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華風最終還是沒有進宮,告訴心腹等明日他出城之後暗中將一封信交給皇上,他不在城中,華心又不是個能惹事的主。那晚知道鳳棲手中有一支強大的暗衛,想來照拂一個人不是難事。這次出征,爺爺已經和他起了分歧,如非必要他並不想動用寧氏少主的身份。
軒轅初並沒有等到寧華風,派蓮香去打探消息才知道,寧華風已經在卯時帶領五千精兵悄無聲息的出城,他本以爲這樣的規模還不至於要皇上送行,又不想多生是非,誰知道卻把軒轅初氣得半死。
直到那封告別的書信送到她手上時才略微好轉,等他回來再和他算賬。那封不算長的書信也被妥帖收藏在木盒裡深恐遺失,做好這些後軒轅初微微笑起來,原來她比想象中在乎寧華風的。
細微的腳步聲打斷軒轅初的思緒,心裡還想着既然如此,等寧華風回來便再也不放他走了,是他答應陪着自己的,大丈夫一言九鼎不是。
“查到究竟是怎麼回事了麼?”軒轅初手放在木匣子上輕敲,心情頗好的問候在一旁的疏竹。
“屬下拜訪過國公府,只是國公府戒備森嚴避不見客。”疏竹低頭答道,蘇國公是他以前的主子,多少存了幾分顧忌。
軒轅初點了點頭,似乎在她意料之中“行了,你下去吧。”
疏竹行禮退下,不想在他轉身之後有人悄無聲息的落下。
“你看見了什麼?”軒轅初神色淡淡,比方纔問疏竹的時候冷漠多了。
神一心中一凜,皇上的溫和只會給他信任的人。戰神不過是他手中的工具,有誰會對工具有感情,“國公府並無異常,只是蘇國公日常居所折梅院旁邊的薄暮院似乎住了人。”
神一回完話,下跪的姿勢都沒有變一下,軒轅初似乎對此很滿意,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直到人退下後軒轅初嘴角才浮起一絲玩味的笑,原來如此,舅舅,你這般是還債還是從心所欲?薄暮院可是以前易容許住過的地方,不過他不是在觀城麼?軒轅初裡子又不是真的十四歲少女,自然不會以爲易容許拋開國家大義,不過以易容許的手段怎會容許旁人住進他的地方。她好心情的想,要是易容許栽到舅舅手上倒也不錯。
她本以爲的旖旎風流事,卻不知道折梅院中情景並非如此,反而劍拔弩張。
“徐公子,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你大可不必這番讓人緊跟着我不放”蘇落川好笑的看着寸步不離跟着他的徐子溫,要不是怕出府暴露行蹤,想必連他上朝都是要跟着的。
“國公大人心計謀略皆高人一籌,徐某自問不是對手,只能用這等笨法子,國公大人還請見諒。”徐子溫在徐家排行老大,在齊歌朝堂勇猛雖不如其他三兄弟,但卻是個有計謀的。人如其名,溫和有禮,實際上卻心思縝密,謀略過人。這樣一個軟硬不吃的人,即使是蘇落川也一時拿他沒有辦法,易容許倒是會選人。
聽了他的話蘇落川有些好笑,他若不想和他走,就是他寸步不離也把他看不住的。轉念一想再過幾日,安頓好蘇氏的人便要隨徐子溫去齊歌,心中也有些疲累,有些煩悶,他這次是被易容許拿捏住了,還不能還手。懶得多做敷衍,只淡淡回了句“公子謙虛”隨他去。羊脂月白的杯子盛上碧色翡翠冷,白得乾淨綠得純粹,甚是好看。翡翠冷樣子好看,入口也綿軟,只是勁兒大。以往這樣半壺翡翠冷怎麼也微醺了,今日不知怎的,竟沒半分醉意。
徐子溫第一次見到這翡翠冷的時候還嚇了一跳,怎會有這樣顏色的酒,還以爲是什麼藥。後來自己親嚐了一口,才確定真的是酒。他素日不喝酒,那日不過一口就讓他昏昏沉沉的,沒想到蘇落川竟然能喝這麼多。想起王爺叮囑他的話,也就放心了幾分,蘇落川以前和王爺在一起的時候也挺能喝的,看來沒什麼大問,他哪裡知道蘇落川平日喝的不過比果酒強不了幾分的珊瑚色,哪裡能和翡翠冷相比。
