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坑蒙拐騙

景橫波走了幾步,轉到庭前,紫蕊跟上來,給她披上披風,道:“最近天氣不好,這個時節多雷暴天氣,隨時可能下雨,您得注意着。”

景橫波心中一動,擡頭看看天色,天陰沉沉的,最近似乎都這天氣。估計近期是該有雷暴雨。

她擡起頭,盯着遠處一座建築,那建築式樣頗有些古怪,有着高高的尖頂,塔樓模樣,她隨口問:“那是什麼地方?”

“是大祭司的觀星署。”

“桑侗的辦公地點?”景橫波皺起眉。桑侗和軒轅鏡,是目前朝臣中對她最不懷好意的兩人。從最初西康設陷阱,到迎駕大典上的步步刁難,可以想像到,他們會是自己前進道路上的最大絆腳石。

“是的。桑家世代相傳大祭司的職位。據說有一手極其出衆的占卜之術。地位很崇高。”

“我怎麼感覺桑家既不支持女王,也不支持宮胤,甚至對耶律祁也不是那麼信服,他們的打算是什麼?”

“微臣不懂政事,也無權加以議論。只知道桑家地位超然,本身和黃金部關係親密,又是帝歌古老門閥貴族,早先和耶律家曾因爲爭權有過齟齬,身爲老牌貴族又不容易看得上右國師的普通出身,而她們是祭司,世代對女王的承繼有發言權,自然也不可能把女王當回事。他們或者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哦,第三方勢力團體。”景橫波點點頭,大荒的局勢,不是簡單的左右國師爭權可以描述的,王朝六國八部的獨特設置,註定了這是一塊勢力糾纏,紛擾不休的土地。任何人走進這一張縱橫經緯的複雜大網,都得小心自己能不能安然走出。

她看着那特別高尖的頂,不禁詫異。

“聽說大荒夏末多雷暴天氣,這麼高的柱式尖頂,難道沒有被雷劈過?”

高處柱狀建築容易被雷劈,這是常識。古代又沒有避雷針。

“這正是桑家神異,並被世代供爲大祭司的重要原因之一,傳說她們家是神賜之族,是雷神在人間的後代。”紫蕊道,“據說第一代桑家家主,曾毛遂自薦和太祖皇帝求爲大祭司。太祖皇帝當時正爲宮中建築多爲雷劈而煩惱,隨口道,若你能令雷不劈你,朕就信你神賜之能,以後你桑家世世代代,都爲大荒祭司,並且爲桑家先祖造了一幢特別高尖的樓。就是現在這棟。”紫蕊指了指那高樓,“說起來奇怪的是,從此以後,無論雷暴多厲害,這雷劈壞了宮中多少屋子,唯獨那高樓,從來無損,雷暴最近的一次,劈在樓前地面,將地面裂出幾道鴻溝,高塔也完好無損。從此,桑家神異之名流傳,才成就了祭司世家,百年名門。”

景橫波託着下巴,望着那高塔,笑了。

要搞,就搞個大的吧。

“神賜?這要算神賜,我簡直可以冒充王母娘娘了。”她喃喃道,“不過這是巧合?還是幾百年前也有過一位穿越者?不管怎樣,桑家的神異,也該結束了……”

她轉身走回屋內,拖出自己的大箱子,翻出一個東西,抓在手裡掂了掂,擡頭,朝天一笑。

……

大荒在女王沒有正式登基之前,沒有早朝,早晨卯時左右,重臣們會在靜庭集合,就國事進行商量。

一大早,靜庭的宮門就開啓了,雖然宮胤沒有露面,但靜庭的運轉不會受任何影響。所有人也都知道,靜庭外鬆內緊,想要在裡面搞什麼幺蛾子,往往豎着進去橫着出來。

蒙虎已經接到了宮胤今天的指示“閉關休整,女王代領事務,見機配合。”

雖然奇怪這條指令,但蒙虎還是做了一些準備。加強了靜庭書房的防護——誰也不能預料這個舉動會帶來什麼反應。激烈反彈都是可能的。

蒙虎也有點奇怪,主上持重沉穩,如今自己不出面,讓初來乍到還沒被接受的女王一個人面對羣臣,真的好嗎?有必要嗎?

