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嫁你好不好?

對裴樞來說,想做的就去做,管那麼多幹嘛。

比如聽見她嗓子沙啞覺得不爽,忽然想起自己吃過的水晶凍對嗓子最好,就去找,找不着就找遠了,正常。至於爲這什麼糕什麼凍打架,跑上幾百裡——爺做件事當然要做到底,可不是爲了女人不顧一切,哼。

他就是看她好玩,怎樣?

天灰谷裡那你扯我我扯你,你翻我我翻你,你陰我我陰你,他第一次對女人萌發興趣,這麼多年,都只見到跟在男人身邊唯唯諾諾的女子,菟絲花一般柔弱無聊,要麼就是看似柔弱無聊實則野心勃勃,整天想用自己的柔弱來征服男人,好比那個明城。

只有她,比男人還放肆,比男人還自在,明明長一張最女性最豔麗的臉,卻做着許多男人也不敢的事。

出谷後聽說了她被逐出帝歌的事兒,就是在進入斬羽部天臨城的時候,當晚他喝了一晚的酒,由她的事兒想到自己的事兒,想起自己在谷中一開始憤怒掙扎頹廢,之後不甘奮起的過程,那是撕心裂肺的回憶,他一個大男人回憶起來仍舊覺得痛徹,而她,經歷的想必也是同樣的心路歷程,她卻依舊笑顏如花,明亮如天灰谷偶爾大風吹過,閃出的天空。

那夜之後,纔有第二天突如其來的求親,和之後的追求。

求親也好,追求也好,那些扯出來的理由也好,一開始他並不太當真,只是單純的有點心疼,但這心疼到底是心疼她還是心疼她和他近似的遭遇,他也理不清,還是那話,想到就去做了,做了覺得很歡喜,就夠了。

他盯着景橫波,自己都沒發覺自己脣角一抹笑意,似喜似寵。

景橫波吃了一陣,覺得氛圍不對,一擡頭就看見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狀似很饞,想了想,低頭看看碗,遞過去,“你也餓了吧?吃點?”

“你吃剩的給我吃,嗯?”少帥豎眉瞪眼,就差沒雙手叉腰。

景橫波立即聳聳肩,收回手,不吃拉倒,我還捨不得呢。

“你就只顧自己吃?”她放棄了,那傢伙卻不肯安分,又涼涼一句話追過來。

到底要鬧哪樣!

景橫波橫眉豎目,決定以後絕不承這傢伙的情,太難搞。

“你餵我我才吃。”裴樞揚眉提要求。

說得好像她要跪求他吃似的。

景橫波很想不理他,可看他一臉一頭的灰,眉宇間有努力掩藏的疲憊之色,忽然又心軟了。

她真的覺得裴樞很像弟弟,那種被寵壞了的聰明小孩,吃了很多苦,仍舊不改內心張揚明亮,多難得。

或者她也覺得同病相憐吧,雖然經常毒舌欺負他,內心裡,自對他有種柔軟情緒在。

她舀了一勺鮮花凍,“來,張嘴。”

裴樞歡天喜地,不僅張嘴,還迎着她閉上眼,有那麼一瞬間,景橫波錯覺這貨是在等她獻吻。

女王吻醒了暴龍,王子會不會一怒擒龍?

這念頭一閃而過,她的勺子將要遞到裴樞嘴邊,鮮花凍顫顫巍巍,似一顆柔軟的心。

身邊忽然起了一陣風,下一瞬手中的勺子和鮮花凍都不見了,她一轉頭,就看見鮮花凍已經進了英白的嘴,而英白正將打開蓋的酒壺塞進甜蜜等候的裴樞嘴裡,往下就倒。

甜美的鮮花凍換成了辛辣的酒,裴樞被嗆得一陣咳嗽,睜開眼看見英白,一拳就打了出去。

“要打出去打!”景橫波大叫,“姐以後還想睡覺!”

那兩人狂風暴雨一般打出去了,景橫波大嘆:“孽緣!孽緣!英白,你跑來幹嘛?”

