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指揮使?你說什麼?”
劉東陽和方平一臉震驚地看着表情嚴肅無比的符嬅,難以置信地問道:
“陛下親自下旨徹查,將所有涉及此事者打入天牢,等候處置?”
符嬅微微頷首:“沒錯,陛下有言,但有反抗者,直接以謀逆之罪論處,可當場格殺,無需顧忌。”
聽到這話,兩人頓時沉默了。
燕國公、趙國公等一衆勳貴,和一大票皇親國戚,這些人雖然可以憑在京的兵力拿下,或者僅靠玄極衛便可將他們打掉,被禁軍完全掌控的京畿之地也不會出什麼亂子。
但是
其他行省怎麼辦?
作爲大夏帝國的重要組成之一,這些王公貴族與國同休,數百上千年來不斷壯大,其下勢力早就蟠根錯節,鬼知道他們的底蘊究竟有多雄厚,各處省府州縣的官員、各軍軍官又有多少他們的人。
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旦他們求存無望,相關人等人人自危,魚死網破之下,整個大夏剛剛恢復的局勢,一下子就會再次動盪起來。
大夏實在太大了,十萬裡江山,而姜承婉掌權的時間又太短,中央的統治也還沒有滲透到各個行省,真正徹底掌控的,只有京畿一帶和西北地區,以及經過陸晨治理,民心極度歸附的隋、禹兩州和周邊的三個行省。
北邊和滄溟境接壤的幾個行省也算,畢竟面對數十萬實力強大的滄溟軍,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但其他地區,尤其是南方地區對中央的依附其實並不是很大。
最關鍵的是,這些巨宦豪門,有的還跟鎮守各方的柱國大將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若是京師局勢有變,很難保證各方還能像以往那般,保持表面上的安寧。
滄溟聖王的確很強,滄溟軍的戰力也確實天下無雙,同時極度可靠,但兵力太少了,除卻拱衛京師的戰力以外,能外派出去征伐各地的兵力其實並不多。
一方動亂其實還好,即便滄溟聖王不出馬,讓顧思妙帶着原蒼翎軍也能評判,但要是整個南方徹底亂起來……
一想到那副光景,兩人便頭皮發麻。
陛下如此意氣用事,這可如何是好……
作爲老成謀國的兩朝老臣,他們倒也不是沒有進取心,就這麼放過這些惡徒,但人老了,總是下意識地想求穩,能夠穩中求進是最好的,牽扯越廣的事,就越不宜大動干戈。
就像他們在寫給姜承婉的信重所說的:此事,當徐徐圖之爲上。
但姜承婉這幅完全不講情面,誓要追求到底的架勢,着實讓他們感到棘手。
這陛下哪哪都好,不僅帝王之道天賦極高,一年內數次悟道,實力提升極快,而且會隱忍,明忠奸,懂陰謀,極具雄主之姿,但…就是在跟陸晨有關的事情上,總是很容易上頭。
“兩位大人若是無事的話……”
符嬅單手扶着古道劍的劍柄,面無表情地道:“現在就請回吧,在下要去三大營調集兵馬,將所有嫌犯捉拿歸案了。”
淡漠的聲音,頓時讓兩人回過神來。
他們下意識地對視一眼,彼此都能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濃厚的無奈。
玄極衛、玄武衛、羽林衛、蒼翎衛整整十萬兵馬同時出動…這場浩劫,怕是阻止不了了啊……
意識到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是無用功,兩人沉默了片刻,便朝符嬅拱了拱手,轉身離開鎮撫司衙門。
事到如今,只能想辦法,看後面能不能儘量補救了。
而在他們轉身的瞬間,符嬅猛地抽出古道劍。
“出發!”
“喏!”
沒過多久,數百名手持任務書的玄極衛便從鎮撫司衙門門口魚貫而出,來到外面後,便以二十人爲一個單位,飛速向着各個方向疾馳而去。
這些玄極衛都是擴張之前就從玄武衛調過來的精銳,身手極爲強勁,哪怕只有二十個人,其戰力也不容小覷,至少對付一些尾部的王公貴族綽綽有餘。
至於家大業大,底蘊雄厚的國公、王侯、皇親國戚,自然是符嬅和三大營的將士負責。
很快,隨着符嬅手持皇帝的符節來到三大營,整個洛京徹底進入軍管狀態。
別說出城,就算是在街上晃盪都不允許。
京師數百萬生民全都要接受三大營和玄極衛的管轄。
徹底控制京師後,一隊又一隊披堅執銳的將士不斷涌入王公貴族聚集的東城,然後闖進一座座奢華無比的府邸,把裡面的人不由分說全部拿下,押往天牢。
一套流程行雲流水,顯然領頭的玄極衛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業餘熟悉得很。
小貴族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便被剷除了個乾淨。
而從那些中型的世家貴族開始,玄極衛便遇到了阻力,一些豪族緊閉着府門,裡面的各種法陣瘋狂運轉,不時響起陣陣沉重的腳步聲,似有甲士走動,一副要抵抗到底的架勢。
對此,領隊的玄極衛和三大營將領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調集重兵破門,而後攻殺進去,將所有反抗之人全部砍殺,最後大肆搜查一番,儘可能收集信息,尤其是帶文字的東西全部帶走。
一時間,整個東城哀鴻遍野,人心惶惶。 “果然…動手了麼.”