卯時還差半刻,一大羣人拖拖踏踏地走來,和往常精神利落的風範大相徑庭,還伴隨着不斷的呵欠聲。

“軒轅大人今日怎麼眼下黑腫,可是身體欠佳?”

“呵……昨晚沒睡好,被我家婆娘纏了半夜……”

“哈哈,想不到軒轅夫人徐娘半老,猶自風華如初,真真羨慕軒轅大人的豔福。”

“胡說什麼,老夫是被那婆娘纏着,要什麼裙子,裙子哪裡沒有,非要老夫去找!”

“啊,你們說裙子?是不是昨天出現在九宮大街的裙子?我昨晚也被我家兩個女兒給纏着,非說在九宮大街看見兩個女子,穿着大荒沒有的,非常奇特美麗的裙子,要我一定要給她們找到那裙子,這,這到哪裡去找啊。”

“你們在說裙子?我家裡也是,快被姑姑姐姐妹妹女兒們鬧瘋了,到處命人打聽那什麼裙子什麼首飾什麼鞋子,滿帝歌的找,找不到就茶不思飯不想,老夫就是一天不在家,家裡就亂了套……”

“什麼裙子惹得這麼多人神魂顛倒?仙裙?”

“不是仙裙也差不多了。據說現在整個帝歌的女人都在討論那裙子,討論那兩個女人,說什麼妝容如何精緻,衣裳如何特別,首飾鞋子無一不是人間奇物。無數女人爲之瘋狂,整個帝歌被翻了個底兒掉,大羣大羣的女人撲入首飾店成衣店再失望而出,弄得那些老闆捶胸頓足,那些愛美如命的女人們,簡直都快瘋了。”

“是啊是啊,我家的那位四更把我推醒,絮絮叨叨說裙子,天啊,我三更才睡!”

“你還睡到幾個時辰,我整整聽了一夜!呵……國師今天如果沒事,得早些結束纔好……”

“也不知道那兩個女子是誰,據說就是驚鴻一瞥匆匆一面,無人看清臉,也無人知道來歷,居然就轟動帝歌,令所有看見的人念念不忘,我家那個不爭氣的犬子,據說昨晚派人打聽了一夜……我要知道那兩個美色惑衆的女人是誰,必得把她們驅逐出帝歌!”

“秋大人可真不憐香惜玉。要我說,這多半是哪家青樓招徠客人的伎倆,選兩個女子,故意神神秘秘弄這一出,引人追尋,在引起所有人注意後,再拋出身份,一舉成名。嗯,我現在就等誰家青樓揭秘了,人找到了納爲小妾也不錯啊,聽說是絕世尤物,也不知道是彩袖樓的呢,還是玉春堂的……”

一羣人發出贊同的嘿嘿笑聲,另一羣人則忙着眼淚橫流打呵欠。

在門口接着的蒙虎,聽着他們的抱怨和討論,臉色古怪。

重臣們魚貫進了宮胤寬敞的書房,都抑制不住的疲憊,昏昏欲睡。軒轅鏡揉了揉眼睛,對蒙虎道:“往日國師都是準時出來,今日怎麼遲遲不見?如果國師有事,不妨說一聲,反正今日也沒什麼要緊事兒,不如就散了……”

他話音未落,門吱呀一聲又開了,一個聲音慵懶而沙啞地笑道:“國師另有要事要辦,而朕今日也有緊急事務要和諸位愛卿商量,今兒的會議,就朕來主持吧。”

衆人大驚回頭。

就看見門口,景橫波笑吟吟俏生生立着。

她穿着一身中規中矩的明黃色繡綵鳳袍子,華貴耀眼,這是女王的常服,衆人都看慣的,然而此時她穿着,衆人卻都覺得合身異常,曲線流暢,目光忍不住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落了落,這才發覺,不知何時,這原本是直筒式的王袍,給新女王加上了一條棕色綢緞腰帶。只是小小的改動,頓時便束出了曲線的噴薄和玲瓏,比以往所有穿過這種王袍的女王都出衆。

