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來得及看清,感覺到身邊咕咚栽下一個人,大頭朝下,越過她,啪一聲栽到院子裡。
而她自己腰間一緊,似乎被什麼扯住,半空中翻個筋斗繼續往下落,再然後腰上一痛……卡住了。
她低頭一看,自己好巧不巧地落在一座屋子的屋頂上,腰上繫着白色絹帛,被打開的天窗卡住,而院子裡,南瑾正以一種絕對不適合她的姿態,四仰八叉地躺着,看那樣子,摔得很重,以至於一個大高手,一時竟然爬不起來。
景橫波腦子又開始暈起來了——看樣子南瑾帶她脫逃的計劃失敗,被底下的人用一根白帶把人給拽了下來,果然這院子裡兩個人,手段不低。只是不知道出手的是那冰塊少女,還是那個殘疾?
她探頭看看南瑾,反正都被發現了,也無所謂底下知道不知道,喊她,“沒事吧?”
南瑾躺在地上,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也不回答她,景橫波瞧着,只覺得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眼神竟然是……撕心裂肺的。
她默了一默。
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根帶子拽下兩個人,明顯南瑾摔得比她重,遠遠地被彈飛出去,有種“懲罰”的感覺……
但她這樣上不上下不下的也不成,瞧着好像要下雨了。底下毫無動靜,那一對神經病主僕,好像就打算把她這麼晾着了?
她掙扎了一下,因爲雙手被困住,想要跳出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往下賴。
她揮揮手,一塊石頭飛起,砸在天窗邊緣,瓦片碎裂,她唰一下掉了下去。
掉下去那一霎,看見屋裡水霧瀰漫,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剛纔好像人家提水洗澡來着。
屋內沒點燈,水汽蒸騰如雲蒸霧繞,在迷濛的光線裡,她似乎隱約看見人影一閃,纖長的、玉白的、肌骨晶瑩的、驚鴻一瞥修長的小腿上水鑽般水珠滾動……
然後屏風後咚地一聲,似乎什麼人撞在牀榻上。
下一瞬“嘩啦”一聲,她掉入澡桶中。
掉入那一瞬間,她下意識雙手向外一擋,生怕遇上裸男或者裸女的胸膛。
什麼也沒遇上,澡桶裡空蕩蕩的。
澡桶的水還很熱,散發着淡淡的藥味,不算難聞,熱水浸潤的感覺很舒服,周身毛孔都似被打開了,體內熱流流竄,腦中那種中了毒煙暈暈的感覺也消散了不少,她一時竟然有些貪戀,賴在澡桶裡不肯出來。
她眼光四處轉,想要看清楚人在哪裡,此時院子裡忽然掛起了燈,燈光透過窗紗射進屋內一片朦朧,正好隱約將對面屏風照亮。
她的眼睛忽然就直了。
屏風後,有人在穿衣服……
穿衣服也罷了,她不是沒見過人穿衣服,再說還隔着個屏風,只是這人穿衣服的姿態,太奇怪了。
衣服掛在屏風上,是件寬大的白色寢衣,那人手指一動,衣服滑下,他又一彈手指,衣服飛起,在空中展開,當頭套下,從頭到尾,那人除了手指動彈,全身就沒動過。
燈光打在屏風上,映出他的身形,雖然坐着,也可以看出修長精緻,略略清瘦,線條卻凝練結實,從肩到腰,增減不能,她忽然便想起了剛纔一瞥間,閃爍着水珠晶光的肌膚和軀體……
景橫波怔怔盯着那身影,腦子裡卻在不斷回想宮胤的身材,記憶中她似乎沒有很清晰地看過他呢……
忽然眼前一暗,美妙的男體消失,院子裡的燈滅了。
燈滅的剎那,風聲急響,有人的腳步如風般卷至,景橫波回頭,就看見白影一閃,南瑾出現在門口。
景橫波剛要打招呼,南瑾身後人影一閃,一隻雪白的手掌猛地砍向她的肩頭,那少女在南瑾肩頭上,露出半張皺眉的臉,她臉上表情有些怪異,出手卻毫不容情。
南瑾回手也毫不猶豫,身子一翻,反手一掌就拍了回去,轟然一聲門簾珠串四處飛濺,連門框都在顫抖,那少女似乎不敵,身子向後一翻不見。
南瑾也不理會她,一個箭步衝了進來,景橫波見她這樣,自然是爲了救自己而來,想到屋內還有一個一直一言不發的神秘主人,急忙提醒道:“明珠,小心屏風後面!”
