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好一會,不知道什麼時候勤政殿裡也燃上薰香,軒轅初心裡一陣難受,竟有種血氣上涌的感覺。喉間涌出腥甜,實在忍不住掩袖咳了起來。
放下袖子的時候,赫然有大塊血跡,怎麼回事?軒轅初震驚的看着袖子上的血跡,襯着雪白的裡襟,像極了盛開在雪地裡的梅花,觸目驚心。她這幾日練大若心經已經小心調適這副弱不禁風的身體,明明有好轉的。
蘇落川像被驚醒,漂亮的桃花眼震驚的睜大,軒轅初嘴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不是已經用藥物控制了嗎?幾大步上前扯開他的袖子,果然,上面幾點刺眼的紅色。
“怎麼回事?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麼?”蘇落川再也沒有意外的慵懶模樣,神色恐怖的像要吃人一般。
“應該是香有問題,我喘不過氣來”這種味道好像在哪裡聞到過,軒轅初自己也不確定。
蘇落川走到東邊鎏金香爐邊,揭開爐蓋,一股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反手蓋上,扯下裝飾用的明黃鑲紫金軟緞蓋子香爐上,又打開旁邊的窗戶,讓氣味儘快散去。
回頭看只能靠在軟椅上的軒轅初,心裡第一次覺得無能爲力。他應該要加快步子,小初雖然聰明,可在深宮裡面有太多他們防不住,他不應該這樣冒險的。只想一想後果背後就有種冒冷汗的感覺,他總覺得小初自己也是可以應對的。
蘇落川將手拖在軒轅初的手上,本來想以內力查看他經絡,誰知道竟然被一股怪力彈出來。
軒轅初看向蘇落川的時候正好對上他驚訝的眼睛,“有什麼問題”
她知道蘇落川會一些醫術,難道大若心經沒有用,想到這事心裡已經沒有多大起伏,再壞也就和以前一樣了。
“這十幾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你體內會有一股力將我的力量彈回來”他的功夫並不好,只有輕功稍微拿得出手。內力也有幾分,雖然不是什麼高手,但從來沒有被排斥過。對了,他剛纔是被小初體內的力量排斥。
“我在承和宮發現了你以前給我說過的大若心經,這幾日一直在練,有什麼問題麼?”軒轅初擡起頭看着一臉震驚的蘇落川,完全不能理解他此時的表情。
“大若心經?你是說一百年前的大若心經?難怪”那可是失傳了一百年的秘籍,這小子的運氣要不要那麼好,只是那東西不是毀了麼?怎麼會在姐姐的寢殿。百年前連當時的皇室都忌憚的大若心經,是個名副其實的寶貝。可以梳理破損經絡,在大宇這樣一個崇尚武學的國家它的誘惑不言而喻。
“怎麼回事?”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吧。
“這就不奇怪了,世人只知道大若心經是個了不得的寶貝,可是除了蘇氏一族沒有人知道它究竟如何神奇”明白軒轅初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心裡放鬆,臉上恢復了那傾城的慵懶笑意,袖袍一揮,桃花眼挑起魅惑的弧度,小初受損的經脈遇到了大若心經,這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大若心經,容載萬物。無論受了多麼嚴重的內傷,都不會有多大問題,就像體內有個大夫,會不停的醫治。但它也有一個缺點,就是抗拒一切外來力量,強大又蠻橫。就像一個偶爾會發脾氣的小情人,不容許一絲外力介入。”
“照你這麼說,練了這功夫,我的身體過幾年就會不藥而癒了?”這大若心經這麼神奇,雖然覺得不可思議,可知道終於不用病怏怏的了,心裡還是欣喜的。
一直注意着蘇落川的表情,軒轅初一點也沒有忽略那一閃而過的擔憂。
“大若心經畢竟只是一門功夫,它會自己梳理受損經絡,對毒只能延緩毒發,想完全清除”蘇落川頓了頓,道:“不可能”
“這樣也不錯,說不定到時候我早找到解藥了”軒轅初並不是樂觀,再活一次這麼好的事情都被她撞上了,老天應該也不會讓她那麼早死吧。
蘇落川笑得更妖孽,似乎真的被她這句話取悅,可以心裡並不輕鬆,他們現在連小初中的什麼毒都不知道,更何談解藥。不過有一個人一定有解藥,只要再等一段時間,本來是想等到小初十五歲舉行登基大典前再解決,可有些人顯然不想再這樣安分了。
“也是,尋找兩族後人的人已經派出去了,過不了多久就該有消息了”蘇落川站在軒轅初身邊可以看清他王冠上繁密的花紋以及象徵着權利的閃爍碎鑽,伸手幫他鬆了鬆王冠,那東西看着漂亮其實十分沉重,小初的額頭總會在取下來的時候留下紅印子。雖然不是什麼大問題,可配上蒼白的臉就是讓人忍不住心疼。
