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之行

護送之行

皇宮裡的幾日,就在我若即若離的保護中飛快度過,這一日的清晨,幾輛馬車飛快地從宮中馳出,每輛車不過兩匹馬,一駕車之人,看着輕裝簡便,不引任何人注意。

馬車看去,也是最簡單的木板,沒有貴族之家的家徽族標,也沒有任何裝飾華麗的地方,普通的就像是尋常人家出遊搬遷似的,沒有人知道,這裡面承載的是,是“紫苑”皇家的希望。更沒有人知道,車上還有“澤蘭”的帝王保駕護航,還有戰神沈寒蒔的護衛。

所有的車形都是一模一樣的,每個時辰都調換順序,不會有人知道哪一輛車上坐着的是赫連卿,即便偷襲,也不可能找到他的方位。

我坐在車內,身邊不遠處就是他,知道他愛吃東西,特地着人準備了很多食物,不過從車行出發到現在,他始終窩在角落裡,不擡頭不說話,桌上的小點心更是看也沒看一眼。

他翻着書,稀里嘩啦地響,那速度也可想而知他到底看沒看進去了,我閉目假寐,偶爾能感覺到兩道目光投向我,悄悄地看上一兩眼,又很快地挪開了方向。

我勾起一絲笑,澀澀的。

他這次偷看我,已經很久了。我漫不經心地動了下,打了個呵欠,那目光猶如被驚到了,飛快地抽了回去。

受到驚嚇的狗兒,也是這樣躲在角落裡,夾着尾巴,灰溜溜的可憐。

看着我沒有“醒來”的意思,在等待片刻之後,那眼神又投了回來,細細碎碎的衣袂摩擦聲裡,我的衣角被小小的捏住一點點。

這一點點,貌似還沒有一個銅錢大,他也捏的如此開心,就連小心的呼吸聲都變的平穩了起來。

不多久,我的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悄然地陷入了睡眠中,我無聲地睜開眼,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內心微嘆。

這幾日,我沒有在他身邊陪着他,卻不代表我沒有守護他,幾次躲在檐下偷窺,看他每每坐到三更半夜,纔在疲憊的折磨中合上眼,蜷縮着身體,緊緊抱着自己,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又猛地驚醒。

如此反覆地睡去醒來,醒來睡去,一直折騰到天亮。

他沒有安全感,這偌大又冷清的宮殿對他來說,實在是折磨。

看着他蝦米般抱着自己的樣子,讓我幾度想要下去,至少我能讓他暫時的安心,暫時的能夠入眠。

可是幾次掙扎之後,我還是沒有下去。

清瘦蒼白的臉頰就在我面前,透着蒼白,美的讓人心憐。

這樣的面容,光看着就讓人不小心沉淪了,眼前浮現的,是那雙漆黑如墨,純淨無暇的眼眸。

兔子似的純潔,貓兒般的乖巧,還有狗兒一樣的依賴,這樣的人,任誰都放不下,捨不得。

這樣的性格,絕不適合帝王之位的,我送他回“紫苑”,究竟是對還是錯?

胡思亂想的恍惚間,忽然發現自己的手停在他的鬢邊,那裡一縷亂髮散落,貼着他的脣角。

就連看一縷發擾了他的好眠都不願,卻忍心將他這至純之人送到最爲污穢的宮闈鬥爭中,我這算什麼?當初說的嘴硬,別人的兒子死了也不關我的事,現在居然不忍心。

手,悄悄地縮了回來。

車身一震,還未停穩,車簾就被掀了起來,某人熟悉的聲音僵硬地傳來,“主子,打尖了。”

捏着我衣角的手如被燙了般,飛快地縮了回去。

站在我面前的車伕,赤腳卷褲,頭戴破爛斗笠,衣袖捋到手肘,露出黝黑的肌膚,活脫脫一個最底層爲生計而奔波的苦命人,唯一不同的是那雙眼睛,不是昏黃呆滯,而是閃閃發亮。

沈寒蒔啊沈寒蒔,你哪個地方都扮得像下人,但是哪有下人用防賊一樣的眼神看主人的。

這幾天,他天天是我的馬車伕,這車裡有半點動響都不可能逃過他的耳目,我可曾有過半點不規矩?