此時南瑾正衝到澡桶邊,剛剛擡起手,指掌間青光一閃,聽見景橫波這一句,不禁一怔。
一怔之下,手掌便沒能及時拍下,屏風後忽然一聲微響,白光一閃直奔南瑾。
景橫波一看南瑾此時竟然在發呆,不禁一急,橫肩一撞南瑾,地上本就有水,南瑾被這一撞,滑開了兩步,此時景橫波聲音纔到:“小心!發什麼呆!這裡頭人厲害,別救我了快走!”
“叮。”一聲微響,什麼東西從南瑾身上落地,景橫波轉眼一看,只隱約看見青藍光芒一閃,她一怔,再要看時,地面上水漫過來,那東西忽然就不見了。
南瑾似乎又在發呆,忽然屏風咔嚓一響,南瑾和景橫波都霍然擡頭,眼前又是白光一閃,如雪電如奔雷,直劈兩人面門,那白光來勢太快,以至於剎那間景橫波都覺得眼前似忽降大雪,整個視野裡萬物退去,只剩那茫茫一片白。
景橫波想起剛纔那白光出手,似乎就對南瑾毫不容情,擡手就將南瑾一推,“出去!”
南瑾霍然轉頭看她,手一擡指間微光一閃,正划向景橫波腕脈!
景橫波心中一沉。
此時兩人極近,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避讓,手上已經感覺到徹骨的涼意。
“嚓。”一聲微響,淡黃的筋繩斷落,景橫波手上一鬆。
她雙手得到解放,也呆了一呆,一眼看見那白光正衝着南瑾而來,下意識伸手撈住,南瑾“啊”地一聲,大聲道:“不可……”
景橫波手一伸出就後悔了,那白色東西沾了水,甩過來的風聲呼呼,一聽就知道滿貫真力,堅如鐵石,自己用手直接擋,只怕手都要被抽斷。
但此時撤手已經來不及,“啪”一聲,南瑾閉上眼睛。
景橫波卻瞪着眼睛,看着忽然變軟的白色布料,原來就是一截長長的白布,浴巾一樣的東西,剛纔的兇猛堅硬已經沒有了,軟軟地在她手上繞了一圈,忽然一股大力涌來,她身子飛起。
南瑾睜開眼,仰起頭,看着景橫波身形在頭頂飛過,烏黑的長髮蕩起,在身後搖曳出暗色的弧線。
身後澡桶忽然倒了,熱水奔涌而出,奔涌出的熱水剎那間變成一大片冰雪,嘩啦啦撞在她背後,將她硬生生推出了門,她跌倒在院子中地面上,滿頭滿身的冰雪碎屑。
她也不起身,在一地泥濘中,垂着頭,半長的發散亂地披在背上,閃着水光,似淚光。
院子裡,那少女站在那裡,淡淡冷冷地望着她,慢慢揉搓着剛纔受傷的手腕。
南瑾也不理她,也沒什麼愧疚之色,慢慢爬起身,仰頭看星斗閃爍的天空。
少女在她身後冷冷道:“放棄了?”
