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雖然算不上朋友,可是曇湘子看見說書先生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終是有些不落忍。
他低頭看了眼攤開在桌面上,紙張早已發黃的書卷,嘆了口氣,勸道:“你也別太較真啦,畢竟都這麼多過去了,你苦苦守在這裡,辦法早已窮盡,不也一直沒守出個結果麼?你也算仁至義盡了。”
說話的時候,曇湘子轉回身看了一眼。
炎顏已經走出了茶肆。
他又扭回頭,目光定定地望着說書先生:“我帶這姑娘來也並非全是爲……咳咳,酒……”
提起這個茬,他有點尷尬。
畢竟白眉老頭兒落得今晚這樣失魂落魄平的境地,到底與他嘴饞脫不開干係。
看對方沒惱,曇湘子才繼續壓着嗓音道:“你別看這姑娘年紀不大,可本事卻絕不一般。我覺得,沒準兒她就是咱們一直等待的那個轉機!”
剛纔經過那片漆黑的大雲洞的時候,炎顏對他說的那些話,還有她激動的神態眉眼……都一絲不差被他收入眼裡。
曇湘子這會兒與說書先生說出來的這些話,也算是他的一番真心想法。
也就是那個時候,炎顏那樣的表現,讓他突然就不後悔把這姑娘帶到這裡來了。
他這會兒這麼說,還真不是爲了安慰面前哭鼻子的老頭。
他的內心其實也急。
他不知道陳真還能支撐多久。
他不知道那隻妖還能忍耐多久……
但是,從陳真醒來越來越困難,他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說書先生自懷中掏出塊乾淨布帕輕輕地壓了壓眼角,深吸一口氣,漸漸平復情緒。
擡起頭看向曇湘子,說書先生又恢復了平日沉靜肅然的神態:“你剛纔說這個姑娘與旁人不同,仔細說說吧。”
曇湘子見他不哭了,
總算鬆口氣,回頭又看了眼門口,見炎顏不知去了哪裡一直沒回來,才壓低了聲繼續道:
“這姑娘剛纔是沒在你跟前展現她的靈力,不然憑你的修爲一定立時就能發現端倪。她的靈根,跟一般修士的靈根屬性可不一樣,她是空間靈根!”
曇湘子說起炎顏,表情突然變得異常興奮,將他與炎顏相處這幾日發生的事,連帶剛纔經過夜霧荒野路上的情形,全都跟說書先生說了一遍。
他說完,果然就見對方那對臥雪蠶眉緊緊皺在了一起。
曇湘子不着痕跡地暗自一笑。
他就知道這老頭會對他說的東西感興趣。
沉默了半晌,說書先生道:“所以,你認爲,這位姑娘擁有空間力量,可以幫助阿真和這鎮子擺脫那東西的束縛?”
曇湘子趕緊點頭:“我覺得這事兒可行!”
“首先她能看見真兒的夢境,這就十分難得,我敢說你聽她這個本事也定十分意外;另外她彈琴還能把真兒自那境中喚醒,就衝這兩點就值得咱們試試,對不?”
說書先生沒說話。
曇湘子見狀繼續力勸:“更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了,咱倆都沒辦法進入真兒的夢境,甚至連那地方在哪兒都弄不清。單憑咱倆,不管耗多久這都是個永遠都無法解開的死局,還不如藉助這姑娘的手段,試它一試!”
曇湘子說的目光精亮。
說書先生卻始終緊皺雙眉,顯然並沒如曇湘子如此樂觀。
他捋着白髯想了片刻,卻輕輕搖了搖頭;“她能辦到這些,大約的確與她是空間屬性靈根有關,你可知道她修爲怎樣?”
被問到這個問題,曇湘子表情有點尷尬,撓頭嘻笑:“你曉得我在那裡邊不能施展手段,自然沒法看出她的修爲。”
說書先生卻道:“我知道。”
說書先生這會兒的情緒倒是比剛纔鎮定多了。
曇湘子一聽這話眼睛立馬賊亮賊亮地盯着說書先生,顯然他也對炎顏的修爲很好奇。
心中卻暗笑:嘿嘿,敢情這老傢伙也早就留意人家小姑娘啦,剛纔還跟他裝的挺像,弄的他還以爲倆人頭回見面呢。
嗯哼,老傢伙挺雞賊!
他先前還擔心勸不動說書先生,這會兒倒鬆了口氣。
既然他自己動了心思,自然會積極配合,有了眼前這位的支持,利用小姑娘的空間力量想辦法就容易多了。
不過曇湘子面上卻並沒任何表現,仍是一副充滿期待的模樣:“這小丫頭到底啥修爲?她既能直接看見真兒的夢境,我估摸修爲應該也低不了……”
可是說書先生卻一臉凝重,再次搖頭:“她的修爲只有金丹境。”
曇湘子幾乎整個表情都定格在了臉上,顯然不太相信。
居然只有金丹境!
這麼渣怎麼可能混進真兒的夢裡去!
老傢伙是不是搞錯了。
說書先生卻道:“你無法使用修爲,我卻可以,事實上我早兩日就留意到了這位姑娘,她的確太於衆不同。”
她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跟他說知道故事結局的人。
他當然印象深刻。
略頓了頓,書先生望着曇湘子的表情格外嚴肅:“她數日前就曾來茶肆聽過我說書,並且她即便在那邊,也能完全不受那個空間詭異力量的干擾,自由使用靈力。就連我講的故事對她也全無任何作用。”
曇湘子吃驚地睜大眼,表情終於也嚴肅起來:“她都能脫離你的掌控,不可能只有金丹境吧,你是不是弄錯了?”
說書先生搖頭:“我絕不會弄錯。 這些年我潛心研究這兩邊之間的聯繫,就是爲了打開那妖孽造下的噩境,我如今既已能自主操控那個世界,就說明我探索到了這兩處的其中玄妙。”
曇湘子立刻點頭認同。
關於說書先生這些年對這詭異之所的探究成就,他完全認可,也打心眼兒裡佩服。
說書先生道:“這位姑娘在那邊是當真能自如使用修爲力量,而並非她自身的幻覺。關於這點是我親眼所見,因而我因因此才判定她修爲只有金丹境。”
這下曇湘子不吭聲了。
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只是語氣已經沒了剛纔那般篤定:
“就算,就算這小姑娘只有金丹境的修爲,倘若你將你這些年探究的那些東西全部傳授給她,再加上咱倆從旁鼎力協助,興許也有可能解開此地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