兔子不吃窩邊草,何況還是自己男人眼皮底下的嫩草。

我的眼中盡是笑意,毫不遮掩地告訴他,他嘴角撇了下,假裝沒看見。

喜歡看他爲愛吃醋的樣子,也喜歡看他傲嬌的神情,更喜歡看他假裝平靜實則緊繃的姿態,我這種喜好真的很變態。

視線越過他,看到他身後的風景,一片黃沙蒼茫,空氣裡都瀰漫着荒涼的沙子腥氣,乾燥又荒蕪,一陣風吹過,散飛的沙子撲上臉,順着衣領鑽入,貼在皮膚上又熱又癢。

我眼神一凜,“到了‘紫苑’邊境?”

這風景與我看慣的“澤蘭”秀麗,“白蔻”大氣都不同,滿目遼闊又人煙稀少,極目遠眺,三三兩兩的小屋錯落,也是枯草屋頂,石牆簡陋。

幾日在車中,一則爲了嚴密的保護合歡,二則自己也不是個貪看風景的好奇寶寶,我從未掀過簾子,突然的風景變換,還是讓我多看了幾眼。

“是的。”沈寒蒔低低的聲音裡多了幾分凝重。

我知道,他這是在爲即將到來的暗算而凝重。“澤蘭”是我的地界,防禦部署都在我的掌握中,若有人要下手,與其在我掌心中翻騰,不如待合歡進入“紫苑”後再動手要容易的多。

一路上的平靜都在預示着這個猜測,也彷彿在宣告着山雨欲來風滿樓,所以我能明白沈寒蒔的鄭重。

“爲什麼選這樣的地方?”看着空遠的黃沙景色,我眉頭微緊,“你該知道,這樣的地方我們沒有任何隱藏的可能。”

身爲經驗豐富的刺客,若讓我選擇,我當然喜歡在人少處埋伏,最不喜街頭鬧市。人多,變數就多,誰也不知道當你算準的一劍刺出時,會不會有個突然摔跤的小販,或者打鬧跑過的孩童。

所以對我們而言最大的保護,反而是集市或者繁華小鎮,而不是這樣的地方,想要在人羣密集的地方將這幾輛車一網成擒,那根本不可能,但是在開闊之地,就難說了。

“你是頂尖高手,單獨行動自然喜歡人少之處好埋伏。”沈寒蒔笑笑,“可你認爲天底下有幾個你這樣的高手?‘紫苑’既然勢在必得,那必然不敢賭着讓一兩名刺客來,只要他人多,這種開闊之地,遠遠的就能察覺。論單打獨鬥,天下間你少有對手,論行軍打仗,沈寒蒔認了第二,誰敢認第一?”

自信縈繞在他周身,氣勢隱隱勃發,端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魅力在什麼地方,給我一個傲氣的眼神,轉身走開。

我站在車前,看着車裡的合歡,伸出了手。

他瑟縮了下,一瞬間我看到他眼中的驚喜,轉而又遲疑,那手遲遲沒有伸出來。

“怎麼,又麻了?”

他還是呆呆地坐着,水晶玉雕般的秀美。

“你的體質好奇怪。”我思慮着,“把手給我,我摸下你的脈。”

天族醫術神幻,如果他有什麼毛病,倒應該還難不倒現在的我。

他連忙搖着頭,手忙腳亂地跳了下來,“沒有,我只是餓了,餓了。”

人落地,腳下歪了歪,站不穩。這樣子,根本就是手腳麻木未復強撐着,不等我伸手,他抓起帽子帶上,朝着沈寒蒔的方向一步一絆跑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與前幾次比起來,他似乎越來越容易手腳麻木,恢復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爲了防止爲人偷襲,所有的人幾乎都是中性的裝扮,一模一樣的衣服,包括我,包括其他車上的護衛,同樣的斗笠帽子,同樣的衣服顏色,混雜在一起,讓他人無法輕易找到他。