他搖了搖沒有任何實質作用的摺扇,他跟在王爺身邊多年,第一次見王爺這般重視一個人,老三曾經問過他是不是王爺要將這素有大宇智囊之稱的蘇國公抓過來爲他們齊歌效力。他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話。老三是武將,想事情自然要簡單些,跟着王爺的時間也比他短一些。要是王爺真的打着將蘇落川帶回去爲齊歌效力的主意,那並肩王易容許也不會有如今的地位了。
蘇落川是什麼人,把他抓回齊歌效力還不如說要時時刻刻防備着他把齊歌軍情送到大宇手上,再則他能把小皇帝扶持到掌權,這番情誼又怎會與他爲敵。只是這話他萬萬不能告訴老三,王爺的打算他能猜到七分,來之前心中也十分好奇蘇落川究竟是怎樣的人物,能讓王爺費這麼大的心力。直到見到蘇落川的時候,原本心中的那點不滿質疑也慢慢壓下去。這樣的人物要是能爲齊歌效力最好,如若不能也不能讓他留在大宇,否則真是一大患。所以不論王爺有什麼心思,他只當不知道,有時見蘇落川獨自飲酒,心中有愧也只得趕緊壓下。
“長邵久仰國公大人棋藝已久,不知可否有幸與國公大人對弈一局?”徐子溫實在尷尬,又素聞蘇落川棋藝不凡,他是齊歌有名的才子,此番無事也有些手癢。
蘇落川瞥了徐子溫一眼,復又低下頭,淡淡道了一句“沒興趣”。蘇落川做事一向隨心所欲慣了,在這個時候更不會顧忌易容許派過來的人。
倒是徐子溫被這一眼看得心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美人半醉風情旖旎,鳳眼微斜,就算是拒絕的話也美得驚心動魄。他第一次見到蘇落川的時候就想過,怎麼會有這樣好看的男子。平日見他都是清朗如謫仙,沒想到半醉的時候竟然也會有妖魔般的風情。
徐子溫手握成半拳放在脣邊,裝作不在意的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蘇落川並沒有注意到徐子溫的異常,蘇氏暗衛遞了消息進來。再看一眼素絹上帶的字,隨意將其浸入翡翠冷裡,速度快得徐子溫還沒看清素絹,那上面的字就這樣在酒裡面氳開了,再過一會兒連墨糰子都不見。徐子溫暗暗心驚,蘇落川爲人謹慎,這些書信想來都是用了特殊藥物浸泡過的,隨時隨地都能毀掉不留痕跡。
酒勁慢慢上頭,蘇落川放下手裡的酒壺,撫上額頭希望能平緩一下頭腦的疼痛。小初已經開始派戰神查探國公府了,一時間心裡又是欣慰又是難過。欣慰她開始學會防備,包括他這個舅舅,這樣的小初以後才能成長爲一代帝王;難過卻是因爲他們也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帝王的路上向來充滿懷疑和陰謀。
他是真的到了離開的時候了,雛鷹如果一直被保護,永遠也不會翱翔九天。徐子溫帶着易容許的條件而來,苛刻又霸道,可是他要是不答應,以小初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應付這一切。他希望她成長,卻又不希望她遍體鱗傷,他就像一個溺愛孩子的父親,儘自己一切可能幫助孩子,卻還要讓她覺得自己陷入絕境獨自成長。
蘇落川對軒轅初查探國公府的事情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更快的解決自己手中的事情。消息不過過了一天就遞到易容許手中,因爲他就率齊歌三十萬大軍駐守在和程安對峙的觀城,隨時都有可能揮軍南下。
