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就連炎顏都被震驚了。
包括她身邊的陳真。
陳家娘子說完,就在孟鞋匠還發呆的時候,欺身上前劈手奪了對方手裡的刀。
等孟鞋匠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心裡已經空了。
陳家娘子看上去確實柔柔弱弱的,可平日裡揉麪蒸饅頭,純手工的活計其實並不比男人乾的少。伸手利落是經年累月煉出來的。
“嘿你個臭娘們兒,這個時候了還敢張狂,把刀和人乖乖交給孟爺手裡,孟爺保證不抽你!”
孟鞋匠也急了,就要上前去搶人和刀。
他剛從妖怪哪兒撈着點信任度,生怕被陳家娘子給毀了,這會兒正是他努力想在妖怪跟前掙表現的時候。沒人比他更緊張妖怪的食材出啥閃失。
陳真脖子上被母親拿刀威脅着,表情仍舊平靜地替母親翻譯:“母親說:你敢上來搶,她現在就讓你那個神仙大人吃陳肉,她不光給神仙大人吃陳肉,她還把它要的東西全都毀了,有種你就上來搶!”
這話一出,在場許多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陳家老族長立刻勸道:“孟小子你別跟她搶,就讓她自己動手,回了神仙大人要的東西,咱可都得完!”
可是陳家娘子顯然比這個鞋匠聰明的多。
一奪過孟鞋匠手裡的刀,陳家娘子反手就把刀架在了陳真的脖子上。
她冷冷一笑,手指飛快地在陳真臉上寫寫畫畫。
在這期間,衆人始終沒聽見妖怪再開口,大家便也默認了妖怪同意由陳家娘子親自動手。
陳家娘子吩咐衆人準備一張竹牀和一盆清水。
立刻有人去跑着去張羅。
其他人也紛紛力勸。
孟鞋匠原本打算在妖怪面前好好表現一下,沒想到被陳家娘子給橫插了一槓子,他雖然不甘心,可也卻是害怕這女人弄壞妖怪的食物,會得罪妖怪。
只得狠狠瞪了陳家娘子一眼,
走開了。
炎顏卻眉心緊顰:“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
陳真轉過臉來的時候,眼睛裡還帶着惆悵和傷感。
炎顏一看就知道,他的情感被眼前所見的這一幕羈絆,完全沒冷靜思考和分析的能力。
這次跑出去準備東西的人卻沒暴亡,這明顯是妖怪已經表明了態度。衆人於是更不敢再爲難陳家娘子,她要什麼便給她預備什麼。
陳真看着衆人忙活,自己的母親帶着他走到人羣最前方,漂浮着的火堆前,看着自己靜靜地躺在了竹牀上。
陳真終於忍不住感慨:“真沒想到,取我性命的人竟然是我的母親。”
炎顏點頭:“這一點從你現在的夢境就知道,這隻妖怪一心想要得到的是你的靈魂,你早已身死,它如果只想要這三樣東西,早就得到了,用不着費勁跟玉眉先生苦纏這麼多年。”
陳真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它這個時候已經知道它要找的那個人是我,爲什麼不直接取我的靈魂,還得要這三樣不相干的東西,這行徑實在令人費解。”
顯然陳真也想不明白。
炎顏只得將自己的想法直接說出來:“你有沒有想過,妖怪要你身上這三樣東西幹什麼?”
陳真也皺起眉,輕輕搖了搖頭:“你說的倒是,如這樣的妖怪,當對人族的肉身不感興趣,它們需要的是能獲得靈炁或者鞏固修爲的東西,人類的肉身對它們而言,根本就沒任何意義。”
顯然,現在的陳真已經知道修行是怎麼回事了。這些常識他完全能理解。
炎顏眉心一壓:“你吃過是不是?”
這貨,找抽!
陳真立馬搖頭:“沒吃過!”
炎顏卻搖頭:“不,它要這三樣東西,我覺得有相干。”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特別認真,看着陳真:“你想想,它要的是什麼?你的大腦,眼睛和心。它爲什麼別的不要,偏偏要這三樣東西?”
陳真表情認真的琢磨了幾秒,皺眉:“難道是這三樣東西的口感比較特別?”
解釋完書面內容,炎顏的眼睛亮起來:“按照精要裡的說法,人體這三個位置可以藏匿神識,而妖怪就偏偏要你的這三個位置,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它雖然知道了你是它想要的人,可是,它卻沒辦法像對付普通人那樣,從你的身體裡取走你的靈魂。”
陳真驀地瞪大眼:“你說的沒錯,我細思也覺如此。可是它既然有如此神通,我此刻卻只是個普通凡人,爲何它拿不走我的靈魂,我覺得它輕易就能弄死我纔對。”
炎顏搖頭:“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猜可能跟你從前的身份有關。”
然後他又露出那樣一本正經的表情:“主要是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炎顏:“腦子,是神識所在,眼睛被稱爲心靈之窗,是內窺之門戶,心臟是體格之中樞,這三個位置皆有可能潛藏靈識。”
“我初修行時,讀《修士入門精要》時曾在其中看見過,有專門記載人族修行,身體這三處皆可隱匿神識魂魄,關鍵時候轉移魂魄至其中某處,可躲避致命危機,保全魂體。”
陳真忍不住又打了個哆嗦。
他覺得摩訶洛伽比炎顏還可怕。
就在他倆討論這些的時候,竹牀和清水已經準備妥當。
說到這兒,炎顏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所以你最好趕緊想起你以前是什麼人!”
陳真突然被炎顏吼了一嗓子,嚇地身子一哆嗦,下意識就看向炎顏另一邊的摩訶洛伽。
然後又被大蛇給狠狠瞪了一眼。
陳家娘子擰乾清水盆中的帕子,開始從頭臉開始到身上,給陳真仔仔細細地擦拭乾淨,之後才讓陳真躺上了竹牀。
陳家娘子拿起彎刀,站在了竹牀前。
這時候,陳真才緩緩開口。
按照陳家娘子的吩咐,竹牀安置在火堆的跟前,她大概是爲了光線亮一些,好少讓陳真受些苦。
站在竹牀旁邊,陳家娘子神態安靜慈祥,對陳真打了一串手語。
陳真點頭,脫下自己上身所有的衣裳。
他的目光投向漆黑的夜空,說道:“我有兩個條件。”
陳家娘子伸出去的手又停了下來。
陳真剛說完,虛空就傳來那個雌雄難辨的聲音:“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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