英白這幾天一直不在,她還以爲他見過紫微上人就不告而別了,誰知道這傢伙又跑了回來,還一臉的風塵僕僕。

“我來只是想告訴你,”英白一邊打一邊懶洋洋地道,“分心這種事,要專心地分心。”

“專心地分心?什麼意思?”景橫波愣了愣,那兩人已經翻翻滾滾打到下面懸崖去了,從持續時間和裴樞身法來看,他的毒又有好轉了。

景橫波擡腳向外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跑回來扒着臨崖的窗邊對底下大叫:“喂,英白,你那酒壺剛喝過吧?你和裴裴間接接吻了哎!”

底下“啊”一聲,在半山懸崖上打着的兩人,忽然都掉下去了……

景橫波嘎嘎一笑,覺得心情甚好,出門繼續練習!

月光下,山頭上,唱歌的唱歌,洗衣裳的洗衣裳。

景橫波一邊唱,一邊想着英白的話。

專心地分心……

專心地分心……

她一邊想着這句話,一邊嘴裡嘰咕,一邊意念就扯過了擁雪洗好的衣服,移向櫃子,打開抽屜——

紫蕊和擁雪忽然發出了一聲歡呼。

她一驚,醒來,啪嗒一聲衣裳掉落,然而她眼底已經露出歡喜的光!

她懂了!

這種一心數用,就是要不去想一心數用,不用管自己要同時做幾件事,要專心先進入一個狀態,在這個狀態之中慢慢適應,然後再在這種狀態中做好其餘事,做其餘事的時候,必須是自然的,不刻意的,水到渠成的!

這樣的狀態練成,她將永遠不會走火入魔,永遠不會被外物干擾,在打架中能處理公文,在出手時同時調息!

這纔是紫微老不死折騰她的真正用意。

武人有個最大的侷限,就是修煉真氣有限,再雄渾的真氣,總有盡時。累了就得停下來調息。

而這調息的需要,將會浪費多少機會?

如果一邊打一邊就能調息,就能隨時補充力量,那豈不是理論上,可以永遠打下去?那豈不是她就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再神的人都會累,可她不會!

這一點其實所有武人都能想到,但做不到,因爲真氣的運轉和儲存,自有其先天限制。但景橫波不同,她用的是異能,是天賦,不需要任何的儲存和積蓄,她現在需要學會的,是技巧,是轉化,是將單一的瞬移,千變萬化融入到對戰中去。

這樣針對她能力而提出的訓練,奇思妙想,卻也是神來之筆!

景橫波此刻心中對英白充滿感激,連帶對紫微老不死都不覺得痛恨了,開始興致勃勃練習。

不過道理雖然想通,但做起來並不容易。

唱幾句,控物,引導衣裳轉入池中……忘記了先轉入紫蕊擁雪眼巴巴端着的大盆,錯了。

唱幾句,控物,轉入大盆,好,再轉入池子,紫蕊和擁雪拼命開洗,動作太快,她瞧着好玩,格格一笑,忘記唱了。

在紫蕊擁雪憂傷的嘆息聲中,重來。

唱幾句,控物,轉入大盆,好,再轉入池子,洗好,紫蕊將衣裳揚起,她接住,往櫃子去,眼光一轉,又忘詞了。

重來。

唱幾句,控物,轉入大盆,好,再轉入池子,洗好,紫蕊將褲衩揚起,她接住,往櫃子去……等等,這褲衩是什麼顏色?洗得看不清了……

“餵你又忘記唱啦。”七個逗比冒出來,大笑。

重來!

不知不覺夜色已收,天光大亮,霞光鍍了人滿臉,每個人臉上寫滿疲憊,眼神卻亮過這一刻的熙光。

日頭從東邊走上正中,再走向西山,滿山的嵐氣生了滅滅了山,露珠兒溼了乾乾了溼,又是一個日夜。

兩天兩夜,沒人休息。

七個逗比一直在玩鬧,總在她睏倦欲眠的時候來個坑爹的段子給她提神。

天棄沒管她,絮絮叨叨指點擁雪紫蕊如何用力。

裴樞鼻青臉腫地在她頭頂的樹上睡覺,時不時掉下片樹葉砸到她頭,英白鼻青臉腫地在另一側喝酒,有時噴出一口酒氣,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第二天晚上,景橫波強迫紫蕊和擁雪去睡了一會,兩天兩夜,兩個養尊處優的女孩,手上全部被洗破。