可我發現,那種獨特的乾淨氣質,卻是別人絕對學不來的,即便他夾雜在人羣中,我也能輕易地一眼找到他。

車停的位置,是一幢三層的客棧,敞開的大門一眼可見裡面回字形的庭院,木質的高高旗杆上掛着紙紮的燈籠,在風沙中擺着,別有一種異域的風情。

老舊的門磚,吱呀作響的門櫞,都在訴說着老朽的歷史,這客棧的存在,也不知有多少年了。

“這客棧數十年了,祖孫三代傳承經營着。”沈寒蒔在我耳邊小聲說着,“來往的商人都熟知,我早早將這裡包下,不會有任何陌生人進入,大家可以安穩的休息一夜。”

爲人熟知的店家,就不會被人冒名,全部包下不準陌生人進入,排除了刺客混入的可能,早早包下,也就早早的檢索了數遍,沈寒蒔的安排的確可說天衣無縫。

深入“紫苑”後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備,不可能再投宿客棧,長途的顛沛之前,一場休憩是很重要的。

房間裡,合歡與我對坐着,他望着面前偌大的餅,驚奇地瞪大了眼。張開拇指與中指丈量了下,又比畫了下自己的臉,我聽到了一聲驚歎,“比臉還大的餅!”

然後,就是垂涎之色滿面,那個好吃的狗兒似乎又回來了,他伸出手,輕輕扯下一塊餅,就往嘴裡送。

“等等。”我忽然抓住他的手,在他不解的神態裡,把他手中的餅送到了自己嘴裡。

“姐姐你餓?”他看着自己手裡缺了一角的餅,乖巧地把餅遞給我。

我沒有接,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餅,嚼的很細,猶如在品嚐人間最極致的美味般,良久才鬆開握着他的手,“可以吃了。”

“姐姐你先吃。”

“不用,我只是在試毒。”即便沈寒蒔有了完全的準備,我還是不能有一絲的鬆懈。

“試毒?”他驚呼,“那要是有毒,豈不是把你毒死了?”

看他驟然慘白的神情,我忍俊不禁,“能毒死我的藥太少了。”

天族的血脈又豈是尋常毒物能侵染的?合歡不會懂,他的擔憂滿滿地寫在臉上,還有害怕,害怕失去我。

如此直接的將心思寫在臉上,看的我心中暖暖的。

聽到我的話,他的釋然也是直接的,重重點了點頭,咬了下去。

他一口一口吃着,神情專注,就連身邊的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快樂,顯然他投入並且開心着。

說實話,這餅又乾又硬,真的算不上好吃,剛纔那一口我就味如嚼蠟,而他的滿足不禁讓我懷疑,我們吃的到底是不是同一樣東西。

一塊餅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他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靠上了椅子。

我上下打量着他,眸光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他這麼優雅的動作,居然可以如此快速地吃掉一整塊餅。

比他臉都大的餅!

他揉了揉肚子,伸手去倒桌上的水,而我比他更快,已經斟滿一杯,啜了口之後,才放心地給他。

“少喝點,餅在肚子裡會脹。”

他發出嗯嗯的聲音,算是應了我的話,嘴巴卻是咕嘟咕嘟如灌蟋蟀一樣,一大杯的水轉眼就見了底。

這傢伙,根本就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嘛。

“合歡。”我叫着他的名字,聲音裡有着認真。

他眨巴着眼睛,水汪汪的眼睛如染上了一層霧,幽幻。

“以後,無論你吃任何東西,喝任何東西,都要先給我嘗,知道嗎?”

我說很嚴肅,幾是命令,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從眼神裡我判斷出,這小子在神遊。

剛纔的話,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

“聽到沒有?”

