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羲那邊沒什麼動靜,莫不是看穿了我等計謀?”
樊臣心頭很是慌張,但衛半點兒不急,他也只能按捺焦躁的情緒。
“她如何能看穿?”衛眉頭都沒挑,冷笑道,“這個局,除了幾個參戰的心腹將領,其餘人一概不知,他們都以爲是聶氏兵亂、少主有難。這般情況下,倘若柳羲還能逃過去……”
衛可疑地停頓一會兒,眼底深處浮現些許譏諷。
“那大概就是天命如此了。”
“你一貫不信這個的。”
樊臣與衛的關係不錯,對後者也有一定了解,自打先主聶良病逝之後,衛就變了。
具體變了哪裡,樊臣也說不準,但絕對不是什麼好變化。
對此,樊臣也表示瞭解。
紅塵萬丈,無趣的皮囊滿目皆是,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遇到一位知己是多麼難得的奇遇?
先主聶良病逝之後,衛雖沒有達到“破琴絕弦”的程度,但也有些心灰意懶的意思。
若非先主病逝前將兒子聶清交託給衛,估摸着衛都想退隱不出了。
這不是樊臣胡謅,光從衛對聶清和聶良的稱呼就能品味一二。
衆人都改口稱呼聶清爲“主公”,唯獨衛固執喚其“少主”,分明是不願接受聶良逝世的現實。若非聶清是衛的女婿兼學生,二人情同父子,光是這個稱呼就能將聶清得罪透了。
舊主都病逝下葬了,舊臣還不肯接受現實。
衛是打算將新主放在什麼位置?
縱使是心胸再寬廣的人,一旦走到這個位置,聶清也不能全然不在意。
哪怕只是些許的不滿,日積月累,足以摧毀聶清和衛之間的情誼。
思及此,樊臣低聲提醒一句,免得衛以後踩雷,“先主故去多時,子順也是明事理的人。如今的主公與你關係再好,但也不是親生父子。你的稱呼……該改一改了,莫要讓主公難堪。”
衛餘光瞥向天邊橘黃的餘暉,雙脣緊抿,隱隱有些倔強。
樊臣道,“先主已經走了,你這麼做除了讓外人用異樣眼光看待主公、懷疑主公地位來路不正,沒有其他意義。若是有心人用這個大做文章,不僅主公會被動,你也討不了好”
衛道,“主公還沒真的走呢。”
樊臣心下一驚,先主還沒死?
可是
衛又補充了一句,“他臨終前佈下的這個局還未結束,怎麼能說人已經走了?”
“你下次說話利索點,一口氣說完!”樊臣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抱怨道,“險些沒嚇死人。”
衛平靜道,“待此事了結,親自去向少主請罪。”
樊臣笑道,“你這人還是這般執拗。”
話分兩頭,姜姬這邊調查到更多關於聶營準備撤兵的證據,營寨雖然在,巡邏人馬也正常,但斥候暗中發現這些巡邏士兵出現頻率很高。某個臉上有疤的士兵就在短短半個時辰出現了三回。很顯然,敵人是想借由這個營造營寨士兵充足的假象,掩蓋暗中撤兵的事實。
亓官讓道,“如此說來,衛的戰書也是欲蓋彌彰了。”
真等約定時間再出兵,興許人家營寨早就搬空了,直接放了他們約戰的鴿子。
柏寧出列抱拳道,“時不待人,還請主公早做決斷。”
再遲疑下去,人家都要走光了。
姜姬閉眸沉思,心下仍有遲疑,沒有立即下令出兵。
以姜姬過分果決的性格來說,這是極爲罕見的。
亓官讓問她,“主公可是懷疑哪裡不對勁?”
“說不出的感覺,我只是覺得太順利,反而有些不真切。”姜姬道,“聶氏浩浩蕩蕩拉了二十餘萬大軍過來攻打湛江關,這會兒又因爲內亂而狼狽逃回去,總覺得很……戲劇性。”
姜姬想了半天才找到這麼一個詞形容當下的時局。
聶氏真正攻打湛江關也就那麼幾回,還被姜姬成功攔下,最後兩方都沒討到好處。
姜姬這裡損失大,但聶氏那邊就小了?
聶良都摺進去了。
亓官讓道,“戰場便是這樣,機會稍縱即逝,聶氏不佔優勢又有內亂,撤兵也是理所應當。”
“說的也是。”
姜姬不再遲疑了。
她接連下了數道命令,武將一個接一個出列,營帳內充斥着即將開戰的緊繃氣氛。
根據斥候調查,聶營大軍深夜有異動,白天風平浪靜,多半是趁着夜色的掩護分批次撤離。
姜姬便將作戰時機放在半夜,夜襲追擊敵軍。
夜幕悄悄降臨。
這一廂,將領秦恭將手中的武器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得鋥光瓦亮,戰馬也喂足了馬草。
柏寧笑着打趣秦恭,“你這架勢不像是去打仗,更像是俏郎君半夜私會美嬌娘。”
別看秦恭的年紀擱在衆人中間算小的,柏寧卻沒倚老賣老,反而平輩相交,因此關係不錯。
“柏將軍這是什麼話?”秦恭紅了臉道,“末將已有心悅之人,說這些話容易惹誤會。”
柏寧笑道,“人又不在這兒,怎麼說笑也傳不到她耳朵裡。”
秦恭卻正色道,“縱使如此,末將若是附和柏將軍的話,對她而言,未免太過輕佻了。”
柏寧撇嘴道,“得,又是個粑耳朵。”
秦恭聽得懂“粑耳朵”是什麼,面上露出幾分羞赧。
柏寧笑着將手倚在秦恭的肩甲上,打趣道,“打算什麼時候成婚,讓老哥去喝喜酒?”
秦恭立了一面大衆flag。
“待此戰結束,她也及笄了,等末將問過她長輩的意思,再去向主公請婚假籌備婚禮。”
雖說許燕筱的父母、叔伯都已經亡故,但她的大伯母、堂兄弟、堂姐妹都還活着,許氏也有其他族人。許燕筱要婚嫁,那些人沒有決定權也有知情權,不可能完全越過他們。秦恭這一族一直是許氏的附庸,許燕筱作爲許氏嫡支許斐之女,真要嫁給他,肯定會有人不滿。
不過
秦恭不怕這些,許燕筱肯嫁,他就保護她一輩子。
柏寧笑道,“世間兒女多得是盲婚啞嫁,你小子倒是幸運,喜酒別忘了。”
秦恭靦腆道,“自然不會忘,柏將軍可要喝個不醉不歸才行。”
“這話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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