她有種奇特的魅力,每次出場,都有小小的新鮮令人眼前一亮。

景橫波坦然享受衆人目光,含笑掠了掠鬢髮,給大家拋了個又莊重又勾魂的眼風。

一半人還沉溺在她的美麗中發呆,一半人反應過來,已經大驚站起。

“參見陛下。陛下萬安。”這是善意的。

“陛下!此處正在商議國事,您且暫迴避如何?”這是有所拒絕又留點面子的。

“陛下!你僭越了!大荒國事,不容您置喙!”這是毫不客氣讓她滾蛋的。

後兩者足足佔了四分之三以上。

而桑侗已經在微笑着對蒙虎道:“護衛長失職了,這樣的場合,怎麼能讓陛下進來呢?別說她還沒登基,就算登基,此舉也可算是挑戰國師權威了。”

“回稟大祭司。”蒙虎面不改色,“蒙虎只是聽令行事。”

這句話好些人聽見,頓時變色。一時驚愕不定看過來。

衆人不明白宮胤的意思,這是要讓女王登堂入室呢,還是想敲打敲打她,讓她以後安分呢?畢竟當初前女王也曾露出一點不安分的意圖,後來就引發了玉照事變,如今宮胤怎麼可能允許災禍重來?

偏偏蒙虎意思也含糊,根本沒透露出宮胤的真正意思。

衆人愣了一刻之後,終究還是根深蒂固的制度觀念佔上風,一位老者上前一步,擋住了景橫波的道路。

“陛下。”他疾言厲色,“國師允許您在議事時踏入靜庭,是國師的亂命。事後我等自然會向國師提出抗議。但您作爲大荒名譽君主,應以捍衛大荒現有規則爲己任,怎可擅自破壞規矩,妄議朝政!請您速速退出,否則老臣會會同六司,對您繼位的資格重新論定!請陛下立即回宮!”

他身後,一大羣人紛紛站了出來。

“請陛下立即回宮!”

“請陛下立即回宮!”

聲浪如潮,人牆似鐵,等在外面的宮女面色發白。常方趕上前,輕輕勸景橫波:“陛下,不要隨意挑戰規則。靜庭您想來,也不能這麼直接進入,還是先回去吧……”

軒轅鏡等人則在冷聲吩咐:“把側門趕緊給封了!明日請陛下搬出隔壁,回到自己寢宮去!”

“哦,不給我進啊?”景橫波眨眨眼,“不給我進就不給我進了,發這麼大脾氣幹嘛,我好怕怕哦。”

她一邊拍着胸口,一邊笑眯眯轉身,一些臣子原以爲她要抗爭,不想她如此稀鬆,都露出詫異又鄙薄的神情。

“自取其辱!”一直冷眼旁觀的緋羅冷笑一聲。

景橫波好像沒聽見,笑嘻嘻轉身,一邊走一邊道:“是你們自己趕我走的哦?那麼,祭司高塔即將被雷劈倒的神示,我如果沒傳達到,也不怪我哦……”

此時人聲紛擾,她的聲音不算太清晰,但還是有一部分站在前面,反對最激烈的人聽見了。

“站住!”桑侗的聲音響起,微失從容。

景橫波就好像沒聽見,一邊向外走,一邊哈哈笑。

“什麼天賜神異?什麼神靈代言?什麼天雷不犯,什麼祥瑞御免?”她張開雙臂,嘿嘿笑着面對外面的陰沉天空,“神怎麼可能一直垂愛一個家族?你們何德何能把持祭司之位百年?皇帝都代代要死呢,一個祭司憑毛代代都該是你做?”

“站住!”

景橫波轉過身,偏頭笑吟吟看着桑侗,指指自己,“太不禮貌了,大祭司,你應該說,陛下請留步。”

“對於一個不守規矩,還沒登基就敢亂闖靜庭,胡言亂語侮辱祭司家族的人,我沒有尊敬的必要。”桑侗保養良好的臉上,眉梢微微揚起,忽見凌厲。

“也行吧,”景橫波隨意點點頭,“很快你就要做不成祭司了,倒黴之前都是要作死的,容你作一作。”

“陛下是來逞口舌之利的麼?”軒轅鏡陰冷地道,“煩請陛下說清楚,什麼叫祭司家族將被拋棄?如果陛下說不出個章程,只怕我等不僅要追究陛下擅闖靜庭的錯誤,還要追究陛下妄言污衊重臣之罪。”

“祭司家族的榮耀,不容人隨意抹殺!”桑侗冷冷接上。

“是呀,所以神來抹殺了。”景橫波自如地甩甩長髮。

“什麼神來抹殺?大荒所供奉的天神,只有祭司桑家能夠自卜卦中得到神諭!”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景橫波自如地向前走,自如地在屋子中間宮胤的位置坐下,蹺起腳,敲敲椅子扶手,“神在人間的啓示者,換人啦!”

