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回離訣國。”
顧舒玄的話幾乎君玉歆站起來:“你怎麼做到的?”
看着一臉驚訝的君玉歆,顧舒玄笑了笑,拉着她坐下:“不要這麼激動,我只有三年時間。”
君玉歆看着顧舒玄,等着他解釋。
“顧星雲重傷,需要一個可靠的送他回離訣,不論怎麼看,我都是最合適的人選。江竹韻被你擺了一道將嫁給顧星雲,但我們都知道她這個公主的水份有多大,古長月也清楚,如果有人在離訣國面前將此事添油加醋,這件事就變成了羲和國輕視離訣,隨意敷衍,所以古長月需要加重籌碼,以示他對離訣國的尊重。”
君玉歆若有所思地說道:“最好的籌碼是你,放你回去是最好的辦法。”
這件事當然沒有這麼簡單,顧舒玄並沒有細說他在御書房時與古長月的那一場爭鋒,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需要認真雕琢,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場辛苦的談判,好在顧舒玄贏了。
“不對,顧舒玄,你一定給出了什麼東西,不然古長月不會這麼輕易放你走,你付出了什麼?”君玉歆突然搖頭,顧舒玄是質子,是作爲人質被押在羲和國的,他是保障兩國和平共處的紐帶,古長月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走他。
顧舒玄笑了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啊。”
“是什麼?”
“是一個有關離訣國很重要的秘密。”顧舒玄說道。
“不能告訴我嗎?”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不急在這一時。”
君玉歆便不再追問,能讓古長月放顧舒玄離開的秘密,不必想也知道說出來就是驚濤駭浪,她不逼問顧舒玄,因爲顧舒玄絕不會害她。她只是心疼,所有的事情,都必須由顧舒玄一人揹負。
如果不是她,如果與慕月公主的聯姻順利無阻,顧舒玄不必用離訣國的秘密換一個離開的請求。
顧舒玄看着熬了一整晚,連黑眼圈都熬了出來的君玉歆心中憐惜,柔聲說道:“有一件事很奇怪,古長月令我們明日就起程回離訣。”
“這麼急?”君玉歆疑惑道,按理說顧星雲仍在重傷之中,而此去離訣國隔山阻水,千里迢迢,至少也應該等他養好了傷再走纔是,明日就啓程實在太不合常理。
“我也覺得奇怪,不過他沒有說什麼原因。”顧舒玄也搖頭不解,隨即他又舒展眉頭:“不過,我終是能回離訣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三年而已。”
“三年足夠我做很多事了。”顧舒玄將君玉歆耳邊一縷碎髮別在耳後,撫着她的臉龐輕聲說道:“不要覺得內疚,我不喜歡你內疚的樣子,我喜歡看你驕傲肆意,睥睨天下的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三年後你還會回來嗎?”君玉歆忍着內心的酸澀問他。
“不會,一旦我離開,我就永遠不會再讓自己淪爲質子。”顧舒玄的答案極其肯定,他不會再成爲任何人的棋子,也不會再繼續這樣僞裝着窩囊下去了,一旦回離訣,他便是龍回九天,不將離訣捅出來窟窿來,怎麼對得起這些年他的背井離鄉,忍辱負重?
然後他又接着說道:“可是你也將自由不是嗎?你將嫁給我,你只能嫁給我。”
“無理取鬧。”君玉歆失聲一笑,好個霸道的顧舒玄。
“跟你講道理可是講不通的。”顧舒玄笑道。
此時還並不知道自己已被許人的江竹韻神色有些恍惚地回到江家候命之處,江柳意細問之下才知道,這短短一個時辰裡,自己的妹妹已經成爲了皇后,不是皇上的妹妹,一躍成爲了公主。
若換作以往,江柳意會很高興,能讓江家節節高升的任何賞賜都是值得高興的。
可是在這種時候,在江家未知是生是死的時候,江竹韻的這個公主身份顯得如此的不倫不類,難以預測是福是禍。
江柳意看不明白了,楚環爲什麼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認江竹韻作妹妹,古長月爲什麼會答應封江家的女人兒做公主?
