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男子的資料很容易查,都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有名有望的。洗澡睡覺有丫頭婆子伺候着,出‘門’在外身後都跟着小廝。丁點兒大的年紀,哪裡能揹着人做什麼事。打聽大戶人家的隱‘私’比打聽江湖高手的‘私’密要容易多了。
計都捧着厚厚的宗卷在梧桐宮撲了個空。‘花’雕告訴他:“陛下在宣明宮。”
計都愣了愣,趕到宣明宮。馮立和綠桔雙雙守在宣明宮的正‘門’口,計都的臉‘色’就一變:“陛下一個人在裡面?”
“不是。”馮立的臉‘色’也不怎麼好,“衛七跟着呢。就他一個。還是藏起來的。陛下把我們都趕了出來,還特意吩咐我們站的遠些。”
綠桔柔聲安慰他們:“陛下心情不好,想一個人靜一靜也是有的。咱們在這裡等着就是了。”
心情不好?計都立刻追問:“出什麼事了?怎麼會心情不好?”
綠桔淡淡的嘆了口氣:“陛下的心情,幾時真正好過了?自從先皇走後,什麼事都是她一個人抗着。她那時不過十六,今日也只是十九。你們幾時見陛下像先皇還在時那樣開開心心的笑過?”
馮立低低的出聲:“‘女’子爲帝,本就艱難。偏她還要做出一番成就,這就難上加難了。”
綠桔看見了計都手上的宗卷,道:“宮裡就要進新人了吧。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性’情?希望成親之後陛下能寬慰些。”
馮立嗤之以鼻:“那些人?不添‘亂’就不錯了。”
綠桔是‘女’子,看法和他不一樣:“這可不一定,說不定這裡面就有好男兒呢?和陛下琴瑟和鳴、雙宿雙棲。”
馮立譏諷一笑:“你太小看人‘性’了,不信你問計都,真實的情形是什麼樣?”
計都是天‘波’衛的總首領,這些彙報上來的資料他自然也都看過。此時頗有幾分不屑的道:“馮立說的沒錯。這裡面的二十五位庶子,皆是讀書不成,‘性’好頑劣,或者唯唯諾諾,被嫡母教育的膽小怯弱。其中有一位,‘弄’壞了嫡母屋子裡的古董擺設,就推說是自個兒身邊的丫頭‘弄’壞的,那嫡母也知道他是在推脫,就故意當着他的麪杖責丫頭,結果他吭都不敢吭一聲。那丫頭被打壞了。攆出了內院。這一位留着淚給了丫頭銀兩,說自己對不起她。”
綠桔吃驚的半張了嘴:“這,這樣的人如何能入選?”
馮立冷“哼”一聲:“只要他身家清白,就能入選。你別忘了,陛下選的是後/宮,不是良人。你還指望琴瑟和鳴?你第一天來宮裡嗎?”
綠桔皺起了眉:“那也太不公平了。陛下爲了江山社稷如此勞心勞力。陛下值得最好的。”她看向計都,“那裡頭就一個好男兒都沒有?”
計都不出聲。還是馮立反問她:“什麼是好男兒?好男兒會願意入後/宮,和幾個男子一同爭奪一個‘女’人的寵愛?”
綠桔啞然:“既然這樣,那選秀爲的是什麼?”
馮立赤/‘裸’‘裸’的揭開真相:“爲了讓陛下傳宗接代。”
男皇帝在傳宗接代的同時,還能在衆多貌美如‘花’的‘女’子身上得到安撫和慰藉。因着‘女’子本就被教育的貞靜和順、三從四德。換了‘女’皇帝和男妃,事情就鬱悶了。
綠桔身爲‘女’子,想到的是另一個問題,她憤憤不平:“天啊,陛下竟然要懷上這般男子的骨‘肉’,太過分了”
這又是一個不公平的地方。男帝再怎麼不滿意身邊的‘女’人,皆可眼不見心不煩。播種成功後,只坐等收穫便可。‘女’帝則需懷胎十月、一朝分娩。這其間的種種痛苦,不言而喻。受苦之時,再想到孩子血脈的另一半提供者,竟是那樣的不堪。這心理上承受的壓力,還真不是一點半點。
難怪陛下心情不好。綠桔擔憂的望向承慶帝寢室的方向。陛下一定是早就預料到了。
計都到底還是進去了。他是天‘波’衛的計都,終身陪伴帝王的貼身護衛。某些時候,他是有特權的。
承慶帝的臥室,收拾的和他生前一個樣。每天都有人打掃,帳子、被褥、錦緞坐墊什麼都和以前一樣每季洗換、一塵不染。可即便是如此,這座沒有主人的宮殿還是顯示出了寂寥和空落。
葉明淨坐在承慶帝生前愛坐的靠窗位置上。窗外,‘春’日的陽光灑滿庭院,崢嶸的古樹滿枝新綠的樹葉,蝴蝶翩翩飛舞……
計都悄悄走進,示意暗處的衛七離開。
“你來了。”葉明淨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而是感受到了身後逐漸靠近的熱度。能在這個時候不動聲‘色’的走進來,除了計都就沒第二個人了。
“陛下。”計都放下宗卷,“資料都已經查清楚了。”
葉明淨沒有回頭:“你直說有沒有能見人的就是了。”
計都安靜了一會兒:“沒有。”聲音很是堅定。
葉明淨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微微吐了一口氣:“皇帝,到底是什麼?”