南瑾還是不說話,少女冷笑一聲,“可笑不?你幾次三番要殺她,她幾次三番提醒你。他幾次三番要救的是她,她幾次三番跑來救你。”
南瑾似乎震了震。
她素來挺直的腰,此刻似微微佝僂,夜色將空寂填滿,她鑲嵌在黑夜中的身影,幾分孤涼。
少女也不說話了,微微嘆息一聲,此刻她心中也滿是複雜的情緒,理解南瑾的做法,不知道這人間複雜局該如何來解。
良久,她聽見南瑾輕輕問:“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
景橫波飛了起來。
下一瞬“砰”一聲撞倒了屏風,撞上一個胸膛,將那人撞得往後一倒,正倒在牆上,身子微微傾斜着。
她知道就這個趨勢,自己撲倒那屏風後的人毫無疑義,可是她也沒想到,臉貼着的肌膚,竟然是細膩光滑的,還沾着微微的水汽,有溼潤的水珠落在臉上,緩緩滑過她臉頰,再順着臉頰一路向下,她下意識地一路向下,看見大開着的寢衣領口,鈕釦沒來得及扣上,再被她這樣撞開,現在一線春光,幾乎已經裂到了腹部,她甚至可以看見對方平滑的腹肌,隱隱約約的人魚線……
她有點尷尬,下意識伸手要去幫他將衣裳拉攏,他微微一動,她停住手,趕緊眼睛向上擡,正看見一方光潔下巴,線條端正精緻,正緩緩凝結着水滴,她直勾勾地看着那水汽一點一點凝結,凝成一顆晶瑩水珠,黑暗中光芒四射,不知道誰的呼吸忽然開始不穩,還是誰不由自主在輕輕戰慄,那水珠微微顫動着,顫動着,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那樣死死瞧着,卻怎麼也移不開目光,脣也下意識輕輕張開……
“啪。”聲響其實低到近乎沒有,聽在兩人耳中卻如驚雷,她脣齒間一涼,腦子裡也一呆——那滴水,那滴水……
那滴水滴到自己嘴裡了?
他洗澡留下的水汽凝結的水,滴在了自己嘴裡?
換成別人她一定覺得噁心,此刻卻只是震驚,腦子裡濛濛的,似忽然遮上一層雲霧,在雲霧那頭,有人忽隱忽現,每一寸輪廓都驚心地熟悉,卻無法拼湊成完整的身影。
她一時不知道該張嘴還是閉嘴,身前的人一直仰着頭,此刻忽然低頭,她竟然緊張,下意識眼睛一閉,頓時感覺到一股清幽的氣息逼近,他真的低下頭來了,她能感覺到他在慢慢低頭,很慢,似乎這是個非常艱難的動作,那股清幽又強烈的男子氣息一寸寸逼近,他溼漉漉的發先一步垂了下來,涼而溫潤的拂在她臉上。她有預感,下一步就是他的脣,不知怎的,她的心飄蕩起來,忍不住想他的脣會是怎樣的,微涼的,軟的,晚風過山巔垂落一捧鬆間雪般的清逸香氣……
她忽然想看看他。
她睜開眼睛,可對方似乎能猜得到她的想法,眼前一黑,一方白巾落在了她眼上,她惱怒地伸手抓開,身子忽然被彈開,她一仰頭,正看見一條白練搭上了屋頂,他的身子正在縱起。
他似乎整個身體都不大能動,只能靠匹練拖拽着身體行動。
她手一擡,匕首飛出,要去割白練。
他只是稍稍一彈指,匕首便飛了出去,黑暗的室內薄似透明的匕首如美人眼波一閃,微微映亮半空中他的眸子,星子一般遙遠和閃亮。
景橫波彈跳起來,想要摟住他的腿,卻只抱到一片冰涼的衣角,便因爲腳下的羈絆,重重地摔倒在榻上。
榻上並無軟褥錦被,只有硬席一幅,咯得臉生痛,她沒有再起身,貼着那冰涼的席子,細細尋覓那似陌生似熟悉的氣息,良久,夢囈一般喃喃道:“是你麼……”
……
姬國是大荒著名的高原之國,境內百分之八十是高原,北高原的盡頭就是雪山,據傳在百年前便多世外宗門,但因爲那片雪山並不屬於姬國國土,也因爲那些傳說太過強大神秘,所以很少有人靠近那處區域。
事實上,九重天門所在的長龍雪山,分別在姬國、浮水和琉璃境內,卻因爲同樣的原因,雪山及雪山腳下方圓近千里的土地,早已成了三不管地帶,不屬於任何國家部族管轄。
在這千里土地上,散落着不少村鎮,沒有國家管轄,百年來一直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
日光從雪山那頭升起,投射到北高原最北邊的一個無名小村時,已經將近午時,村落中漸次升起裊裊炊煙。
炊煙最聚集的地方,就是村中最富裕的楊大戶的屋子,他那院子,也快成了一座小小村落,簡陋卻闊大的圍牆,攏去了半座村子的土地,據說這楊大戶,早先得雪山高人青眼,專門爲他們辦事,漸漸積聚了財富,在村中隱然一霸。
不過這村霸,最近舉家搬遷,住進了村角落的祠堂,因爲他家來了貴客,貴客從人衆多,將偌大一個宅子都住滿了,以至於宅子的主人,不得不住到外邊去。
不得安寧的不止楊家,最近這段時間,整個村子的少女們,都顯得和平日有些不同。
天光剛亮了不久,一戶戶大門便已經打開,少女們挎着竹籃,腳步輕快地邁出家門,身後跟着嘮叨的母親們。
“哎呀春妮子,這麼早去洗衣做甚?水冷!”