然後她想到了慕月,想到了已經瘋了的慕月,想到江竹韻的公主身份,想到了離訣國使團,她明白過來,皇帝是準備讓江家的女兒代替公主遠嫁離訣。
那麼這就證明,古長月暫時不會將江家趕盡殺絕。
煎熬了一晚上的江柳意終於放下心來,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回過神。
她知道這一切是有人在操控,但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江家活了下來,在謀逆失敗之後,江家依然活了下來。
所以,她並沒有告訴江竹韻將要面臨的是什麼,她選擇犧牲江竹韻的幸福。
當晨光破曉之時,自古長月的御書房裡連連傳出了數道聖旨,一道接一道,傳旨的太監都有些不夠用了,好像沉默了一晚的古長月終於準備好了,要一展他帝王之才,讓世人看看他的雄韜偉略。
“亂臣賊子莊宋明欺君犯上,謀朝篡位,行刺殺之事,有負聖恩,罪大惡極,株連九族。”
“古長凌遇敵驚慌,四處逃竄,有損天家顏面,不足承皇恩浩蕩,即日剝去爵位,貶爲庶人,永世不得入京。”
“楚光儒夥同奸臣莊宋明,助紂爲虐,意圖謀反,欲以外戚專權,滿門抄斬,皇后楚環留後位打入冷宮,不得傳召不得離宮半步。”
“江家之女江竹韻賢良有德,才貌兼備,生性溫良,頗得聖上喜歡,結爲義妹,賜號清韻,賜婚離訣皇子顧星雲,即日成親。”
“江九懷身爲大將軍,護駕不力,玩忽職守,雖救駕有功但不抵其過,免去鎮國大將軍之職,即日交出虎符,禁足府中,以觀後效。”
“慕月公主溫和有禮,無奈受賊人所傷,重病難治,朕深感痛心,着令前往盛京別院靜養。”
“寧氏治宮不嚴,辦事不力,有失婦德,着令降其爲嬪,皇子交由宮中乳孃撫養,不得聖恩不許與皇子相見。”
君玉歆靜坐在暖閣裡,聽着內應回稟,想象着太監尖細的嗓音唱着每一道聖旨,皇帝果然把所有人都治了個大罪,一切都跟想好的一樣,半點錯漏也沒有,唯一沒有等到的是有關君家的聖旨。
古長月幾乎給每一個人都下了聖旨,唯獨沒有君家的。
君家的人各自對望,不知古長月這是什麼打算。按理來說,古長月應該是趁此機會再狠榨君家一次,將君家所有可利用的地方再利用一次,再將君家踢到一邊纔是。
可是他卻保持了沉默。
侍衛推開了暖閣的門,外面的朝陽傾瀉而入:“皇上口諭,宣宰相大人。”
“是,老臣領旨。”君發財拱了拱手,轉身對着君玉歆幾個孩子笑聲說道:“覲見也好,我正好跟皇上辭官,免得讓皇上費心想着怎麼處置君家。”
君玉歆道了聲小心就送着君發財出去,而君發財剛走不久,一隻白色的鴿子落到了君玉歆肩膀上。
君玉歆認識,這是她養的那羣白鴿,按理說靈姬和長善絕不會這麼粗心大意讓白鴿傳信纔是,宮內和宮外互通消息都是靠人,不能靠這些鳥兒。
她心中一緊,抽出了白鴿腿上信筒裡的信,還沒有展開,整顆心都沉了下來。
寫信的信紙不是一般的宣紙,這種紙是自制的,只有一個地方有,天機山。
君玉歆展開信紙,上面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她小時候就是跟着這個人練字的,也是跟着這個習武長大的,這是離諸的筆跡。
“天機老人病危,速歸,速歸!”
開什麼玩笑,天機老人身體不知道多硬朗,一頓飯能吃三大碗還要加兩個饅頭,提着那把破劍追起自己來,自己都要鼓了力氣逃命才能少挨幾巴掌,他還養了一大羣鴨子雖然被君玉歆吃得差不多了。
那個鬍子花白的老怪物怎麼可能病危?自己還沒有給他講完三國演義後一百回,他喜歡的林妹妹自己也還沒有給他畫出來,他怎麼能病危?
他再活一百歲都應該不成問題纔對啊!
離諸不是容易激動和失分寸的人,而且離諸本就是醫術超羣之人,再難治的病他都能妙手回春,可他一連寫了兩個速歸,可見情況有多不容樂觀。
“發生什麼事了?”君隱見君玉歆神色不對,連忙握住她的手,看了她手中的信,他不知道天機老人是誰,但天機這兩個字總是與天機山有脫不開的關係的。
“哥,我要出宮。”君玉歆握着那張紙的手在抖,緊張的聲音難掩焦急。
“你要去天機山?”
“對。”
君玉歆很害怕,會不會再晚一點,就連天機老人最後一面都看不到了?天機山是她的第一個家,天機山上那羣人是她的親人,天機老人待她如親孫女一般。
若天機老人離世之時自己不能陪在他身邊,君玉歆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不巧不成書,古長月給君家的聖旨正好到來:“朕與宰相有要事相商,君隱君安君玉歆三人先行回府。”
君玉歆一路狂奔,跑出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