觀城的百姓都心有慼慼,齊歌隨時都有可能打過來,可我軍只有十萬。打起來無異於以卵擊石,這些平頭百姓都知道的事情,程安這個三軍主帥更清楚,作爲一國主帥他慶幸易容許按兵不動,但作爲一名武將他也對易容許的決定不解。這個時候攻打大宇無異是最好的時機,大宇主力都在那已經搖搖欲墜的大鄢,以易容許的兵法謀略他們根本撐不了多久。易容許多拖一天他們就多一天的希望,誰知道大鄢國破不過是時間問題。
沒有人知道易容許在等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皇兄讓他攻打大宇他並不贊成但還是來了,此刻或許是好時機,但齊歌那場冰災摧毀得太嚴重,民衆如今勉強溫飽,要說打仗卻是負擔不起的。沒有人知道或者說沒有人相信,他如此聲勢浩大的帶着三十萬大軍守着觀城不過是爲了等一個人,等一個這一次如果等不到就再難相見的人。他賠上三十萬將士的性命,賠上皇兄對他的信任,只是爲了換一個飄渺的可能。他想他也是瘋了,不然一向以家國爲重的並肩王怎麼會做下如此不負責任的決定。
將傳回的奏報燒掉,易容許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那個人怕是不甘心的。自己這次算是用了卑劣手段,他來後大不了都聽他的,並肩王難得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心中卻又有幾分忍不住的竊喜。
軒轅初接下來的日子和以前比倒是多了幾分悠閒,每日只要和軒轅煜鬥鬥法,安撫一下衆臣,偶爾看一下寧華風傳回來的書信,順便暗中提拔蘇氏暗部。她暫時還沒打算動孟氏一派,一則孟氏樹大根深,要是動了少不得會傷及大宇朝堂的根本;二則她需要等春闈之後,將這批士子中的有識之士放到可以頂替孟氏的位子上,這麼大的便宜怎麼都不能被軒轅煜佔了不是。
這個老狐狸不是沒有打這些人的主意,不過派軒轅明赫去大多敷衍了事。明赫心高氣傲哪裡喜歡和這些酸儒打交道,倒是孟宣光和幾人走的極近,軒轅初也不擔心只隨了他去。孟氏一派也對此樂見其成,覺得皇上並未因爲孟太后的事情遷怒於他們,軒轅初知道這些心思的時候覺得這些人是真蠢。要不然當初爲什麼被威逼利誘淪爲孟氏一派,原來都是眼神不好,孟氏能看的有幾分能耐的也不過一個孟遠東,只可惜他一人也難力挽狂瀾,要是他聰明就應該早作打算了。
對外稱病月餘的蘇落川也終於在一個沒有人注意的清晨離開了晉城,只是原本死忠的暗衛有一半被換成戰神精銳,戰鬥力比原來強了不止一點。軒轅初自信這些人怎麼把蘇落川帶到齊歌,也有本事把蘇落川怎麼帶回來,倒不是不信任蘇落川。她猜測了蘇落川做這個決定的原因,卻不放心易容許能始終如一,她或許對別人都冷漠無情,可蘇落川畢竟是不同的。
皇上昭告天下蘇國公病逝,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並沒有大葬也沒有追封,葬禮簡單中甚至有幾分潦草。皇上以侄子的身份爲蘇國公守靈一日,足以見蘇國公生前的榮寵。
皇上再三交代朝臣不用前去弔唁,可還是有人在國公府外憑弔以顯尊敬,軒轅初並不在意這些,這些人都是人精,不論是出自真心還是做戲,軒轅初也都是看過便罷。她真正要等的人在晚上,沒有人知道蘇國公逝世的第一晚有多少人因爲蘇氏家主令牌齊聚國公府,軒轅煜派人前去查探最終無功而返,只是心裡終歸有些隱隱不安。
不過軒轅初的好日子沒過幾天,戰神的暗報讓她怒火中燒。神一如今和疏竹一樣,本來暗中的身份擺在明面上來,官階只比疏竹稍低在疏竹手下當差,准許御前行走。
他雖然表面上恭敬,但眼睛裡總是藏了幾分玩世不恭甚至是陰翳的神色,他跟在軒轅初身邊也有小半年了,卻從不曾看清這位帝王在想些什麼,故而在軒轅初面前也不敢如旁人面前放肆。