“沒事沒事,早上水乾淨!”
“哎哎菊花,今兒的菜是剝殼的,不用洗!”
“剝殼的也得洗洗呀,不然指甲該髒了!”
“二丫,昨晚剛洗乾淨的衣裳,你怎麼又拿去下水了!”
“哎呀是嗎我忘了!那就再洗一遍吧!”
……
各家的追喊聲響成一片,卻擋不住少女們的腳步,各家的姆媽們拗不過追不上,只得靠着門扉,看着那楊家大院的圍牆,憤憤呸一聲,“都是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少年郎,勾得滿村丫頭都失了魂!”
清溪邊,早早一大排姑娘們佔據了最好地形,鶯聲燕語,嘰嘰喳喳,笑容滿載春光,在少女們的正中,露出一角黑色麻衣,那人似乎是在洗菜,蹲在一方青石上,高高卷着袖子,不斷有少女一邊洗衣,一邊偷偷瞄他修長的手指和精緻的腕骨。
一條銀白肥美的魚在那男子手掌中翻飛,片刻間裡外乾淨鱗片刮除,手勢極其利索,他似乎脾氣極好,一邊幹活,一邊在和姑娘們笑語。
“要說大戶人家的吃法,可不僅僅是雞鴨魚肉,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比如那青蛙吧,”他指指水底,“大戶人家只吃蛙肚一片,以豬油麻油爆炒,鮮脆可口,數十隻青蛙不過夠炒一碟,還有種吃法,叫泡蛙。大缸裡放好鹽水和各種作料,放上木條,再放入活青蛙,青蛙不肯跳入鹽水,自然得攀附在木條上。然後封死缸口,過上幾個月再打開,青蛙早已乾死在木條上,再取出蒸食,據說滋味鮮美五味俱全……”
少女們譁然驚呼,露出“好殘忍啊”的表情,眼睛卻閃着光芒,也不知道是爲這殘忍吃法,還是那說故事人的美貌。
喧譁聲飛入深宅大院,院中一些來來去去的女子,也在翹首看着那個方向。
在大院最深處,有座最高的樓,原本只是用來守望的望樓,貴客來後,因爲喜歡這裡風物曠朗,乾脆改成了住處。
此時,白衣女子長裙委地,正在樓高處。
她窗前一抹藍天,幾絲浮雲,浮雲盡頭,是雪山皚皚的白頂。
她的目光,正落在那山頂上,幾分憎惡,幾分不甘,幾分怒火和幾分陰冷。
那是她榮盛之地,也是她的恥辱之地,一年前她滿載着奪回王權的希望走下那雪山,雖然達成願望,卻未能長久將帝歌佔據,甚至被一個毛頭小子追出了數千裡,好不容易狼狽回到雪山,不防卻遭遇了另一場措手不及的意外。
她的目光從雪山上緩緩收回,落在了小溪邊,那邊人頭攢動,但是不用看,也知道,人羣最中央,是那個最受歡迎的男子耶律祁。
想到這人,她目光禁不住沉了沉,幾分複雜的眼神。
擄獲耶律祁之後,她看上他根骨,本想拿來研製藥人,現有的那些“人”,有特長無靈智,她一直想要成就一個保持靈智,卻又絕對忠誠於她,且擁有無限特殊能力的人,作爲她的異人軍的統領大將,這個人近在眼前,然而因爲一些莫名的原因,到現在還沒實現。
最初的時候,是被裴樞追得太緊,沒有時間下手,再然後是回到雪山後發生了異變,危急關頭,竟然還是耶律祁最先發現不對,提醒了她,她才逃得一劫,經此一事,想要改造他的想法,自然便擱置了一陣子。幾番遷移後在這小村隱居,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奪回雪山權柄,以及奪回帝歌王位,後者的成全,需要前者的力量,於是那種“改造這個人,成就絕世高手”的想法,再次隱隱冒了出來。