第三天下午,所有人都齊聚在山頂,目光灼灼地盯着景橫波。

紫微上人也出現了,永遠那麼高貴美麗樣兒,帶着他最喜歡的白鷹,遠遠看去如天上謫仙人,一張嘴就一點都不仙了,“哈哈哈想到可以扣分,以及看你們出洋相,我老人家就分外愉悅啊……”

在他的笑聲裡,景橫波牢牢盯着他高聲開唱,“啊嘶嘚啊嘶嘚唉呀呦……”

一揮手,褲衩接連飛入盆中,紫蕊左手接着下一條,右手已經洗完一條擲向擁雪,擁雪手中洗衣棒揮舞如落雨,啪啪啪一陣急響,褲衩在棒端高高飛起,陽光下灑着水珠,景橫波高唱着,看也不看一揮手,抽屜統統彈出,褲衩飛向各自歸屬的抽屜,紅色歸紅色,黃色歸黃色,啪啪啪啪一陣連響,抽屜接連關上,節奏分明,錯落有致,如一首曲調特別的歌。

“痛快!”七殺大聲捧場。

伊柒興奮地在報時間:“半刻鐘——”

上頭紫微上人哼了一聲,“馬馬虎虎……”

“啊呀喲啊呀喲啊嘶嘚咯呔嘚咯呔嘚咯呔……”景橫波並沒有停止唱歌,一閃身忽然到了樹頂,一擡手身後櫃子抽屜彈開,一彈指一條溼淋淋內褲到了她手裡,一個響指紫微上人腰帶忽然斷裂,哼一聲頭頂的白老鷹忽然被拽了下來,景橫波騎在紫微上人身上,把溼淋淋內褲惡狠狠往他嘴裡塞,“附加題!完成得怎樣?快給姐加分!”

紫微上人一邊要退一邊要提褲子一邊還要救他的愛寵白鷹,等他安撫好愛寵,一腳將景橫波踢開,已經被內褲上的水滴了一臉。

景橫波一邊倒飛一邊還伸手召喚了一樹的刺毛球砸在他褲襠,“加分!”

快要落地時掀翻了紫蕊的水盆,潑了紫微上人一身,“加分!”

落地後手一揮,擁雪的洗衣胰子小板凳砸向紫微上人,“加分!”

滿山裡都回蕩着她理直氣壯的大吼:“加分!加分”

七殺第一次目瞪口呆,“娘地,這才叫彪悍!”

“小七七,從今天開始她纔是我們老大!”

“老大!”七個逗比齊齊一鞠躬。

裴樞拍大腿大笑,“好!這纔是我看中的女人!”

天棄翻白眼,“沒氣質!”

英白酒壺端在嘴邊,忘記喝了,傻傻看了半天,忽然噗地一笑,低聲自言自語道:“其實還真是挺配……”

紫微上人在景橫波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中,力持瀟灑,其實還頗有些狼狽地向後退,一邊退一邊哈哈大笑,“算你狠,不過想加分?等你真的揍到我老人家再說——”

話音未落,景橫波目光一閃,嘿嘿一笑。

這一笑笑得所有人汗毛一炸,紫微上人忽覺不對,一回頭,就看見一隻洗衣棒槌正電射而來,向着他的屁股。

原來前頭那許多亂七八糟的動作,都是鋪墊,真正的殺手在這裡……

要退已經來不及,後面就是懸崖,景橫波算好了的。

“噗。”一聲悶響。紫微上人一聲大叫。

七殺笑得險些栽下懸崖。

“加分!”

“教會徒弟,爆了師傅!”

……

不知不覺,景橫波在山上已經呆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當然面臨了各種各樣的考試,有的用於鍛鍊她的能力,有的用於坑她,還有的是給她機會坑別人。在這坑爹的一個月裡,她學會了一心多用,用一心多用戳爆了紫微上人;學會了瞬移和控物同時進行,用這個辦法把紫微上人的那隻白鷹和一隻黑鷹送做堆;學會了三十種下毒和辨毒辦法,一開始學的時候是她整天拉肚子,後來就是七殺們整天拉肚子;就連紫蕊和擁雪,都擁有了更靈活的身法,紫蕊學會了傀儡術和馭獸術,擁雪選擇了醫術和蠱術。