燕國公府。
聽着外面越來越大的動靜,感受着空氣中不斷瀰漫的緊迫感,燕國公鄭嶽一臉陰沉地坐在主位上。
底下,一衆嫡系子弟一臉忐忑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面對禁軍之中最精銳的三大營的威壓,燕國公府雖然沒有亂起來,但衆人卻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內心極度驚惶急躁,若不是威望甚高,他們早就亂作一團了。
然而即便如此,一衆家人已經接近崩潰邊緣,即便是家族裡曾經聲名赫赫的頂尖強者,坐在鄭嶽下首的幾個鬚髮皆白的老者,那看起沉靜的面容下,眼角深處依舊透着一絲不急覺察的不安。
偌大的燕國公府,此時卻再沒有往日的喧囂和繁榮,有的,只是滅頂之災帶來的濃郁絕望。
鄭嶽雙拳緊握,目光陰冷地望着外面不斷晃動的護府大陣。
“寧可自斷臂膀,把洛京近半勳戚名門全部誅殺,自毀大夏柱石,也要給那個該死的佞臣出口惡氣,那個昏君,當真是好氣魄!”
他怒極反笑,臉上逐漸流露出譏嘲之色。
聽到他這麼說,衆人頓時面面相覷,眼中的急切之色更甚。
一名老者拱手道:“家主,如今國公府被圍,兵鋒近在咫尺,存亡只在旦夕之間,我等該如何是好?”
我的好家主啊,現在是痛斥昏君的時候嗎?人家都派大軍過來圍剿了!
有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現在該怎麼辦啊!
衆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然而面對老者的提醒和詢問,鄭嶽的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就好像被圍的人裡沒有他一樣。
“慌什麼。”
鄭嶽淡淡道。
“有本公在,家的天就塌不下來。”
聽到他這麼說,見他成竹在胸,衆人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
也是,燕國公這個爵位傳承至今,已近六百載光陰,又壟斷了皇家靈石供應,手握潑天財富,底蘊何等雄厚,豈能沒有一點應對危機的準備?
不只是燕國公府,其他歷史悠久的功勳之家必然也有自保的特殊手段。
只是常人不知道罷了。
鄭嶽說着,突然探手入懷,從懷中取出一枚墨綠色的玉符,將其遞給身旁一個和他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
“易兒,拿着爲夫的令符,去把無垢衛調去前門,攔住那些鷹犬,儘可能拖延一下時間。”
“是!父親!”
鄭易接過靈符,轉身就朝後院走去,毫不拖泥帶水。
兒子離開後,鄭嶽便站了起來,而後轉過身,對一直站在他身後的三個壯碩老者微微躬身,拱手道:
“如今昏君當道,佞臣橫虐,殘害忠良,名門受辱,乾坤顛倒,以至我鄭家有此滅門之禍,還請三位老前輩告知老祖宗,請他老人家開啓星移大陣,以仙家妙法解鄭家今日危局。”
聽到鄭嶽的話,那三個壯得跟一頭牛似的老者微微擡起眼眸。
“好。”
三人中,最中間的那名獨眼老者淡淡地應了一聲,接着和另外兩人示意了一下,最後三人一同轉身朝後屋走去。
看着三人離開的背影,鄭嶽莫名眯了下眼睛。
而聽到他方纔的話,一衆鄭家子弟頓時精神一振。
鄭家老祖宗.
難道那位還活着?
一想到那個從小聽到大的,關於族中某個傳奇先輩的傳說,衆人不禁喜形於色。
若是那位還在的話他們鄭家這次定能安然度過難關。
而且,憑他們鄭家幾十代人積累下來的財富、人脈、天材地寶、名望、極品靈裝等,就連遙遠的西洲,也有他們鄭家的一席之地。
只要這次能安然離開京城,這天下,未必所有土地都得姓姜!
正如鄭嶽所說,既然昏君不仁,他們自然可以不義。
此天道至理,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