“誰?”

關心這個問題的人太多,以至於無人注意她已經從容坐下。

“當然是區區在下不才本人朕。”景橫波一笑指着自己鼻子,“迎駕大典召喚綵鳳上禮臺的事,你們都忘了嗎?”

衆人都一怔。

當初景橫波忽然出現在禮臺之上,自稱有綵鳳相送的事,大家也曾疑惑探討過,不過沒有結果,過了幾天也就忘了。

“你那不過是輕功縱移之術!”桑侗反駁。

“哦?有這麼牛逼的輕功?”景橫波順手一指外頭的護衛,“哪,你們帶護衛進宮的,隨便叫個高高手來,誰能在一眨眼的功夫從靜庭這裡飛到我院子廚房,我立刻就走,還給你桑侗道歉磕頭!”

衆人都默了默,桑侗噎了一下,臉色漲紅。

這樣的輕功,別說大荒沒有,放眼各國也找不到吧?

“來來來,”景橫波敲桌子,“把今天要議的事拿出來吧,我答應幫右國師代爲處理今天事務的。”

“剛纔的話還沒有解釋,現在陛下何必提這個?”軒轅鏡皺眉。

“NONO,不是解釋,”景橫波搖手指,“是傳達。”

“傳達什麼?”

“女王有臨急議事之權,因爲我接到了神的兩個預示,這算急事,所以我來召集你們傳達議事。”景橫波翹起二郎腿,長指隨意地敲着下巴,對幾個老臣的皺眉視而不見。

“請陛下一次性說完,裝神弄鬼毫無意義!”桑侗終於失去了耐性。

“桑祭司的神,據說當年護住了祭司高塔不爲天雷懲罰,成就了祭司家族的地位。”景橫波站起身,“而我接到的神示說,桑家不守律條,違反祭司家族不得參政規矩,多年來插手大荒國政,野心勃勃行爲不端,已經玷污了家族的神性,所以已經剝奪了桑家的神賜之權,”她一指祭司高塔,“三日之內,祭司高塔必遭雷劈!”

衆人震動,桑侗尖聲道:“胡說!都是胡說!”

“胡說還是神諭,最多三天便知道了不是嗎?”

衆人擡頭看天空,陰沉欲雨,大片鐵灰色的霾雲佈滿天際,只怕當夜便有雷暴。

“胡言亂語!惡毒污衊!”桑侗快速奔向景橫波,“我桑家的尊嚴不容你……”

蒙虎一側身,帶着一批護衛,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她面前。

“靜庭重地,”蒙虎垂着眼皮,刀半出鞘,“不得動武。”

大賢者常方也奔了過來,擋在景橫波面前,瞪着桑侗,“桑大祭司何必如此暴躁?陛下身負大荒國運和百姓民生,你敢動粗?”

“辱我祭司家族百年清譽者,永爲我桑家之敵!”桑侗也失了往日優雅氣度,聲音尖利。

景橫波斜斜靠在椅子上,剔着指甲,時不時擡起手吹吹,看都沒看桑侗一眼。

說這麼苦大仇深幹什麼?難道之前你把我當朋友待了?

景橫波想起太史闌一句話:人不害我我不害人,人若害我我必加倍害人。

這是她唯一讚同太史闌的一句。

“辱不辱你,三日之後就知道了!”常方毫不相讓。

“是極。”一直冷眼旁觀的緋羅忽然站起身,笑道,“大祭司也不必憤怒,說到底,話不能亂說,說出口就得負責。陛下既然說三日之內祭司高塔必遭雷劈,我等就看着便是。不過我倒有句話要問陛下,如果三日內,祭司高塔安然無恙,你怎麼說?”

景橫波斜斜瞟了她一眼。

玩政治的女人就是不好看,瞧那滿臉的詭譎光彩。好端端一個美女,看起來臉歪嘴斜的。

景橫波表示自己一定要做個美貌又充滿正能量的新款政治女強人。

“還能怎麼說?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她笑眯眯託着下巴,“不給登基啊,流放啊,你們不是一直在想嗎?”