所有人都很忙碌,紫微上人就是個人來瘋,只要他在,別人就別想有安安穩穩躺下的機會。不過好處也是明顯的,技藝在進步,毒也在慢慢解,就連半山那些裴樞手下,狀態都好了許多。

紫微上人甚至是個通才,他有次去半山轉了轉,看了看景橫波初具規模的造船廠,隨口指點了幾句,那些技師就如醍醐灌頂,感激得恨不得跪下來舔他的腳。

景橫波想傳說里老傢伙驚才絕豔還是有道理的,可惜了當初那坑爹的狐狸羣。

景橫波還開始修煉一門心法,名字她不知道,是某天便便時忽然從茅坑上頭掉下來的,冊子破破爛爛,名字很驚悚,似乎是什麼“醜女毒經”。

她記得七殺說過,老不死讓做的你不一定要做,老不死不讓你做的你可以做一做。當即拿了冊子去給英白天棄看,那兩人推敲了半天,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她,異口同聲地道:“你不怕變醜可以練練看。”

景橫波立即練了,她纔不信什麼變醜不變醜,老不死那麼美,美人都是喜歡看見美麗事物的,他丟下的東西,肯定不是毀容的那種。

但練來練去,總是沒動靜,她有次忍不住問七殺,結果七個逗比哈哈大笑,卻什麼都不肯說,還是爾陸最後來了一句,“這個啊?這個我們師兄弟七個都學過,到現在只成功了小七七一個啊哈哈祝你好運。”

景橫波一聽頓時泄氣,伊柒是七殺中悟性最好,武功最高的一個,她可沒把握超過三歲開始練武的他。不過她還是沒有放棄,每晚堅持對着那個什麼心法,碎碎唸到睡着。

這天紫微上人要出門訪友,宣佈放假,眼看他下了山,衆人一陣歡呼,景橫波當即在地上躺倒,表示誰拉她起來她就揍誰。

結果她很快就爬起來了,因爲紫蕊擁雪說要去洗澡。

一聽說洗澡,景橫波立即覺得渾身發癢。這一個月她和紫蕊擁雪,都被折騰得死去活來,睡覺的時間都不夠,有時候離牀還有一米距離,都懶得爬過去,哪裡還有時間精力燒洗澡水,紫蕊和擁雪知道她愛乾淨,好幾次撐着要給她燒水洗澡,可燒着燒着,人就癱下去,擁雪有次險些撲倒在爐子上,從此景橫波勒令她們不必管洗澡的事,頂多弄點水來匆匆擦個身。

現在終於放假,一個月沒好好洗澡的人,頓時覺得自己髒成狗,景橫波唰一下爬起來,“洗澡洗澡!”

這附近有水潭,但據說裡頭有獸,七峰山大部分地方都有獸,擁雪卻道前幾天天棄帶她練輕功,路過一處景緻頗好的山谷,山谷裡的池水不同於這邊幽深水潭,特別清,一眼見底,可以確定沒有水獸。

說到就做,三個女人決定去洗澡,收拾換洗衣服的時候又說好久沒好好吃一頓了,不如順便帶上食材去野炊,準備野炊器具的時候被無處不在的七殺發現,然後……然後出發的時候,就變成了浩浩蕩蕩一大羣,帶着帳篷,拎着食物和野炊用具,說要去野營。

景橫波哀嘆:我明明只是想洗個澡地說……

好在那山谷確實景緻不錯,此時已近初春,山谷裡地氣熱,鶯囀燕舞,蔭柳白沙,谷中遍種櫻花樹,一色粉豔葳蕤,團團簇簇,倒映在碧玉明鏡般的水面上,如綠毯上鋪開一卷連綿清豔的名畫。

景橫波歡呼一聲,“我要吃烤野雞翅!”

“我們去打,我們去打!”七殺們快快樂樂跑走了。

那邊天棄和英白挖坑生火,安排裴樞去撿柴,暴龍表示憑什麼安排他去,但最終還是走了,因爲他一個人打不過英白和天棄聯手。

只剩下天棄和英白在,景橫波大爲放心,嚷一聲“洗澡咯。”當先往那池水奔去。

湖水外有花樹,湖邊還有石頭,不愁會被人看光,景橫波迅速脫衣下水,她要趕在裴樞和七個逗比回來之前趕緊洗好澡。

三個女人剛剛下水,就聽見“嘎嘎”一聲笑,那怪異的嗓子,三個人一聽就變了臉色。

紫微老不死來了!