“很久以前,我以爲皇帝代表着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可是後來,我才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麼得到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我並不能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我一樣要付出代價。不是現在就是在未來。”
她靜靜的敘說:“‘私’事、國事都一樣。看上去我什麼都能做。其實我什麼都做不了。每走一步都要計算很久。每走一步都那麼難。”
計都堅定的回答:“陛下,您只要下令。屬下們可以替您清除那些不聽教誨的人。”
葉明淨低聲輕笑:“可是,聽話的人不能幹,能幹的人不聽話,怎麼辦呢?”
計都語塞。葉明淨笑笑,本來也沒指望他回答。看着他‘挺’拔的站立在那裡,一臉困‘惑’。忽的就心中一動。
葉明淨現在的身高約合一米七,計都一八出頭。十公分左右的差距。
“跪下,行禮。”她道。
計都一怔,隨後單膝下跪,右手撫住心臟的位置,仰視行禮。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葉明淨走到他面前,站定,慢慢俯身,輕輕摩挲他的鬢角,手拂過額頭、眼睛、鼻子、嘴‘脣’……
計都不自覺的閉上眼睛,睫‘毛’輕顫。
“你很緊張?”耳畔傳來熟悉的甜美之音。
計都突然覺得呼吸變得艱難。就像他第一次見到羅睺時,一羣半大的孩子站在譚啓的面前,等着他挑選。譚啓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時,他霎時就心臟懸起,呼吸凝滯。那種感覺在後來的歲月裡再也沒有出現過。可是現在,它突如其來的再次降臨了。
“今晚。”葉明淨目光晦暗不明,凝視着這張臉,吐出對他的判決,“‘侍’寢。”
計都走出宣明宮時,感覺像是渡過了一百年。天還是那樣的天,樹還是那樣的樹。可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馮立狐疑的看着他,他怎麼覺着這人的表情有些詭異啊?
葉明淨作此決定的原因很簡單,不想委屈了自己。
再怎麼說她也是‘女’人,‘女’人的第一次總是特別的。真的,想不特別都不行,因爲那會非常疼。
回想上一輩子的經驗,她喟然長嘆。至少計都在相貌、身材上都能將那個男人甩出幾條街了。
至於吃窩邊草帶來的隱患,以後再說吧。
在某些人的期待中,天‘色’漸暗。綠桔像平常一樣在梧桐宮的寢室中點了滿滿的燈火,房間亮如白晝。廣平‘女’帝陛下從小就不喜歡昏暗的光線,
“少點些燈。”出乎意料的,皇帝陛下今日這般吩咐她。
綠桔詫異。葉明淨看向馮立:“隔壁浴殿裡,準備好熱水。今晚……”她掙扎了一會兒,“計都會留下。”
馮立訝然。隨後立刻明白了。計都‘侍’寢‘女’帝本就是先帝和羅睺大人默許的,不算什麼違例之事。事實上,周朝還真就有過幾個‘女’‘性’的天‘波’衛和當朝皇帝有染。不過不是計都羅睺而已。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陛下,要不要用‘藥’?”
‘藥’?葉明淨愣了一下,什麼‘藥’?
馮立隱晦的提醒:“萬一有孕……”
葉明淨恍然大悟:“你說這個啊,不要緊,今天是安全期。”
馮立不知道什麼是安全期。不過既然陛下不介意,他也就無所謂。提醒只是盡到責任,違逆主上的意思不是他們的職業道德。
梧桐宮由李若棠設計建造,裡面結合了很多現代元素。浴殿就是一例。
浴殿的正中是一座漢白‘玉’砌成的大池子,五米長、三米寬、一米五深。池子底部仿造山間溫泉,有斜坡、有臺階,有‘玉’石座。熱水由管道從鍋爐房接入,另一頭則是出水口。水冷的話,取下銅製的熱水塞,熱水就會源源不斷的加入。
浴殿的裝潢則是仿埃及式樣,雕刻成蓮‘花’式樣的炭火爐、大理石地面、輕薄的白‘色’紗幔從屋頂飄拂垂下,層層疊疊。
葉明淨很少使用這個浴殿。平常白天的時候計都也來過這裡。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個裝飾的有些怪異的大池子。
可在今晚,輕紗揮拂間,暗香浮動,燈火掩映、蒸騰的霧氣將室內籠罩成氤氳一片。
計都突然就發現了這些古怪裝飾的真正效用,身上燥熱起來。
下章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