緋羅沒有笑意的笑了笑。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說對了你們怎麼說?”

“您是女王,您本來就該是對的。”緋羅的回答很狡猾。

“我是對的?”景橫波斜着眼睛瞟她,“我還認爲你丫是個禍國殃民的賤人呢,你說對不對?”

緋羅粉紅的臉瞬間漲成了鐵青色。

“呵呵呵舉個例子嘛別生氣,你怎麼會是賤人呢?你明明是個陰人。還有禍國殃民,這是絕世美女級別才能擁有的技能點,你雖然也算中等姿容,但還差得遠呢。”景橫波笑顏如花。

緋羅鐵青的臉色又變成霜一樣的冷白,上得了戰場談得了國事設得了計謀玩得轉政事的襄國女相,對這樣惡毒又無恥的當面罵街,一時真有些適應不來。

景橫波表示這不算什麼,只要她見識過網絡暴民。

軒轅鏡臉色也不好看,他發現新女王看似懶懶散散沒脾氣,鬥起嘴來卻絕對一把好手。關鍵她什麼話都說得出來,自重身份這個詞在她面前不存在。

“陛下何必繞來繞去,不妨直言。”

“和正人君子朕從不繞來繞去,這不是沒辦法嘛。”景橫波直起身,一臉無辜地道,“這要說到第二個神示了。神說,我是天命女王,神選擇我降臨大荒,自有拯救百姓,振興大荒之責。但現今女王不可問政制度,不符合神的喻示。一個對國事茫然無知的女王,如何發揮神給予的力量?”

“是極!”常方立即連連點頭,“陛下天資聰慧,學識淵博,胸懷錦繡,才智超絕。如此才能,如果棄置一旁,是我大荒的損失,百姓的損失。老臣以爲,應該修改律法,允許陛下聽政,或者適當就國事提出合理建議纔是。”

景橫波搔搔下巴——這老頭說的人是她嗎?

她明明記得文臻對她的評價是:胸懷巨乳,一肚草包,滿臉吃相,一生花癡。

就這,還是三人中給她的最高評價了。

“女王是國家名譽統治者,是大荒百姓的精神君主。在位期間不允許參政。這是大荒數百年來的鐵律,是先太祖皇帝記載入《皇典》的首要準則!”軒轅鏡聲音決絕,“大賢者還記不記得其後一條附註?”他陰沉着臉,眼底閃爍着陰森火花,一字字道,“但凡有妄圖侵犯此律條,覬覦大荒國政之主。可共滅之!”

常方臉色一變,緊緊抿了抿脣。

景橫波皺了皺眉,她有點想不通這大荒開國皇帝是怎麼了,建立的江山不子孫世代承繼,卻搞什麼轉世制,轉世女王做個傀儡,實權往往旁落於左右國師。這王不王臣不臣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看此刻衆人神情,明顯都贊同軒轅鏡。

景橫波雖然不愛看書,可是卻不知看了多少古今中外肥皂劇,強大的編劇們用更強大的腦洞告訴她,任何既得利益團體,都不允許外來勢力隨意窺測他們的權力。任何對長久存在的制度和政體進行的改革,如果太激進強硬,往往都以失敗告終。

這點連皇帝都不例外,何況她一個毫無實權的女王?

不急,慢慢來。軟刀子割肉最痛了。

“誰要參政了?誰要奪權了?”她敲敲桌子,吸引衆人目光投來,才道,“朕發揮神賜予的力量,給百姓做點事也不行?桑家得到神的垂青,佔據大祭司位置數百年之久,進入國家權力中心也有很多年,桑家可以,我一個女王都不可以?”

“正因爲你是女王,所以不可以!”

“不參政,不議政,只是聽政,並在自己能出力的時候出力,這都不可以?”景橫波霍然站起,一腳踢翻了身下的凳子。

砰一聲大響,凳子翻在衆人腳下,震得衆人都擡頭,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景橫波臉上笑容全無,滿臉森森煞氣,眼睛半開半合,披散的長髮忽然無聲飛動。

衆人愕然看她,只覺她忽然似換了一個人,有人想起她滿口的神示,不禁心中一緊。

難道,神降了?神怒了?

景橫波直直盯着前方,忽然張開口。

“不參政,不議政,只是聽政,並在自己能出力的時候出力,這都不可以?”