老不死不是出門了嗎!

景橫波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攝取自己剛在石頭上的衣服。

但是已經遲了,石頭上空空如也,三個人的衣服都沒了。

然後就聽見老不死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山谷中。

“臨時考試!”

“我勒個去!坑人也不能這麼個坑法!”景橫波大罵一聲,“紫蕊擁雪趕緊走,沒穿衣服的越多越麻煩。”

“沒衣服怎麼辦?”那兩個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有帶帳篷,有油布,隨便什麼裹了再說,回頭叫他們脫衣服給你們。”景橫波揚聲大叫,“英白!天棄!這邊紫蕊擁雪衣服被偷了,你們要想偷看的話,我就把她們嫁給你們!”

那邊咻咻兩聲,似乎人很快跑走了……

“主子雖然你是爲我們好……”紫蕊抽噎着道,“不過能不用這麼打擊人的法子麼……”

“主子你爲什麼不走?”擁雪比較實際,年紀小,對娶不娶啊面子什麼的不在意。

“尼瑪我要能走啊?那老不死考的就是我,怎麼會讓我走?”景橫波拍打着水面,示意那兩個快走。

好在紫蕊擁雪經過這陣子抽風般的訓練,也已經適應了這種坑的節奏,胡亂揪了些水草擋住要害,彎身衝出湖水,一陣風跑到帳篷處,果然四面沒人,兩人尋油布裹身,又想是不是和天棄借件外衣,好讓景橫波出來,還沒動作,就感覺頭頂涼風過,人軟軟倒地了。

放倒這兩人後,紫微上人的聲音傳遍山谷。

“臨時試題:貞潔捍衛戰!”

“去死!”聽見這題目,景橫波立即一聲大罵。

“現在七殺、英白、裴樞、天棄,都已中了我老人家的毒,並遭受野獸圍攻。”紫微上人坐在樹梢笑眯眯地道,“我老人家根據他們每人的實力,安排了相應的獸羣,大概一刻鐘後,他們都能解決自己的麻煩,趕到此處。不過現在問題來了,他們中了毒,需要解毒,而解藥,”他彈指,“就在這湖水裡。”

“你上輩子一定是折了翅膀的鳥人。”景橫波罵。

“這湖水特別清,你明白的。”紫微上人笑得越發歡喜,“只要他們衝到湖邊,你就什麼都被看光啦。哎呀,被看光就得嫁人,可這麼多人你嫁給誰呢?”

“你在看我呢。”景橫波忽然也不生氣了,笑眯眯道,“我嫁你好不好?”

“我戴着眼罩呢。”紫微上人嘿嘿一笑,“女人是世上最可怕的狐狸,我怎麼會不知道防備?”

“廢話少說。”景橫波臉色一變柳眉倒豎,“你這是在考他們,我呢?我用什麼辦法才能解決這狀況?你總不能要我平空變出一套衣裳吧?”

“哦,”紫微上人若無其事地道,“我呢,剛纔偷偷放了一頭銀甲獸進了湖水,這東西內丹是療傷聖藥,皮特別柔軟而又能擋天下利器,更妙的是一旦剝下就可以血肉分離,可以立即使用。所以你只需要在那羣漢子趕來和你共浴之前,把這頭銀甲獸殺了,剝下它的皮披在身上,你就又有了衣裳又有了寶甲又免了亂嫁,你看,一箭三雕,我老人家對你好不好?”

“好!太尼瑪好了!等我好了,我一定把你嫁給一萬個男人!”