屬下剛遞了消息上來,他呈上去之後就發覺軒轅初神色不對,在他本來以爲軒轅初要做什麼的時候,她反而如往常一般讓蓮香沏了茶,好一會兒後才讓蓮嫵更衣出宮。
一路縱馬疾馳,軒轅初其實沒有表面上的鎮定,她剛纔接到的奏報是華心被困在渠蘭水榭,以他們小時候的情誼還有華風對她的囑託,她都不能讓華心出事,可是現在這麼好的機會……。只希望華心能撐得久一點纔好。
軒轅初趕到渠蘭水榭的時候寧華心正被孟少鬆壓在身下,一襲繁複的白色紗羅裙像絕美的畫卷鋪陳開,看不清臉,偶爾掙扎無力的雙手告訴旁人她的慌亂和無助。雖然心中早有準備,可還是怒火佔了上風。
周圍或站或坐,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公子小姐,行動間放蕩糜爛,衣衫不整,像是在看一出好戲。或許都太過投入,又或許沒有想過有人敢闖渠蘭水榭,自然都沒有發現這間水中樓閣早已被重重侍衛包圍,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他們剛纔言語間輕慢的帝王。
軒轅初知道這些都是那些還沒有返回自己封地的宗親家的孩子,其中大部分人都比她大,所以打心眼裡不太瞧得起這個年紀輕輕的皇帝。
疏竹就站在軒轅初的旁邊,第一次他從她身上感覺到了如此外露的殺氣,所以在她微笑着拔出他隨身的佩劍時纔沒有反應過來。神一隻是嘴角挑起好玩的笑意,這個一直完美的神好像被他找到缺點了呢,無聲的吹了下口哨,清瘦俊美的臉上第一次有了幾分除了玩世不恭的認真表情。
長劍反射出寒冷的光,她穿着素日喜愛的黑貂絨長袍,玉冠束髮,白麪紅脣,帶着絕世笑容像是從地獄走來的惡魔。既然有人這麼想挑起事端試探她的底線,那就讓他們好好見識見識。
那些人也不是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感受到突然吹過來的凜冽寒風都看見滿身殺意的帝王,下意識的讓開一條路。他們不認識軒轅初,但看他身後的侍衛穿着禁衛軍的服飾也猜到他的身份,一時間都惶恐不已連跪禮都忘了。
孟少鬆似乎是服了藥,現在還未清醒。雙手放在寧華心的衣襟處似乎是在解那繁複的衣結,久久不得其道忍不住就硬扯起來。已經有少數肌膚裸露在外的寧華心滿臉潮紅,眼角淌下一串晶瑩的淚。今天沒有人會救她,哥哥不在,皇帝哥哥又在宮中來不了,她是被孟少鬆以宣光的名義騙來的,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在渠蘭水榭,想到這心中一片死寂。
軒轅初眼裡一片血紅,她從未如此刻般嗜殺,以前她總覺得親自動手殺人實在不是什麼聰明的做法,借刀殺人纔是上策。可是在看見寧華心被孟少鬆壓在身下毫無辦法,眼神再不復以往的開朗活潑,手上的劍寒光一閃,直接就把孟少鬆正在解衣結的那雙手砍了下來,飛濺的鮮血刺激了那些公子小姐的眼睛,都嚇得變聲尖叫,誰都沒有想到皇上會如此毫不留情的砍下孟少鬆的手,也沒想到她敢這麼做。
軒轅初甚至沒有用內力,直接用武力解決,場面血腥更震撼這些人的眼睛。
今日場景深深印在這些貴族腦子中,直至多年後對皇帝的印象都留在那刺眼的紅上,安安靜靜呆在自己的封地,再也不敢有別的心思,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彎腰抱起躺在地上的寧華心,解下披風把她從頭到腳嚴嚴實實的包裹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輕輕的一個擁抱,帶着微暖的體溫將她護在懷裡爲她遮擋一世風雨。
