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華的眼神叫蘇恆醒安心,可是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能只憑借直覺去判斷一件事情。
“鳳愛卿,這樣真的沒問題,其實你不需要一定要陪着朕,你先去安排一下前面的事情就好……”
就這麼拒絕鳳無華的一番好意,蘇恆醒覺得不好意思,但是讓今天這個主要指揮官總導演陪着自己溜達,又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於是蘇恆醒擡起頭仔細看看鳳無華臉色,這個人臉上,似乎永遠都是一副自信滿滿的表情,似乎什麼事情在他那裡,都不可能出現他意料之外的情況。
看到鳳無華波瀾不驚的表情,蘇恆醒就是想擔心,都擔心不起來了。
於是,她便任由鳳無華牽了她的手,後面跟上陌語和素蘭,一起出了門,
他們從丞相府一側的那條街上走出去,穿過熱鬧的人羣,金秋的陽光非常溫和地照着地面,人們在陽光下的地面上做着生意,各自操持着自己家的衣食住行。
這樣平靜的場景,讓人心安。
拐過了這條正街,他們到了一條寬闊的馬路上。但是這條路因爲在城背後,所以行人非常少,偶爾會有馱着東西的馬車慢慢行過,背上揹着姓李的遠路人走過來。
“這是什麼樹?”蘇恆醒突然指着路邊一顆顆葉子已經變成金色的大樹,擡起頭問鳳無華。
鳳無華轉過頭一看,便笑着答道,“這是榕樹。”
榕樹?在蘇恆醒的記憶力,榕樹好像不是長成這個樣子的啊。
可能是時空不同了,所以連着樹木和它們的名字都不能完全統一地對應。
鳳無華接着說道,“這榕樹是西鳳國曆史上最悠久的樹了,很早很早之前就有的。”
蘇恆醒點點頭,“看着很漂亮,尤其是現在,金色的葉子這麼漂亮。”
“等過一段時間,葉子落了下來,鋪了滿地金黃的時候,會更漂亮。”
鳳無華描述的這個畫面,讓蘇恆醒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自己和爸爸媽媽去公園。秋天,滿地金黃的葉子剛剛落下的時候,她的腳踩上去,葉子便在腳下輕輕地軟軟地想要將它的小腳彈起來似的。
她說,“過一段時間也要來這裡走走看。”
“只要皇上想來,微臣隨時奉陪。”鳳無華馬上喜滋滋地接道。
其實,蘇恆醒並沒有說讓他來陪自己好嗎?只是別人既然那樣說了,蘇恆醒也不好意思特意去反駁,於是笑一笑了事。
“這榕樹,看着這麼大,應該是好久之前就已經種下了的吧?”蘇恆醒對這種榕樹似乎很有興趣。
“微臣來到這裡的時候,這樹就已經和現在差不多的樣子了,想來有些年頭了。”
“秋天一過,這樹上的葉子盡數掉下來,那時候只剩下一副光禿禿的枝幹,想來就不好看了。”
“皇上這話可說錯了,冬天這樹也很好看,雖然沒有了綠色的黃色的葉子,但是一下雪,樹上白絨絨的,也很漂亮。”
“棉花樹”
鳳無華笑笑,“對,棉花樹。”
“既然這樹這麼好,那我們可以將這榕樹定爲我們的國樹啊。”蘇恆醒突發奇想。
“國樹?”
鳳無華好像並不知道國樹是什麼東西。
“你不知道國樹是什麼嗎?”
這些孤陋寡聞的古代人,不會連國樹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鳳無華答道,“微臣之前雖然未曾聽過國樹,但是看那字面意思也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蘇恆醒笑一笑,“嗯,這還差不多,丞相大人還挺聰明的嘛。”
鳳無華笑笑,“既然皇上想要將榕樹作爲國樹,那等這一陣兒過了,微臣就幫皇上擬一道旨,將這個消息告訴全天下的臣民吧。”
蘇恆醒一邊滿意地點點頭,一邊吐槽道,全天下全天下,還以爲西鳳國的天下便是全部的天下了嗎?
那可就錯大發了!
看來她還是要加強對這些古代人的科學普及啊。
榕樹伴着他們的腳步,一直到路的盡頭。
想來,西鳳國也有很多別的很好的樹,也許會比這種樹好看,也許會比它更容易養活,也許還能結出可以吃的果子。
但是今日,蘇恆醒就喜歡這種樹了。
她又一次覺得有權力的人真好,就算是一棵樹,也能通過手裡的魔法權杖,給予它高貴的身份。
走過了這一條稍顯冷清的馬路,他們又進入一個鬧市之中,現在天色尚早,集市上鬧哄哄的,很多人都在買買東西,小販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
今日的時間這麼特殊,他們自然沒有去買東西,只是欣慰地看着這一場太平盛世,悄無聲息地從他們身邊路過。
這便是蘇恆醒的西鳳王朝。
他們走得太慢,到後來,蘇恆醒都忍不住了,她問鳳無華道,“丞相大人,我們走這麼慢,不怕會遲到了嗎?”