“他們敢娶也成啊。哦對了,銀甲獸號稱刀槍不入,滑如游魚,水陸兩生,是我七峰山最厲害的兇獸之一,這東西陸地已是猛獸,水下更是霸王,哎呀,你手無寸鐵,怎麼在一刻鐘之內收拾掉呢?想想真是愁人……我得先睡一覺,好好替你想想……”

景橫波已經沒空聽那老不死叨叨了。

身後水波出現異常波動,有東西已經悄然逼近,陪她一起來的二狗子羽毛倒炸,一步步退出岸邊,霏霏在岸邊一塊大石上跳來跳去,神情充滿戒備。

一刻鐘。

她要殺了這頭著名兇獸,還得剝皮。不然那羣貨就會衝進來把她看光光。

英白天棄也罷了,裴樞伊柒一定會跑得很快,尤其裴樞。

身後,露出一線銀青色的背脊。

……

離此地三十里,有一座矮矮的山峰,峰頂很平,似被天刀削去一截。

峰頂上坐着兩個人,其中一人,躺在另一人懷裡。

“小祁。”躺着的耶律詢如,閉着眼睛,輕輕道,“陽光是不是已經漫到了崖邊?那邊是不是有塊大白石?石頭很平,像座玉牀?”

耶律祁擡眼看着前方,光禿禿的崖邊什麼都沒有,可他還是微笑道:“是的,一塊很大的白石,玉一樣閃光。”

他仰起臉,陽光射在他眼睛裡,眸中也似晶瑩閃光。

“我有個故事說給你聽,關於這石頭的。”

“你說的故事一定好聽。”他語氣很捧場。

“那年我十三歲,瞎眼前一個月,”耶律詢如聲音如夢囈,“爹孃說想要把你送出去學藝,我不樂意,和他們大吵一場,一氣之下跑了出去,我走的時候撬掉了孃的首飾匣子,偷走了好幾只值錢的簪子,準備走遠一點,最好去一趟帝歌。”

“撬得好。”他溫柔地道,“當時我也不願意去學藝,家主夫人介紹的地方,能有什麼好的?還不是讓我去陪練捱打?”

她似有若無笑了笑,拍他的手,“我很生氣,走得挺遠,一路上沒出任何事,一直到玳瑁部,有一晚投客棧睡覺時,忽然聽見有人在我窗外唱小狐狸。”

“什麼小狐狸。”

她輕輕地唱起來。

“大狐狸病了,二狐狸瞧,三狐狸買藥,四狐狸熬,五狐狸死了,六狐狸擡,七狐狸挖坑,八狐狸埋,九狐狸哭泣,十狐狸問你爲何哭?九狐狸說老五一去不回來……”

那麼多年,迷迷糊糊中聽過一遍,從此她再不忘。

“這歌乍一聽似童謠,仔細想來卻似有鬼氣。”他點評。

“我聽着這歌,和你差不多感覺,覺得陰氣森森,頓時再也睡不着,爬起身出門尋找,那歌聲卻像是過路了,人早走了,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笑笑,詢如從小膽子就大,可是是不是就是因爲膽子太大,她纔有後來那麼多磋磨?

“我不死心,從小聽過了志怪故事,覺得既然這歌聲響在我窗外,自然是要給我指引。於是就站在院子裡,拋了個錢幣,錢幣落在什麼方向,我就打算往哪裡追。”

“然後你追到了這裡?”

“我走了一天一夜,搞不清方向時我就拋錢幣,我把命運交給老天,想看它會帶我到哪裡,最後我實在走不動了,暈在了這座山的山腳下,醒來就看見平臺峰頂,日出漫天,玉牀一般的白石上,坐着紫衣的美人,美人對着日光在梳頭。”

他看看那方向,此時不是日出,依舊光線耀眼,讓人不能直視。

“我當時以爲自己看見了神仙,不,神仙也沒有這般的美,我走過去,想伸手摸摸她的頭髮,她的頭髮真美啊,比最美的墨錦還亮,我這輩子也沒見過誰有那樣的發,她卻一翻手抓住了我的手,然後把我扔下了懸崖。”

耶律祁啊一聲,怎麼也沒想到是這個發展。

“我掉下去,沒有驚叫,只死死盯着她的臉,我想我這一生,再看不見比這張臉更美的事物。死前看個飽也值了。”

不,他心裡默默地道,最美的,還有一個,還有她。

“就在我以爲我已經死定了的時候,我忽然眼前一黑,再睜開眼,我已經躺在白石上,那張令我發暈的臉正對着我,她還捏着我的臉,很奇怪地道,咦,金剛心怎麼會生在這小丫頭身上?”

