簌簌擺動。
彷彿不是走在水中,而是在沙漠中徒步。
沒有什麼環境或地形,能改變他的姿態。
沒有什麼浩瀚與恐怖,能影響他的心態。
恐怖的囈語,撕扯的悲鳴,歡愉的嘯叫,宛如一道道漩渦將蛇甲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蛇甲裡的衆人看的直打哆嗦,很是不解。
全髯子問道:
“爲什麼他不害怕呢?”
“不管多強,人在這種恐怖的環境下,都會本能的害怕吧?”
這時,艦核室裡響起一道清甜澄澈的偃偶女聲。
“也許艦主大人眼中的世界,不是由物事、靈力或神魂構成,我們在他眼中,或許只是一道道符文……”
酒狐仙一口仙漿噴出來,沒好氣的說道:
“你說的是你吧!”
陸涯繼續走着,他不害怕的原因很簡單。
當天道無法傷你分毫,也無法傷你想保護的人分毫,這世上便再也沒有可怕的東西。
不知不覺,陸涯走到了一根龍骨前。
每一根龍骨都比虛鯤的頭還要粗壯!
站在龍骨旁,宛如面對一面白色的通天牆壁。
擡頭望着彎曲成龍背的穹頂,浩瀚,莊嚴,凜冽的神威,遠古的悲愴,一一滌盪着水波。
然而在陸涯卻在這凜然神威中感受到了痛苦。
陸涯舉起青劍,在龍骨表面劃開了一道口子。
暗紅色的龍髓咕咕流出,迅速乾涸。
這是純血龍族!
有着非常精純的血脈,甚至比陸涯在遊戲打過的各種龍類,血脈都要精純。
這頭上古應龍的壽命超過了十萬年。
比仙庭古老的多!
“可惜了。”
陸涯喃喃自語。
敲開一塊碎骨,往水中一扔,轉眼化爲塵煙。
並不是一般仙人或獸仙被揚灰時的那種白煙。
而是幽冥死去後化成的黑煙!
這意味着,這頭龍的身體已經感染幽冥之力……
觀其力量來源,說感染不太準確,這是自我墮化成半幽冥,並且傳染了獸巢之森的兇獸。
蛇甲裡的衆人驚呆了。
“爲什麼……”
“骨龍明明是神獸,怎麼會變成幽冥?”
“讓兇獸們感染幽冥之力的竟是骨龍?”
暮雨霏霏也怔怔發呆,傻傻的問道:
“可幽冥不能吃呀!”
“這不是白來了嗎?”
酒狐仙灌了口仙漿。
“那可未必,還沒完全冥化,或許還有乾淨的龍骨。”
陸涯之前也沒想到。
黑衣人準備召喚附身的那位高階幽冥,傳說中的那位大人,竟是墮化的龍冥!
爲魚非子衆人打開空間裂縫、乘龜橫渡深淵去白蓮宗的力量,來自這頭龍冥。
造成獸潮反常暴動,並使得大部分兇獸感染幽冥之力的根源,也是這頭龍冥。
以一種陸涯未知的方式,將潛意識附身徐應龍,尋找鯤鵬的,也是這頭龍冥。
但此刻,或者自很長時間以來,這頭骨龍被數道封印牢牢固定了骨身與靈魂,身心承受着劇烈的痛苦和煎熬,沉睡在幻夢之中。
陸涯隱約猜到,骨龍借徐應龍之身,尋找鯤鵬的目的很簡單——
應龍是神獸,鯤鵬也是神獸。
骨龍想借助鯤鵬的神獸血脈,衝擊自己的靈魂,以便從冥化的幻夢中甦醒,一舉破印而出。
畢竟,他的力量,比施在他身上的所有封印,加起來還強大!
甚至是強的多!
陸涯這才意識到,幻術是封印骨龍的核心。
而根據他的猜測,施展幻術的正是藍禮真人口中的紅鸞女子。
這個女人與柳玄夜一定有關係!
這就是爲什麼,黑衣人想把柳玄夜“請”去獸巢之森的緣故。
當然,對陸涯而言,骨龍與封印者之間有什麼恩怨,有什麼陰謀,跟他無關。
他辛辛苦苦來刷副本,那必須得拿到戰利品,至少要帶一截龍骨回去燉湯喝!
“這頭骨龍足有上千根龍骨,還沒完全冥化,應該還有未冥化的骨頭。”
至於是獸仙之骨離體化灰,陸涯有辦法解決。
陸涯繼續往前走。
路過的龍骨大多是已經半冥化,倒也可以局部截取,但陸涯還是覺得不乾淨。
“有了!”
在龍腹中饒了小半圈,走了十餘里,陸涯終於找到一截完全沒有冥化的骨頭。
按照計劃,他需要喚醒骨龍,和他做個交易,才能拿到一截不會化灰的龍骨。
這樣想着,他扭頭看向蛇甲。
“小全,把仰望星空端出來。”
全髯子愣了半天,才搞明白小全是誰,仰望星空又是什麼東西。
“可這是我們花了五萬仙晶買的啊!”
“沒事,我回頭給你幾碗骨湯……”
全髯子總感覺哪裡不對,但這時候他也沒辦法拒絕,只得伸手去拿儲物袋。
手還沒碰到,儲物袋就掉進了扭曲的空間裡,驀的出現在陸涯手中。
陸涯打開儲物袋。
撲面而來的是不可直視的黑暗氣息。
由於用特殊的保鮮儲物袋存儲,哪怕過了四天,也和剛出鍋時一樣熱氣騰騰,散發逆天的美味。
這是由神獸的精純血靈烹飪的鯤頭!
陸涯剛把鯤頭放入水中。
只一剎那,龍骨表面忽然青光閃爍,浩瀚的神威洶涌而來,將鯤頭吞噬,迅速消化一空!
封印微動。
龍軀一震。
整個浮空山劇烈的震動起來,連地基都開始四分五裂,山體逐漸崩塌……
與此同時。
一道遠古蒼莽的聲音,帶着浩瀚天威,與重見天日的曠豁,徐徐傳來。
“三界……都還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