我又一次加重了口氣,他的眼神還是飄乎乎的,半點沒因爲我的話而改變。

他該不會被那塊比臉還大的餅撐傻了吧?

我伸出手,在他臉前搖了搖,他要是再神遊下去,我是不是該招魂了?

“姐姐。”他咪嗚着,“什麼都要嗎?”

“是的!無論什麼,只要你想吃,就要先給我嘗。”

“那從‘澤蘭’帶出來的點心呢?”他不確定地問道。

“也要!”

他的手在桌子下摸索着,揪出一個小籃子,吃力的拎起放在桌子上,“這是沈哥哥給我的,我想吃。”

看着滿滿一籃子糕點,這些我當然知道,是我着沈寒蒔爲合歡準備的,一路上他都沒怎麼碰,還以爲他不喜歡呢。

“現在?”我很吃驚,非常吃驚。

那小腦袋如搗蒜般點着,“嗯嗯。”

眼睛裡已經滿是垂涎,我彷彿看到了一隻口水滴答的小狗,正伸着舌頭看着面前的肉骨頭,不住地搖着尾巴討好主人。

他,他剛剛不是才吃了一塊餅麼,還喝了一大杯水!

他飛快地拿起一塊餅,嚴格執行我剛纔的話,“姐姐,吃。”

我咬了一口,點頭。

小狗繼續了他的歡快,然後……

“姐姐,這個!”

我再咬,點頭。

小狗又一次歡快,然後……

“姐姐,這個;還有這個!”

我咬。

“姐姐,這兩個!”

“姐姐,吃!”

……

“姐姐!”

……

“還有這個、這個、那個!”

……

身爲一個絕對自律的人,我這輩子第一次嚐到了什麼叫撐;不,我這輩子第一次嚐到了,什麼叫撐到了嗓子眼,彷彿多吸一口氣就能吐出來的感覺!

我的耳邊,魔幻的嗓音甜美的重複着

“姐姐,吃!”

“姐姐,吃!”

“姐姐,吃!”

天哪,誰來救救我。

引誘決戰城門前獨活的玩笑,害慘我了“百草堂”開張一夜相候用我畢生之能,救你皇上,末將在久別重逢 一夜敘情脫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護送之行沈家軍這一生,想嫁一次“百草堂”開張伏擊血誓之約 試煉禁地醋罈子背叛、圈套好吃的人叫和歡醋罈子牽掛容成鳳衣的怪異舉動容成鳳衣有難驗貨伺候青籬(三)婚禮約定劍靈現形獨活自殘“紫苑”的請求斷情籠絡人心清純的任洛嵐“百草堂”開張婚禮約定天族蒙難飼蠱赫連千笙認子潑夫?賢夫?挾持、談判、引誘偷入皇宮重振天族你是我的女人冰釋前嫌參悟之所許諾師徒之鬥勾人的青籬三年之後,再聯手教育不通情愛的人讓我做皇上?族長夫君之爭小廝七葉殺入落葵滴血認親他們來了師徒之鬥他們來了賭約我的傳說,無人能取代眼皮底下有人被擄病發神族尷尬之旅烈火海棠花曲忘憂的親近容成鳳衣到來與君長訣初見這一場賭局,我輸了雅突然迴歸初醒,陌生之地逗弄七葉我能保護你,卻不能愛你(三)賜婚完好無恙的木槿忘憂獻祭青籬挑釁沈寒蒔我能保護你,卻不能愛你(三)七葉療傷智鬥沙蠍,紅髮男子是誰?爭奪寵愛我能保護你,卻不能愛你(一)“獨活”劍生同命伏擊挾持、談判、引誘救命藥,索命毒族長夫君之爭御駕親征“落霞觀”的秘密溫情相依蜚零做公子醋罈子鷸蚌相爭 漁翁得利貼身暗衛的秘密死同穴鳳後的神秘懿旨保護你,就是我全部的幸福將軍百戰 故人長訣重振天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