“我聽不懂她的意思,我當時完全傻了,因爲那聲音是男人的。”她短促地笑了一下,“這麼美的人,竟然是男人。”她擡手摸摸耶律祁的臉,“小祁,我一直說你是這世上最美的男子,我騙了你,在我心裡,他纔是最美的,無可比擬。”

“趕明兒我劃花了他的臉,”耶律祁笑,“這樣最美的就還是我了。”

“你大概劃不了他,不然我覺得劃花了也好。長成那樣的臉,其實不祥。我心裡覺得,他一定也是個苦命人,哪怕他看起來再風光再了不得,他心裡,一定也是苦的。”

“這世上多少人榮華在表,而悲苦在裡。”耶律祁淡淡道,“只要心不淪落,都行。”

“我的心,淪落在他那了。”她嗤笑一聲,“我和他坐在一起,一句話都沒說,看了一整天的太陽,看日光一寸寸走過天際,看雲海變幻成各種顏色,看朝霞連接了晚霞,後來我睡着了,醒來後我一個人睡在白石上,四面空空蕩蕩,沒有人,沒有體溫,沒有足跡,什麼都沒有,一切都只像我的一個夢。”

她脣角微微彎起,這是一個夢,是一生最美一霎濃縮而成的一個夢,她在那個夢裡,經千山萬水,少年足跡跋涉,遇見那個最美的人,在那座山上,裙角牽着雲霧,頭頂沐着金光,和他肩並肩,看天光歷遍七色,雲霓寫滿眼眸。從此一生不忘。

那一刻她一定沒有想過,一個月之後,她墮入永恆黑暗,因此那一幕華彩漫天,金光漫越裡那個紫衣身影,永恆不滅。

她固執地認爲,這是上蒼對她的安排,上蒼要她記得,爲此不惜抹去了她之後人生的所有色彩,要她用一生的黑暗,去將那一幕鮮明,歷久彌新。

那年她十三歲,知怨知憎不知愛恨的年月,她不知道那是不是愛,卻從此再也沒能容納下其餘任何感情。

“其實我後來還遇見他一次,那時候我十七歲,已經瞎了。”她道,“有次被堂姐騙了出去,她要把我推進坑裡,那坑裡有暗樁,我傷了腿,在坑裡等死的時候,忽然有一羣少年路過,他們不救人,圍在我坑邊,討論着要不要順便加幾剷土把我給埋了,又有人爭論說或者灌水也不錯,看我能不能浮起來,然後他們真的開始剷土,我就把那些土墊在腳下,往上爬,他們鏟多少我墊多少,他們哈哈大笑,說我好玩,把我救了出來。還說要送我回去,我怕惹出麻煩謝絕了,就這時我聽見了他的聲音,他說,徒兒們,爲師餓了。快點去搶錢。”

“我一聽這聲音就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想要去追,結果傷了腿不能動,聽着他們離開,後來我拖着傷腿找了很久,終究沒能找到。再後來,我以爲我還能遇上他……不過現在我知道了,老天也許只安排我遇見他一次,第二次完全是意外,我不必再多想,我和他,本就是兩個天地的人,各過各的便好。”

“或者……”耶律祁悠悠道,“你還能遇見他,只要你再向前走一步。”

“不了……”耶律詢如舉起雙手,手上殘缺累累,指頭處的黑紫,已經蔓延到了腕部,剩餘部分掩在袖子裡,也不知道怎樣。她用這雙看來不似人手的手,接着陽光,微笑道,“我就想在這裡,我就喜歡這裡。那一年我在這裡開始,現在我也想在這裡結束。”

耶律祁並沒有錯開眼光,他直直盯着姐姐的手,一點一點,看過那些坑坑窪窪的傷痕和斷口。

這是他們姐弟倆人生的傷痕和斷口,哪怕看一眼痛徹心扉,也不該避讓。

記住,才能報仇。

“我也走不動啦,”耶律詢如閉上雙眼,脣角一抹譏諷的笑,“哪怕他就在附近,我也不想找了。快死了拖着病體找一個男人,打算幹嘛?要他因此一輩子記得我?抱歉,這種事兒我不幹。我纔不要在自己一輩子最狼狽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用自己的哀憐之態搏一分憐憫的同情。要我出現在他面前,非得我風風光光的時候才行……或者,是他很狼狽的時候才行……”