她的目光在遠處耶律祁烏黑的發頂掠過,看見那清溪邊柳蔭下,隱隱約約還有不少白色衣角,眼色不禁更冷。
當她動了這個想法後,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身邊的人,尤其雪山的女弟子們,竟然有意無意地,都在護着耶律祁,連她的貼身侍女也如此。
仔細一想也不奇怪,耶律祁俊美風流,性情柔和,待人體貼,還燒得一手好菜,做得一手利落雜務,這些雪山高弟,在雪山高高在上慣了,都不善庶務,下山後諸事不能,顯出很多笨拙來,多虧了耶律祁,似乎什麼都會,什麼都通,如此人才,又如此能幹,怨不得這些原本眼高於頂的仙女們,也一個個悄悄萌動了春心。
許平然細細的眉,不知不覺輕輕攏起。
少女春心!
天知道她最厭惡這種最多餘的東西!
女人發了春,行事多犯蠢!
她又掃了眼底下,那些躲躲藏藏的白色裙裾,高潔的顏色,遮不住那些粉色的綺思。
手指不知何時已經落在窗櫺,“咔。”一聲微響,木窗缺失了半邊,木屑騰起便轉瞬不見。
許平然的眼色,已經如遠處雪山一般冰冷。
不。
這個耶律祁,不能再留!
否則遲早出事!
……
清溪邊,耶律祁將剛洗好的一條魚拋進籃子裡,狀似無意地側身,看了遠處那高樓一眼。
隔這麼遠,他覺得依舊能感覺到那女人,陰冷的目光。
他脣角勾起一抹淺淺笑意。
她快要耐不住了吧?
這一年多裡,他有機會走,卻最終留了下來,就在等這個女人,什麼時候耐不住。
身邊少女忽然一鬨而散,他擡起頭,就看見遠處有人,扛着個巨大的盆走來,那些少女看見那個人,如同見了鬼一般,急忙提起裙子,從他身邊逃走。
那人走近,才能看出她也是個女子,偏偏頭上頂着的木盆,比她兩個還大。
她走到上流,砰一聲放下盆,盆裡的野物嘩啦一下倒出來,野羊野兔狍子獐子野雞……一大堆,都是新鮮未清洗的,血水頓時從上流嘩啦啦流下來,將半條溪水染紅。
這行爲很囂張霸道,偏偏少女們一個都不敢開口,都悄悄地,同情地對耶律祁做個手勢,趕緊離開。
耶律祁也在收拾自己的東西,現在這溪水已經用不成了,整座小村都知道,當這位來洗她的野物,全村人都別想用水。
一隻野雞順水流下,耶律祁盯着那野雞,似乎在考慮是撿好呢還是不理會好,昨天他撿起來打算還給對方,結果被人家誣賴想偷東西。
想了一會,他決定還是當看不見好了。
野雞順水而下,那頭,那女子一眼看見,大罵:“你死人啊!看見我東西丟了都不幫忙撿,要你好手好腳何用?待我來打斷一隻!”
她怒氣衝衝站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指住了耶律祁鼻子,腳踩一堆死獸,裙染半截鮮血,日光下威風凜凜如女霸王。
陽光打在她蒙了半邊眼罩的臉上,那面容,卻是清秀的。
耶律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