寧華心沒有看見那雙掉下來的手,沒聽見孟少鬆的慘叫那些貴族恐慌的驚呼,她只能聞見自己靠着的溫暖,鼻尖淡淡的清香。她往前嗅了嗅,想更靠近一些,她知道這是皇帝哥哥身上特有的味道。她素來對哥哥和皇帝哥哥耍賴慣了,他們身上的味道再習慣不過,但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沒有此刻聞見清晰。突然眼前一暗,她的心終於放鬆下來。
軒轅初點了寧華心的昏睡穴,交給旁邊候着的疏竹,才整好以暇的去收拾這些還在瑟瑟發抖的貴族公子小姐們。
“這些人在天子腳下聚衆鬧事,更私下談論皇室,實在是大不敬。今日暫收宗人府,明日容朕親審。”話一說完就有禁衛軍上前將這些人拿下,這些人本就養尊處優又喝了酒哪裡是經過訓練的禁衛軍的對手,沒費多少功夫就將人都抓了起來。
軒轅初沒有吩咐給孟少鬆傳太醫,也自然沒有人敢提起,帝王轉身那一眼看的這些人心裡一寒,他們或許在這個時候才明白這裡終究不是在自己的封地,皇上也不是形同虛設,他掌握着他們的生死。
只有神一在轉身的時候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小皇帝真是一個天生演戲的料子,要不是自己一直跟着她都要被騙了。一句私論皇室,就將寧華心摘得乾乾淨淨。可她又哪是如表現出來的護着寧華心,不過是做給寧橖遠看得。寧華風和她關係再好也比不得天下江山權勢,即便是他的妹妹身陷險境,在能成爲一顆棋子的時候一樣毫不了留情的利用,這就是帝王心術。
軒轅初回宮之後將寧華心安置在乾坤宮偏殿,又讓達奚逝水前來診治,好在沒發生不可挽回的錯。第二日還要上朝,軒轅初在無事之後纔回了自己的寢殿休息,只是一晚上做了個夢睡得不甚安穩。夢裡都是寧華風那雙信任的眼睛,軒轅初心中不安竟然又醒了好幾回。
最後實在睡不着,問了守夜的蓮嫵,知道還有一個時辰就要上朝了。乾脆披衣而起,坐到書桌前,拿出燙着碎金的供紙,狼毫筆沾上上好的潮州鬆墨,想給寧華風寫封信。寫了一段又揉掉,提筆重寫,過一會兒又覺得用句不好,他如今人在雍崖山剿匪,華心又沒有真的出事,這樣寫又怕他分神。就這樣寫寫停停,最後一封信還是沒寫完反而到了上朝的時辰。軒轅初乾脆停筆,想得寧華風回來再給他解釋罷。
上朝之前,軒轅初又去看了寧華心一眼,見她還沒醒就讓蓮香蓮嫵在旁邊伺候着。
寧橖遠早在皇上大鬧渠蘭水榭的時候就得到消息,沒想到趕過去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人早就被押入宗人府,華心也被帶回宮裡,外臣不得傳召不能進宮,心急如焚的過了一晚,越到上朝的時辰反而越清醒。
果不其然,以往從來不上朝覲見的宗親們紛紛遞了摺子,請求帶回逆子返回封地。嘴上恭敬效忠之詞溢於言表,皇帝深感他們誠心,罰了三年俸祿準了他們返回封地的請求。只是任憑孟明躍如何請求也沒鬆口放了孟少鬆,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治孟少鬆的罪。孟遠東倒是乖覺,沒有站出來求情,雖然孟明躍不斷暗示也只當沒看見。
下了朝之後寧橖遠反而沒有那麼急切,遞了摺子要帶寧華心回府被駁回後也沒再糾纏。軒轅初知道後笑了笑並不多言,寧橖遠倒是聰明,知道要避開。只是他難道沒算到他喜愛的小孫女會因此寒了心麼?華心是想事情簡單了些,但並不是傻,有個老奸巨猾的祖父,才譽滿晉城的哥哥,她心裡靈透着呢。這樣的人是最不能傷心的,一但傷了即便日後百般討好也再難回到最初。