一模一樣一句話,衆人大驚失色。

因爲,聲音忽然變了。

由微微慵懶沙啞的女子嗓音,變成了不男不女,粗嘎難聽的怪聲!

更重要的是,景橫波說這句話的時候,只是張開口,並沒有動嘴!

衆人睜大眼,吃驚地看見景橫波目光發直,她身後的長髮,忽然都幽幽浮起,飛在身後。

僵立的美人,呆滯的目光,忽發的怪聲,飛散的發。

望之如傳說中神仙附體。

一時滿室驚窒,都看着上方桌案旁的景橫波。

景橫波卻久久沒動靜。額上微微滲出汗來。

衆人想催促,又被神秘氣氛感染,一時有些凜然。

緋羅忽然起身,快步上前,微微躬身,一把掀開了景橫波身邊桌案上垂着的桌罩。

那裡空蕩蕩的無人。

原本懷疑桌案下有人,給景橫波做雙簧的緋羅,失望地放下手,又看看景橫波身後。

她身後就是牆,無論如何藏不下一個人。

緋羅只好更失望地坐了回去。

桌案下。

二狗子倒吊在桌案背面,緊緊抓着木板的縫隙。

霏霏藏在桌子邊,扒着桌子的邊緣,雪白的大尾巴晃動,拂起一陣陣的風,扇着景橫波的長髮。

……

“天神附體”的景橫波,忽然一擡手。

二狗子發出一聲怪腔怪調的暴喝:“呀!”

轟然一聲巨響,響在院子中,彷彿真似一個雷劈了下來,隨即嘩啦啦一陣磚瓦碎裂之聲。

蒙虎臉色大變,喝道:“不好!”快步搶出。衆人慌忙跟隨,然後立在院子中,面面相覷。

院子裡煙塵滾滾。

地下落了一堆破碎的琉璃瓦。

有個一直守在外頭的護衛,驚駭地指着屋頂,大聲道:“有石頭從天降下來了!砸在了屋頂邊緣!我們沒看見任何人出沒!”

衆人倒吸一口氣,面面相覷,常方怔了半晌,一步搶回屋內。

景橫波已經恢復正常,坐了下來,長髮瀉在背上,疲倦地支着頭,幽幽地道:“剛纔怎麼了?你們怎麼都出去了?”

後進來的軒轅鏡等人狐疑地打量着她。此刻景橫波看起來神態衰弱,表情迷離,和傳說中被神靈附體的狀況一模一樣。

只有桑侗暗暗咬牙——這種表情和狀態,可是她們桑家的專利!什麼時候被這女人學去了!

景橫波現在確實很累。

讓霏霏早已在靠近屋頂的一棵樹上放好了石頭,剛纔以意念操控,霏霏那個不靠譜的,選的石頭太重,她剛纔目光呆滯,僵立不動,其實就是憋足力氣搬石頭來着。

她手指一動,將袖底的錄音筆收起。二狗子提前錄的那句話,效果不錯。

“陛下……”常方小心翼翼地道,“你剛纔……”

“我剛纔睡着了?”景橫波裝模作樣揉揉眼睛,“哎,昨晚好像沒睡好……”

“那個……”常方是飽學大儒,並不怎麼相信怪力亂神之事,但親眼所見,一時也不知怎麼描述。

蒙虎很及時地接了過來,道:“陛下,剛纔似乎您曾被神靈附體。”

“啊,是了,”景橫波暗暗感激,立即恍然大悟狀,“以前天神指示我的時候,都是這種感覺,今天覺得特別疲倦……是不是天神發怒了?”

衆人都默然,蒙虎指了指被砸壞的屋頂。

景橫波探頭瞧瞧,冷笑一聲。

“我說了,我代表的是神靈的旨意。神靈不過一個小小的要求,需要我在凡間爲他代言,爲百姓做點好事,你們這些凡人,竟然敢推三阻四,蔑視神旨!”

一部分人神情凜然,軒轅鏡等人不滿惱怒,一時卻找不到話來駁斥。

“我也不和你們辯駁。”景橫波站起身,“你們看見了神示,聽見了神的意旨,如果一意孤行的拒絕,下一步就是對你們的懲罰,比如桑家——”她忽然轉向桑侗,“所以神要收回對你們家族的恩賜了。”

“你說收回就收回嗎?”桑侗冷笑,“你說神重新選擇你就是你嗎?你把這立於朝廷的泱泱重臣,都當小孩子欺騙嗎?”