軒轅初並未阻止,任他擺弄。心中覺得所謂的兩族被傳得太神,不太相信罷了。
“對了,上次說訓練一批孩童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已經籌備大半,不過怕孟太后的那些狗腿子發現些端倪慢了些,再過一個月就該差不多了。”最後一個盤發動作結束在修長優美的手指間,蘇落川櫻紅色的脣滿意勾起。
“不着急,這事一定要做得隱秘些,日後是一步很好的暗棋。”權利抓得再牢也禁不住殺手三番五次的暗殺,這可是孟嫣然用了六年來告訴她的道理,而且她要培養出來的人要是這世上最鋒利的武器。
“這些孩子訓練起來應該不慢,我們是不是該想個名字”他雖然功夫不好,可找個可以訓練這些人的人還是有的。
“不急,這些人的訓練我到時候會交給你一份詳細的訓練計劃,至於名字……。”軒轅初用手撐着下顎,看着從殿外透進來越發明亮的陽光,又好像在想什麼遙遠的事情,“就叫戰神”
蘇落川對這個提議並不反對,小初從來不會任性胡鬧,他總是在有更好的辦法時纔會要求按着他的來,戰神,他幾乎有些期待這些未來的戰神。
沒有人知道在將來讓貪官奸臣聞風喪膽的戰神是這樣產生的,它們當初的存在不過是爲了反擊,最後卻成爲大宇最冰冷的機器。它們伴隨着創造它們的人輝煌一生,也在那個人逝去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只不過那危險的氣息一直震懾了大宇以後幾朝臣民。
“戰神,好名字。”回到自己的軟椅上,剛準備喝侍女準備的茶水,又想起有問題的薰香就放下了。神色自然,就好像他放下的只是一杯單純的茶水,不摻雜絲毫陰謀算計。
“這次秋獵之會你要小心些,最大的隱患怕不是我們一直防備的孟嫣然”蘇落川並不想提及那個名字,原先的認知被事實推翻的感覺真不好,更何況還是以智計聞名天下的蘇國公,一時間難以接受也情有可原。
“我知道,是軒轅煜。這隻老狐狸安靜太久了,他一直都在等一個機會,現在機會來了,他怎麼會放過,肯定是要好好亂上一亂的。”軒轅初冷靜的分析,下意識的眯起眼睛,這是她前世準備反擊時慣有的動作。
“以往是我太掉以輕心,竟然沒有防備他。”蘇落川好看的桃花眼裡染上一絲愧疚,軒轅初見他如此沒有責備,也不開解,有些事情不吃虧上當永遠學不會。舅舅生來就是高貴身份,又聰慧靈敏。
爲了在朝堂生存少不得耍上些陰謀詭計,可對於自己信任的人卻沒什麼真正的防備,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軒轅煜也在他可以信任的人裡面。他從未被傷害過所以一意堅持當初的做法,而自己在上一世除了笑笑從未相信過任何人,才能冷血狠辣的處理生命。那樣的人生雖然安全得沒有一絲縫隙讓敵人有機可乘,可是也太過孤獨無聊。如果可以,她並不想蘇落川也變成那樣。
她亦不能安慰,若不能讓蘇落川認識到軒轅煜其實才是最危險的人,最後萬劫不復的就是他們。在這場以生命爲博弈的局裡,他們輸不起。
“無論有沒有防備他,我們如今都無計可施。他手中握着兵權,我們根本就沒有籌碼來和他叫陣。”軒轅初有些頭疼,雖然料到軒轅煜會有動作,她卻沒有絲毫辦法。前世的一個領導人曾說過,槍桿子裡出政權。手中有了兵權就是捅破了天也沒事,這也是他們這幾年任由讓孟氏一族囂張,卻只能暗自平衡他們與軒轅煜之間的微妙關係。
好不容易這幾年關係看似緩和下來,他們都還沒有部署好就即將迎來幾年來最大的挑戰。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怕要委屈一下小初了。”蘇落川不愧是混跡朝堂的老狐狸,冷靜下來又是那個智計絕天下的蘇國公。
“說說看”軒轅初眼睛一亮,手指無意識在腿上敲打。過了這道坎等她緩過氣來,她非得讓這些人後悔莫及。
“孟嫣然和軒轅煜都想借這次秋獵之會渾水摸魚,大鄢和齊歌也沒安什麼好心,想來試探試探我們究竟亂成什麼樣子,我們不如好好來一招禍水東引。水混了沒撈上魚,就加把火一起煮了,我們最後等着喝魚湯就好。”如玉的手指在陽光的照射下仿若透明,在空中隨意劃出一條曼妙的弧度。軒轅初看着迎光而立的溫和男子,看不清容貌,仙鶴官服讓他多了一份平日少有的清俊儒雅,他只是微笑的站在那裡卻,近若神明。
沒有人知道這場爲期十年的戰爭的謀劃竟然是在一個如此安靜的上午,柔和的光線,溫暖的光線,和以往任何一個秋日的上午沒什麼區別。它甚至有美妙的弧線,卻即將帶來血色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