軒轅初下朝之後寧華心已經醒了,只是人懨懨的,想來是還沒從昨日的驚嚇中走出來。軒轅初陪着她說了會兒話,讓蓮嫵陪着。見她沒有什麼大礙,纔去勤政殿傳召候了一個時辰的孟宣光。
“皇上吩咐微臣做的事,微臣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只等皇上一聲令下。”孟宣光低着頭回話,聲音平板不見起伏。
軒轅初摩挲着手裡的玉佩,這玉佩自出生起便跟着她,這些年有事沒事都愛把玩着漸漸也成了習慣。“嗯,你把這些交給戶部侍郎伍承簡,別讓人懷疑到你身上。”
“是,微臣醒得。”還是毫無起伏,軒轅初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孟宣光素來小心謹慎,一開始彙報的時候沒有起伏還說得通,可是這時候自己這種語氣他還毫無反應就不對勁了。 щщщ⊕ ttκǎ n⊕ c○
“這次立了一大功,想要什麼賞賜?”軒轅初垂下眼睛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孟宣光聽了這話突然驚醒,誠惶誠恐的跪下看了眼軒轅初卻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麼。他在孟府一向小心翼翼,爲了保全自己和母親更是善於揣摩人心,否則當年侍讀的事怎麼也落不到他頭上。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卻從來沒有猜到過小皇帝的心思,她一點都不像個十四歲的孩子。
“微臣惶恐,爲皇上效力不求封賞。”心思一轉,皇上怕是不滿他方纔的態度,要是皇上以爲他有二心就得不償失了,倒不如鋌而走險。
“哦?”軒轅初明顯不信。
孟宣光擡眼,做足了誠惶誠恐的樣子“微臣有罪,微臣確有所求,想請皇上成全。”
軒轅初饒有興致的看着他,把玩着並蒂玉佩上的穗子“說說看”
“微臣心繫寧小姐,一直礙於身份卑微不敢言表。可此次聽說寧小姐涉險,微臣雖勢單力薄,但若微臣能守在寧小姐身邊,微臣必拼死也要護全她的”孟宣光本只是計策,卻在最後帶了幾分自己也恍惚的真心。
“哦?這麼說,你倒是個癡情的”軒轅初微微擡眼,看着下面跪着的孟宣光,尾音拖得長長的讓人摸不透思緒。孟宣光一直看着軒轅初,絕色的面容帶着幾分玩味,眼裡的冷光卻讓他不寒而慄,隱隱有幾分不祥的感覺。“可是孟少鬆約華心的那封信不正是你寫的麼?你就是這樣心繫華心的。”軒轅初厲聲道,身子猛的向前微傾,身上殺意忽現。
孟宣光只是文臣,哪裡受得住一下子委頓在地,皇上的耳目竟然已經密佈到了這樣的地步。
軒轅初見他這個樣子,倒也沒有步步緊逼,只是又窩在軟椅上,“朕知道你是個忠心的,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好好準備接下來的科考纔是正事。”
“微臣謹遵皇上教誨”孟宣光只覺得背後冷汗泠泠,難受得緊。“這次科考正事朝廷選拔人才的好時機,不知皇上可有旨意。”
軒轅初嘲諷一笑,原來這就是所謂真心,全不過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幌子“這次科考事關重大,不過朕以爲以宣光的才學足以擔探花之名。”
探花,看來皇上還是對他有戒心,他再表忠心也姓孟。孟宣光斂了眼中的深色,恭順的回話然後跪安。他終究太年輕,不知道再爭取一下,也不知道今天他的轉身究竟錯過了什麼,更沒有看見年輕的帝王在他轉身後惋惜的神色。
孟宣光,或許你喜歡華心,但終究沒有比過心中慾望日後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