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陰謀論可真是冤枉楊濤,他又不是小人,更不會爲了一己之仇而拿戰局開玩笑。
援軍抵達的時間是正常的,但宕房投降的時間就很不正常了。
“噗——”
楊思正喝茶解渴,驟然聽到宕房夏縣令暗中派人過來交涉,一口茶水噴溼豐真的袖子。
豐真差點兒從原地蹦躂起來,臉上不僅有怒火還有濃濃的嫌棄。
符望見二人又有掐起來的趨勢,笑着上前隔開了他們。
“軍事料事如神,那位宕房縣令果然是個膽小如鼠、自私自利的小人。”
符望笑着捧了豐真,平息對方袖子沾上楊思口水的怒火,不過楊思也不是善茬,他是槓精。
“人家派人過來交涉,未必是投誠的,興許是詐降呢。”
豐真冷笑道,“他們若是有這份膽量和錚錚鐵骨,當年的楊蹇不至於死得那般慘烈。”
漳州境內的勢力遠比外人想象複雜,士族林立、豪強並起,他們的利益已經達到了微秒的平衡。誰料楊蹇橫空出世,這個愣頭青打破了衆人的平衡,有人被他的豪氣折服,但更多的人看他不順眼。究其根本,還不是因爲楊蹇態度強硬,碰了漳州士族的利益,人家不幹了唄。
與其說楊蹇是被趙紹投毒殺死的,倒不如說是死於一衆士族的漠視。
楊蹇死了,覬覦他們蛋糕、破壞他們好處的愣頭青沒了,不知暗地裡如何彈冠相慶呢。
楊濤性情不如楊蹇剛烈,手段也沒有那麼強硬,惹來的反彈纔沒那麼嚴重。
若是楊濤性格和他老爹一個模子刻出來,楊濤早八百年被人暗算了。
這羣人生來就是爲了追逐利益,誰能帶給他們昌盛的未來,讓他們的家族繁榮延續下去,他們就願意跟着誰。這定律不止能用於漳州士族,同樣也能用於其他人。楊濤能帶給他們好處的時候,楊濤就是主公就是大爺,當楊濤自身難保的時候,這羣人就開始爲自己謀劃了。
忠誠?
那是什麼。
真正有傲骨的人,往往也是死得最早最慘烈的。
那些士族活得比千年王八都長久,哪個不是趨利避害的高手?
面對八萬大軍壓境的威脅和壓力,宕房縣令早就嚇得六神無主,投降也是意料之中。
骨氣?
呵呵,那東西值幾斤幾兩?
正如豐真所料,人家宕房縣令派人過來就是爲了投降的,使者更是諂媚至極。
楊思見狀也懶得擡槓了,不然又被豐真打臉,漳州可是豐真的老家,他的主場。
“倘若一路行軍,碰見的人都這麼識相,那就好了。”
符望雖然好戰,但他也知道打仗會死人的,身邊的老兄弟一個接一個沒了,如今找個人喝酒都是好些新面孔。若能兵不血刃就能拿下漳州,簡直再好不過。可惜,這就是個白日夢。
楊思笑道,“符將軍哦,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符望詫異問他,“爲何這麼說?敵人主動投降不好麼?”
楊思道,“投降的人多了,您能分辨哪些人是真心歸順,哪些人是詐降混在其中等待良機?”
如果沿路都是投降的人,楊思纔要嚇得睡不着覺呢。
符望道,“軍師這麼說也有道理。”
夏縣令二話不說開城投降,他很心虛,城內士族也心虛,居然沒人去告知楊濤一聲。
等楊濤援兵趕到附近才發現不對勁,派了幾名斥候僞裝成流民去探查消息。
沒過多久斥候就回來了,他們告訴將領城門沒有發生任何攻城戰痕跡,但城牆旗幟已經改換“柳”姓大旗的時候,領兵將領就知道發生了啥事兒,又怒又氣,一刀斬斷了一旁的枯樹。
“這等小人——莫不是要害死我等,再向新主搖尾邀功?”
將領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但現在也顧不上怒火,他只能立馬帶兵掉頭離開。
宕房駐紮八萬精銳,姜芃姬帳下士兵的陸戰水平也是人盡皆知,將領可不想用長途奔波的疲乏之軍對上人家的精銳。怎奈還是慢了一步,符望領兵切斷他們的後路,兩軍在宕房城外的郊野發生了混戰。一番鏖戰,天空盤旋的烏鴉久久不肯離去,滿目皆是斷肢殘骸,楊濤派出來的援兵死傷慘重。不過符望也沒能將他們全部留下,仍有將近一半的殘兵衝破圍剿。
沒過多久,此時傳回了楊濤耳中,等他了解始末,頓時怒火高漲,氣得將桌案拍碎了。
“真沒見過這麼一羣沒骨頭的軟蛋。”
帳下武將也是怒氣衝衝,恨不得衝到宕房縣令面前將他大卸八塊了。
楊濤眼眶佈滿了紅絲,後槽牙氣得直打哆嗦,同時又感覺深深的心疼。
他收到宕房告急才連忙派出精銳,日夜兼程趕過去,宕房城高牆厚,守個一日兩日不成問題。誰料宕房縣令連個屁都沒放,二話不說就開城投降。這混賬東西貪生怕死也就罷了,居然還讓無數好兒郎爲此賠上了性命。既然毫無戰意、投降這麼幹脆,先前有必要告急求救?
兩軍還沒有正式開戰呢,這麼快就倒向敵人,還真是棒棒的呀!
顏霖道,“主公還請息怒,不至於爲了這種小人大動肝火。”
楊濤喘着粗氣道,“我哪裡是爲了這些反覆無常的小人,分明是爲了白白犧牲的將士。”
顏霖心中暗歎,“宕房縣令不過是明面上投靠柳羲的,暗地裡還不知有多少人向她示好。”
這會兒越急越不利。
顏霖道,“主公可聽過牆頭草?風往哪邊吹,人往哪邊倒。真正決定他們立場的,不是牆內牆外的景色,僅僅是一場風而已。他們能爲了利益和自保投降柳羲,自然也會爲了同樣的理由向我等表忠心。主公不妨將計就計,讓柳羲也嚐嚐自食苦果的滋味。嘗過了,她便會知道,不是什麼髒的臭的垃圾都能往嘴裡塞。有些垃圾頂多難吃一些,有些可是能噎死人的。”
楊濤道,“少陽的意思是派人詐降?”
顏霖道,“故作安排,容易留下痕跡,倒不如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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