“你把他整狼狽了不就行了……”他軟語哄她。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咱們時辰寶貴,別浪費在一個夢裡,”她抓住他的手,“小祁,聽我一句話。喜歡誰就去追求吧。管它結果如何,管她是否心有所屬,管它路上多少艱難阻礙。景橫波配得上你,你也配得上她,不管老天有沒有給你安排這段姻緣,如果你試都不試,我下輩子都不會瞧得起你。”

“那我寧願你這輩子,七八十年,都瞧不起我。我寧願你給我漫長的瞧不起。”他笑。

“我也想啊……”耶律詢如輕輕摸他的臉,“姐姐這輩子沒對你溫柔過,你怪不怪我?”

他偏轉頭,迎着日光,金光如劍刺入雙眼,刺出滿蘊的淚水。

是太陽光太烈啊,不是因爲這一刻的軟弱。

“溫柔不能讓人活下去。我喜歡的那個人,她其實也沒給過我溫柔。我天生就是不喜歡溫柔的。”他一笑,忽然扶起耶律詢如,“姐,先別死,咱還有一件事沒做。”

“嗯?”她氣息漸漸輕了。

“當初如果不是九重天門的人,收了老三做徒弟,家主一家氣焰不會那麼囂張,不會敢逼死咱爹孃,不會敢這麼對待咱們。歸根結底,根子出在九重天門。”他在她耳邊悄聲道,“現在,來了一個九重天的殭屍,我們宰了他。”

她霍然睜開眼睛。

……

------題外話------

剛纔發現,更完今天這章,這本書就過百萬字啦。

一直到百萬字,這本書基本都是萬更的。我記得我原本只打算萬更一個月來着。

嘖嘖,爲自己感動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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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他的眼中,她的王夫第30章 藥不能停!第42章 給宮總裁賠罪第60章 愛你的人,該給什麼第15章 掘地三尺第84章 選誰?第14章 看光?第57章 競選王夫(二)第41章 懲罰?第74章 舊日風流第42章 給宮總裁賠罪第22章 景肥婆第5章 磨人的小妖精第91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第60章 夜探寢殿第44章 我的人,你碰不得第81章 家人第41章 妻與妾第93章 扒人者人恆扒之第64章 戰地一吻第41章 妻與妾第63章 驚豔第74章 舊日風流第61章 你脫不如我脫第92章 人質第66章 神一樣的男人第56章 美人計第10章 他用一生來愛你第101章 那些年,那些愛第45章 誘惑的代價第22章 景肥婆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9章 另類花魁第25章 宮伯虎點秋波第71章 冤家路窄第68章 女王和國師的大戲第35章 默契第61章 你脫不如我脫第94章 相見第三十四章第76章 勇闖盤絲洞,暴打蜘蛛精第六十二章第45章 逃妃第39章 快到我碗裡來第56章 鬧洞房和聽壁角第63章 並肩作戰第106章 滿滿惡意的世界第2章 審問明城第3章 逼迫第92章 天下之重,她最重第46章 由來最愛是初心第8章 天授風情第六十二章第78章 誰換誰的江山第40章 愛與情義的選擇第89章 奪位第21章 捨身第70章 一霎咫尺,一霎天涯第11章 編個花環娶大神第67章 女王待遇第76章 我已歸來,不死不休第16章 震撼第81章 家人第80章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第57章 殺王大會!第19章 宮胤的未婚妻?第49章 點鴛鴦第15章 有個性,姐喜歡!第11章 情海生波第35章 女王選夫第14章 NO ZUO NO DIE第23章 誰若傷你,不死不休第16章 相見或不見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23章 誰若傷你,不死不休第30章 拉郎配第41章 刺殺國師第32章 歡喜冤家第46章 他的眼中,她的王夫第16章 追妻第101章 那些年,那些愛第73章 江山和他第52章 得罪不得第62章 他和他的大禮第46章 今晚一起睡吧第74章 我要給你生蛾子第37章 搶吻第31章 路邊一吻第70章 真情第41章 我給你主婚第22章 撩人第七十九章第37章 我和殭屍有個約會第15章 情之一字第21章 醋意?第48章 捨不得第39章 濃情第77章 他的出手第11章 龍應世家第89章 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