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芃姬“狠心出賣”衛慈,韓彧瞭然一笑。
他用陳述的口吻道,“應該是子孝吧?除了他,彧想不到第二個人選。”
姜芃姬面色訕訕地道,“子孝的確提醒過,若想招攬你,還是對症下藥比較穩妥。”
韓彧:“……”
現場一度十分尷尬,宛若秋風吹起三兩片落葉般蕭條。
【爭其必然】:主播,注孤生。
【軒轅明鏡】:主播,單身狗。
鹹魚觀衆的日常就是懟姜芃姬,一天不懟她就跟上班沒打卡一樣,渾身難受。
如果懟人也是一種愛,他們對姜芃姬絕對是真愛。
打是親罵是愛,情到深處用腳踹。
愛她就懟她。
於是,姜芃姬就看到滿屏幕的嘲諷。
【煮不熟的慈美人】:出賣寶寶,還想煮熟寶寶,負心女人,你就跟你右手過一輩子吧!
【妖精女王的緋紅】:面上笑嘻嘻,心裡mmp。
【夜舞焱靈】: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主播至今沒能讓慈美人甘心就範是有原因的。
【妖影昀】:好想給慈美人打call啊,讓他看到某人的真面目。
韓彧自然沒有鹹魚觀衆如此豐富的心理活動,但他的心情也是十分酸爽。
“蘭亭公倒是直言不諱——”
這種大實話也能大大咧咧說給當事人聽?
哪怕扯謊也要瞞着呀,她倒是好,二話不說全招了,這讓韓彧怎麼將這話接下去?
她就不怕自己心生不滿,懷疑她方纔的話全是假的?
“耿直,這是我的優點。”姜芃姬道,“這事兒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子孝的確給予我一定幫助,沒什麼好避諱的。方纔那番話也是我的肺腑之言,是真是假文彬自有判斷,我何苦給自己挖坑,埋下不信任的隱患?我們已經將話說開了,有些事情就不該瞞着,信任很重要。”
姜芃姬最是厚顏無恥,她不吝嗇給自己臉上貼金,自吹自擂連個草稿都不打。
韓彧心中那點兒芥蒂煙消雲散,旋即暗暗苦笑。
他算是明白許裴爲何會敗給眼前這個女子了。
單從人心的謀算,許裴遠不及她,更遑論其他地方,更失敗得一塌糊塗。
輸給她,不算丟人。
韓彧心中沉吟半晌,似乎做着最後的心裡掙扎,姜芃姬也不出聲打攪,反而正襟危坐。
她已經預料到韓彧的選擇。
果不其然——
韓彧從席墊上起身,走至一旁對着姜芃姬作揖深躬,“琅琊韓文彬,拜見主公。”
姜芃姬起身將他扶起,直播間觀衆自發給二人發了賀詞。
【金悅悅】:恭喜姜主公順利拿下限量版【韓彧?瑪莎拉蒂】。
【蒼雪洗劍】:恭喜姜扒皮順利拐帶往死了加班還不用給工資的免費勞力韓彧一名。
姜芃姬:“……”
這羣鹹魚一天不皮個幾下,渾身皮癢了是吧?
辛虧姜芃姬是飽經訓練的基因戰士,要是換做別的人,早被鹹魚觀衆弄得破功了。
破功失態還是小事,怕就怕被其他人懷疑是鬼上身或者有什麼髒東西跟隨。
歸順之後,韓彧終於獲得了自由,這時他才聽到程巡撞牆自盡的消息。
“公邏他——唉,真是可惜了。”
依照韓彧對程巡的瞭解,對方會做出這麼激烈的選擇,倒也在意料之中。
撇除那些偏激古板的理念,韓彧還是挺欣賞程巡的。
哪怕許裴扶持程巡分了他的權,但這並不影響韓彧對人才的欣賞。
“可惜?”姜芃姬道,“程巡是個怎樣的人?文彬很欣賞他?”
“不談立場和信念,公邏的確是個令人欣賞的人才。只可惜,家世出身拖累了他。”韓彧的目光看似平靜,眼底還是浮現淡淡的傷感,很快就隱沒不見,“公邏自小蒙受宗族恩典,門第之見是無法避免的。不過他卻看不透如今天下大亂的根源,他心氣太高,極易受挫。”
程巡是標準的士族子弟,同時也是這個羣體的縮影。
“門第之見?”姜芃姬挑眉,“這麼說來他很討厭我嘍?”
姜芃姬對外的身份是河間柳氏子弟,出身不算一流也算二流了,整日和寒門混在一塊兒。
對於正經的士族子弟而言,姜芃姬就是個令人厭惡的異類。
“主公無需妄自菲薄。爲君者,必有容納百川之胸懷,一昧侷限於士族,大事難成。”
姜芃姬嗤笑一聲。
妄自菲薄?
程巡還沒這個資格。
“我妄自菲薄?程巡厭惡便厭惡,討厭我的人也不止他一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我倒是能理解他,士族和寒門本就是兩個涇渭分明的階層。說句難聽一些,前者是生來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後者是生來貧窮困窘的窮鬼乞丐,吃了上頓爲下頓發愁。有朝一日,窮鬼乞丐卻能和富家子弟同朝爲官,前者甚至穩穩壓了後者一頭,這對富家子弟而言不是羞辱是什麼?程巡心氣高傲,受不了這種委屈做出激進的舉動,我並不意外。”
韓彧也是士族出身,他敢於突破門第之見,因爲他的“法”是公正平等。
那麼——
眼前這人爲何又要放棄士族的優勢,轉而和寒門牽扯不清?
韓彧目光帶着疑惑,嘴上還問了出來。
“因爲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姜芃姬道,“我只問你一句,士族人多還是寒門人多?”
韓彧目露不解。
“程巡只想着與寒門共事是恥辱,殊不知寒門同樣也有抱怨——爲何有的人生來錦衣玉食,自己卻讀不得書、飽不了腹?這種不忿的思想便是禍亂的源泉。寒門人數比士族龐大了不知幾倍,但人數最少的士族卻佔着天下六七成財富。”姜芃姬冷笑道,“投胎是一門技術活,投胎比不過他們,後天還不能反抗、不能搶麼?天下動亂的根本是利益分配不均勻。只有當人數最多的那一撥人得到安撫了,天下才能真正意義上太平。倘若士族一家獨大,縱然平定亂世又如何?不過三五十年,總會有忍受不了的寒門再度舉起旗幟反抗,一切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