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瞧這樣子,柳羲也沒外頭傳得那麼神——”
部落使者圓滿完成投降任務,心情大好。
一回到安全的地方,他便露出原本的模樣。
“不要掉以輕心,小看柳羲的人,沒哪個有好下場。”同夥警告了一句。
部落使者躺在獸皮椅上,舒舒服服地享受美人捏肩。
“怕什麼?”他道,“如果柳羲懷疑我們,她會給我們撥一塊獨立的營地?”
有了獨立的營地,好比小孩子有了自己的房間和私人空間,做些小動作也不怕父母了。
“雖說如此,但中原漢家有句話說得好,小心駛得萬年船,不到最後不能放鬆警惕。”
相較於部落使者的傲慢,這人倒是頗爲冷靜。
部落使者道,“得得得——你肚子裡墨水不多,拽文倒是厲害,老子怕了你了。現在身邊都是自己人,柳羲又沒有千里眼順風耳,她還能隔着老遠聽到我們的悄悄話?膽子真小。”
同伴面上露出幾分不贊同,但因爲對方職位比自己高,他只能忍氣吞聲。
“你少擔心這擔心那,好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行了。”部落使者大馬金刀地坐着,“他道,你說的也對,柳羲蠢,但她帳下的人壞水多。我們剛剛歸順,不能讓對方抓到把柄。最近幾天說不定會有柳羲的探子混進來,你管束好你的人,免得露餡了,壞了代王的大計——”
人多嘴雜容易壞事,所以詐降只有幾個關鍵人物知道,其他人並不知情。
聽聞部落連打鬥不打就選擇投降姜芃姬,不少勇士沮喪得不行,還有人擔心自己的未來。
整體氣勢十分低迷,但他們知道這是必要的。
若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了詐降消息,誰能保證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萬一嘴巴禿嚕或者說夢話了,那不是壞事兒?
懷揣着這等心思,他們安分乖順,不惹事不鬧事,好似真正歸順了一般。
不過,正如姜芃姬說的——本來就是假的,再怎麼故弄玄虛、故布迷障,仍舊成不了真的——任憑他們如何飆戲,但在姜芃姬眼中他們就是跑來詐降的,根本博取不了她的信任。
一眨眼時間,大半月過去了,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季節。
北疆打算雙管齊下,一面用詐降陰姜芃姬,一面給她的後防線埋炸彈。
詐降是安排好了,後防挑撥離間也提上了日程。
柳昭近日來有些發愁。
恨不得每日在外頭鬥雞遛狗,他也不想回家。
“蝶姨娘,阿姐還在前線打仗呢,我的親事不急。”
柳昭偷偷摸摸爬牆回家,牆底下站着熟悉的窈窕身影,嚇得他雙腿一軟,險些跌下來。
“不急?”蝶姨娘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佯裝嗔怒,“你這個年紀也該定門親事了,還不急?”
數月之前,蝶姨娘帶着下人僕從趕來崇州,目的只有一個——
給柳昭定親!
幼年那會兒,正室嫡母纏綿病榻,府中中饋都是這位蝶姨娘掌管的。
多虧這位蝶姨娘沒有故意折騰後院的庶子庶女,柳昭小日子才能過得舒暢。
雖說蝶姨娘性格高傲,待人冷淡,但想想別家庶子處境,柳昭對她添了幾分孺慕之情。
可孺慕尊敬是一回事,對方逼着自己定親又是另一樁事情了。
“姨娘,我還小呢,還沒玩夠——”
柳昭不抗拒定親,但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定親。
未等他將話說完,蝶姨娘看他的眼神變得陰鷙冷冽。
柳昭渾身一寒,什麼話都忘了。
“沒玩夠?你訂了親一樣能玩——你已經長大了,不能任性胡來!”蝶姨娘道,“柳昭——”
話未完,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
“孩子還小,你逼着他做什麼?”柳佘一身休閒裝束,看樣子像是飯後散步經過,他走上前看着妾室和庶子,冷淡地道,“昭兒若是不成器,那便不成器好了——總歸不指望他。”
柳昭和蝶姨娘面色俱變,但二者的神情又有些許不同。
前者略顯受傷,後者彷彿隱忍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蝶姨娘用不容商議的口吻道,“若我一定要逼着他呢?表哥,你要攔着我?”
柳佘瞧了一眼柳昭,嘆道,“年紀越長,你的脾性越——”
“越什麼?”蝶姨娘柳眉倒豎,面上帶着真真切切的怒意,“我說要讓他柳昭儘快定親!”
柳佘目光一滯,他與蝶姨娘雙目對視,終於還是敗下陣。
“好,此事由你做主。昭兒,不要忤逆庶母。”
蝶姨娘聽到柳佘的話,表情抽了抽。
庶母?
哪怕過了那麼多年,她始終無法適應這個稱呼。
柳佘走了,柳昭這條小胳膊擰不過蝶姨娘的粗大腿,只能認命地屈服現實。
“選吧,選哪個是哪個。”
蝶姨娘坐在柳昭跟前,桌上全是各個妙齡少女的資料。
柳昭苦了臉,他頂着蝶姨娘灼灼視線,委屈巴巴地挑選。
“你以爲姨娘是在害你?”
柳昭搖頭,“不敢。”
“不敢就好,誰都會害你,但我一定不會。”蝶姨娘似乎想起什麼,眼底閃過一絲追憶,不過她沒有沉溺,很快就回過神,“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千萬、千萬別肖想不該屬於你的東西,不要聽人挑唆,那會給你帶來滅頂之災。你是你母親碩果僅存的孩子,更是她臨終之前唯一的執念。如果連你都不在了,她知道了會多傷心——聰明點,別被人利用。”
被人利用?
被誰?
柳昭面上不變,心思轉了好幾轉。
“我答應你母親要好好保護你的,你不能做出讓她失望的事情,你懂麼?”
柳昭內心蔓延出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姨娘——”
蝶姨娘道,“快點挑,別墨跡。”
柳昭道,“姨娘到底在擔心什麼?”
“我擔心你這蠢貨被那兩人玩死!你母親都鬥不過,你幾斤幾兩?”蝶姨娘咬牙切齒地道,“趁早定親成婚,等有了孩子,好歹給你母親留一絲血脈,到時候你愛怎麼死就怎麼死,我也不管了。旁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你以爲自己藏拙藏得挺好,那兩人就看不出來了?”
這小子連他母親都精不過,還想糊弄誰呢?
“姨娘——你是不是誤會什麼?”柳昭小聲問她。
“我能誤會什麼?我當年親眼所見,你母親……若非爲了你和蘭婷,我怎麼會來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