“誰欺騙世人多年自己知道。”景橫波笑嘻嘻一點她下巴,“我當然有東西證明。”她轉向羣臣,“如果三日內雷劈祭司高塔,是不是就能證明神已經收回了對桑家的恩賜?”

衆人默然,想反駁找不到理由,桑家以雷過不劈爲恩賜,雷劈了,恩賜自然就沒了。

常方道:“自然是。”

桑侗狠狠看了他一眼,老頭子面不改色。

“如果我能將劈倒高塔的雷電收集,是不是能證明,這回得到恩賜的是我?”

滿座皆驚。

收集雷電,什麼意思?

軒轅鏡等人原本猜着,景橫波下一句話如果說高塔被劈就證明她是被重新選擇的神賜人,他們必然要一二三四五的反駁,然而聽見這一句,也不由呆了。

無論如何,收集雷電是不可思議行爲,想要否認這是神蹟都不行。

只是……

桑侗還想反駁,軒轅鏡止住了她。冷笑看向景橫波:“陛下吹得好大口氣。”

“口氣不大怎麼能算得上神蹟?”景橫波笑微微。

“如果你做不到?”

“你覺得呢?”

“那請陛下還是去黑水澤頤養天年吧。”

“這個……”

前面幾句話簡單幹脆,說到黑水澤的時候,景橫波卻猶豫了一下,露出點不確定的神情,似乎沒想到懲罰如此狠毒,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

桑侗原本看她胸有成竹模樣,心中不安,此刻見她猶豫,便知她也內心虛弱,並無十分把握,頓時精神一振,冷笑道:“我桑家敢應此賭約,如果雷劈祭司高塔,必定交出祭司位置,如何陛下言之鑿鑿,此刻卻不敢應了?”

“應就應,誰怕誰?”景橫波果然受激不過模樣,張口應了,卻有些不安地瞧了遠處高塔一眼。

桑侗微微放下心來,她不相信所謂收集雷電之說。至於雷劈之事,她當然知道自家高塔不被雷劈的原因,早已決定三天內增加守衛力量,高手盡出,定要一隻螞蟻都無法靠近高塔。如果景橫波真的想去高塔使壞或者收集雷電,定要她去得回不得!

“如果我能做到,那我先前聽政的要求,你們再沒理由反對了吧?”景橫波敲敲桌子。

衆人對望一眼,覺得女王不可能成功,就算成功,也不過就是聽政,並不是參政議政乃至對國事定奪,似乎也沒什麼要緊的。何況女王看似頗有些不凡,若真能爲大荒國務民生提出些合理建議,似乎也不是壞事。

只有軒轅鏡和緋羅幾人眉頭皺緊,他們並不會想得如此簡單。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任何對權力的蠶食都從不起眼的小事開始,先是聽政,後面就有可能問政,乃至參政議政,開了一個頭,就可能煞不住尾。

然而羣體性意見中,個人意見總是稍顯薄弱。何況軒轅鏡雖然家族勢力雄厚,卻只是個諫議大夫,緋羅是襄國女相,對王朝國事有聽政權無決定權,真正的權力,從來都把持在宮胤及他的支持者手上。

而宮胤的從屬們,卻因爲今天宮胤不在,沒有主心骨,又覺得這一場賭約,保不準是國師有心誘女王入局,到時候一次性解決女王呢?

衆人都默認,又是常方,氣壯山河地道:“自然不會再有任何異議!”

衆人都覺得老頭子甚討厭,景橫波笑眯了眼,覺得老頭子忒可愛了。

“那麼,今日的本子,先拿上來吧。”景橫波攤出雪白的掌心,“我替國師先收了。”

衆人又覺得古怪,有心不交,似乎這時候再抗議也無意義,反正三日之內有定奪,到時候女王要麼付出代價滾蛋,要麼坐穩這裡的座位,如今便讓她接觸一下,也決定不了大局。

衆人紛紛提出自己要議的事,遞上本子,景橫波果然不說話,只是認真聽着,在心裡默默記憶分析。

座下幾個臣子對望一眼,收了原本想要說的話頭。本來今天耶律祁派系的官員,是打算進行反攻,將耶律祁從昭明公署的調查中撈出來的,然而今天宮胤不在,女王代理,和女王說這事各種不妥,只好按捺下去。