“呃,我的意思是,不怕到那裡太晚了嗎?”
“不會太晚,就算是晚了也無妨,也不過是少看到一兩場紛爭罷了,這樣不是更好?”
“紛爭?”
戰場上動不動就要流血掉腦袋的大事,在鳳無華這裡竟然成了輕描淡寫的紛爭?
蘇恆醒也是醉了。
可是鳳無華越是這樣雲淡風輕,蘇恆醒就越是覺得這件事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當天上的太陽變成了垂在西邊的夕陽,蘇恆醒隱隱約約聽見了一陣陣喊打喊殺的聲音。
長孫玲瓏的人和鳳無華的人在城外西郊交上了手。
蘇恆醒此時覺得腿腳有些痠軟,她知道,他們的隊伍已經獲了全勝。
戰場上此時只剩下一些殘兵敗將苟延殘喘,他們的人,已經一路浩浩蕩蕩地朝着皇宮去了。
鳳無華捏着蘇恆醒的手,蹲在她跟前,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蘇恆醒有些冰涼的額頭,“皇上怕不怕?要不要過去看看?那邊的風裡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味……”
蘇恆醒想都沒有想,“朕不怕!”
於是,他們便走過那些流成了河的紅色的血,走過那些絕望的屍體,來到剛纔作爲激烈的戰場的地方。
果然,這裡的風裡都是血腥味,並且還是帶着一點溫度的血腥味。
就算他們是作爲皇上的對手戰死了,但是他們仍然還是西鳳國的子民啊。
蘇恆醒覺得心裡異常難過,想要哭出來。
就在這時候,她似乎看到遠遠的有一個人影朝着她這邊。大步地走過來。
蘇恆醒早已經被這滿目的屍橫遍野和血流成河繞得眼睛發暈,再加上這鹹鹹的血腥
氣味,所以她好半天,都沒有辦法看清楚走過來的這個人是誰。
只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
而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
那人撲了過來,一下子跪倒在蘇恆醒跟前,“罪臣拜見皇上!”
這個聲音非常非常熟悉,就像是從記憶的最深處飄來。似乎是久遠的時光裡的影子。
蘇恆醒抓不住這個影子,所以她仍然呆呆地站着。
不知過了多久,她還是站着,面前的那個“罪臣”還是在那裡跪着,而鳳無華很貼心地退到了一邊去。
蘇恆醒將自己的思維拉了回來,才低頭仔仔細細去看這一張臉。
這張臉竟然這麼帥氣!這個人,竟然是長孫策。
那一位在大牢裡燒成了一具焦屍的長孫策,那個讓蘇恆醒差一點就尋死覓活了的長孫策!
那時候,她還以爲長孫策是被鳳無華迫害的,此時此刻,他卻爲什麼還在自己眼前?
“少將軍……快起來……”蘇恆醒這才伸出手去將他拉起來。
“皇上,是丞相大人找到了微臣。”
蘇恆醒轉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鳳無華,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今日發生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了,她那早就已經發熱發脹的眼睛,此時再也忍不住,眼淚像豆子一般,滾滾而下。
長孫策看到皇上突然洶涌而下的眼淚,突然不知所措起來。
鳳無華走上前來,蹲在了蘇恆醒跟前,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方帕子,十分自然地替蘇恆醒擦眼淚。
“皇上這麼大的人了,還哭鼻子,知不知羞?”
蘇恆醒也不是在鳳無華跟前頭一次哭了,此時更是將他那寬闊的月白色長衫的袖子拉了過來,直接擦了自己的眼淚鼻涕。
嗯,比上次她用來擦眼淚的那袖子柔軟舒服多了嘛。
等蘇恆醒哭夠了,眼淚了擦乾了,幾個人便往皇宮走去。
走了幾步,便有鳳無華早就安排好的車馬前來接應。
蘇恆醒登上馬車,說道,“朕確實也累了……無華,將那些人全部好好地安葬吧,再怎麼說,他們……他們也是我西鳳的子民。”
鳳無華應了,馬上叫了屬下過來安排這件事。
長孫玲瓏今日放出的消息是她也會一起出遊,實際上,她一直是待在宮裡的。
說這是應對之策,實際上,誰是不怕死的?
就在這時候,她坐在本應該屬於蘇恆醒的龍椅上面,面前堆疊着閱到了一半的奏摺。
她伸出蔥蔥玉指,緩緩地揭開那些奏章,也不乏那些專門去恭維她的大臣。
她並不覺得自己這位子坐得有什麼不穩妥。
就在這時候,有侍衛來報,說是他們的人被鳳無華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他們損兵折將,根本無力抵抗,現在他們的人,正在往宮裡來的路上。
長孫玲瓏將手裡的摺子放下,臉上有一瞬間的灰白,自言自語道,“他們爲何突然……”
然後,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對着侍衛揮揮手,“你下去吧,一切就按照正常一樣,他們要來,就讓他們來吧!”
侍衛大惑不解地退下了。
長孫玲瓏仍然坐在黃金大椅上,手執金筆,批閱着自己的摺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