蒙虎退到一邊,眼底微微有驚異的光。

他沒有想到,在這樣絕對劣勢毫無幫助下,陛下真的能最後坐穩了這裡的位置,讓衆臣圍繞她進行議事。

這是前女王一直努力想做卻沒有做到的事,也是大荒建國數百年來,不下十任女王,在不甘心的心態下想盡各種辦法要做,都沒有做到的事。

在接到國師密令時,他十分驚訝,覺得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甚至佈置了護衛,準備在羣臣憤激動手情況下,搶出景橫波。

結果此刻他看着坐在宮胤位置,微笑款款和衆臣說話的景橫波。如在夢中。

不可思議。

他忽然微微有些感嘆。想着事實證明,還是國師永遠眼力超凡。

只是……

他心中掠過一絲憂慮,在心底無聲嘆息。

……

靜庭朝會散場時,景橫波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擺手相送。

“諸位下次記得準時來啊!”她不忘囑咐。

衆人撇嘴——說得好像以後她就在這議政了似的。

等最後一個人走出門,景橫波擡頭看看天空。一個若明若暗的閃電,正割裂了灰色的雲層,似一條蛇,倏忽沒入天際不見。

“你說我什麼時候成爲天下第一?”她轉頭問跳上桌的二狗子。

“就在今天!就在今天!”

------題外話------

揮舞着大波的BRA大喊:最後一天啦,月票再不投作廢啦,不要以爲下個月還有用啊,浪費可恥啊,快扔進來吧,看你們的票票能不能填滿這個巨大的杯啊!

對了,祝孩子們開學愉快哈,我會想你們的,記得偶爾想一下我。

第60章 一生一個對的人第13章 耶律祁的下落第108章 甜蜜蜜第93章 相遇第86章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第91章 得知真相的她第67章 女王待遇第27章 醋罈子碰碰撞第20章 壓倒性談判第20章 你摸的是我第43章 ONLY YOU第60章 我和你在一起的滋味第20章 要不要嫁我?第49章 交杯酒第74章 我要給你生蛾子第57章 殺王大會!第30章 信任第89章 第一卷完第70章 欲拒還迎?第40章 我嫁你好不好?第30章 拉郎配第69章 大忽悠第39章 快到我碗裡來第24章 不許亂看!第49章 交杯酒第75章 素手忽翻,戟指向天第32章 向右國師求親!第28章 情海生波第40章 我嫁你好不好?第52章 終身之賭第3章 爽!第15章 情之一字第17章 耶律祁的計劃第15章 誘餌第24章 不許亂看!第84章 女神第26章 有仇必報第83章 誰守着誰的幸福第5章 找吧找吧姐不累第92章 人質第55章 洗顏第10章 他用一生來愛你第26章 逃奔第75章 他來了第47章 糾纏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89章 奪位第42章 給宮總裁賠罪第23章 誰碰你,我殺誰第85章 有種你面具戴三層!第69章 大神唱戲第89章 第一卷完第77章 他的情意,你可知道第91章 母子相對第64章 石榴裙下拜衆生第107章 鬼火第11章 編個花環娶大神第71章 爲愛無懼第65章 情敵擡槓第76章 情深意重第61章 願一切執念被成全第39章 好酸,好酸!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34章 美人!第38章 打翻的宮醋罈第24章 上下運動第47章 私奔?第4章 解衣覆懷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14章 耶律祁的下落(二)第58章 都是雞湯惹的禍第13章 耶律祁的下落第48章 他和她的情人節第78章 智慧第47章 一見鍾情第18章 各有花招第5章 找吧找吧姐不累第43章 幹掉情敵第93章 扒人者人恆扒之第5章 月下之約第1章 相認第68章 打臉第86章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第72章 大神PK錦衣人第60章 夜探寢殿第4章 誰的愛慕與邀請第77章 他的情意,你可知道第30章 信任第108章 甜蜜蜜第75章 素手忽翻,戟指向天第36章 追逐逃妻?第38章 你又不是我老公第9章 相見第71章 誰奪天下誰白髮第105章 試探第37章 陛下有喜第71章 爲愛無懼第21章 醋意?第48章 他和她的情人節第64章 石榴裙下拜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