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讓掩在袖中的手指敲打膝蓋,優哉遊哉地微微合眸,狀似小憩休息。
如果說姜芃姬之前還有些不悅,被亓官讓這麼一攪合,倒是開始反思自己。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起上輩子的上司兼導師,也就是第七軍團前任統攝軍團長的話。
老軍團長說:“你並不是我唯一的學生,在所有候選者裡面,你甚至不是我最中意的繼任者,一身臭毛病,脾氣更是糟得無藥可救,但是我能理解你,瞭解你,最後也選擇了你。因爲我始終相信,你能成爲我理想中最爲優秀的繼承人,除了你,我想不到任何人能做到。”
老軍團長如此相信她,可姜芃姬最後也沒達成對方的期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何做不到。
“爲上者,御下之道……”
姜芃姬低聲呢喃,隱隱似乎明白了什麼。
亓官讓見她這個模樣,心中微動,然而還得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有些事情,蘭亭可以選擇隱瞞,有些事情卻不能不說,這樣只會增加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再好的關係,再堅定的忠心,也禁不起這般磋磨消耗。索性這次孝輿還沒回過味……”
亓官讓也不知道該說徐軻太年輕呢,還是反應太遲鈍,竟然犯這種低級錯誤。
不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犯了錯沒事,能彌補就行,怕就怕犯了錯還沒覺得自己有錯,一根筋到底,那纔可怕。
所幸,令亓官讓欣賞的是,不管是姜芃姬還是徐軻,這倆都不是那種令人頭疼的性格。
徐軻機敏,雖然犯了一些忌諱,但也能歸咎於他跟着姜芃姬時間不長,還不夠熟悉對方脾性,加上他本身還年輕,閱歷難免不足。這些都是可以慢慢彌補的,亓官讓對此有信心。
至於姜芃姬的狀態,更是全面超出了他一開始的期許。
姜芃姬回過神來,望向身邊這人,“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
亓官讓實話實說,“我只是覺得,蘭亭很需要被人點醒。”
如果柳羲的野心僅僅只是成爲國之重器,社稷棟樑,對方自然不需要知道如何御下。
可亓官讓卻覺得,此人的野心和外表的無害截然相反。
只是空有雄心壯志,這還遠遠不夠,沒有與之匹配的各方面條件,最後也難成大器。
柳羲夠聰明,識人察人的能力也足夠可怕,不管是胸襟還是氣魄,似乎也是他所見最令人滿意的一個,可是唯獨最重要的一點他做得還不夠好,甚至算得上拙劣,不及格!
姜芃姬聽了,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不過仍舊對亓官讓說了一句,“今天這個事情我就先謝過你了,下次有時間再正式宴請你。”
對於姜芃姬這番話,亓官讓的回答卻讓她臉上笑容一僵,因爲他說——
“儘管與蘭亭相識不久,然而我也清楚一個道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哪怕你是以感謝我的理由宴請我,但背後的目的肯定不止感謝那麼簡單。”亓官讓毫不客氣地拆穿。
姜芃姬:“……”
不是,她的信譽已經變得這麼糟糕了麼?
至於這樣風聲鶴唳,她稍微示好一下,對方就弄得膽戰心驚,一副防備的模樣?
她是不知道,亓官讓圍觀她坑那個可憐都尉之後,已經給她貼上心機boy的標籤。
不過,吐槽歸吐槽,然而亓官讓的機敏和防備心還是值得稱讚的,因爲她的確不安好心。
姜芃姬道,“不能這麼說,總歸是感謝爲主的。”
亓官讓慵懶地擡了一下眼皮,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什麼爲輔呢?”
姜芃姬猶豫一下,最後還是說出自己的計劃,“待在柳府的那個小畜生孟悢,在我母親那邊吃了悶虧,現在打算與我親近,從而激起母親的憐憫和疼惜。只是這人一向不學無術,本事倒是沒什麼本事,但帶壞人卻十分有一套。文證,你說我要不要上套?”
亓官讓內心憐憫一把孟悢。
“蘭亭打算如何行事?”
“紈絝子弟麼,最擅長几件事情,吃、喝、嫖、賭。孟悢這人並不怎麼鍾愛美食,酒量也不怎麼好,唯獨對女人和賭,算得上是情有獨鍾。若是想要拐着我也去,青樓南院這種地方並不適合,因爲身上脂粉香氣很容易暴露,反而容易引起母親厭惡,所以……”
亓官讓道,“所以他極有可能會攛掇着你去賭坊?”
“我也希望是去賭坊,屆時容易行事。。”
“然後呢?”
“賭坊這種地方龍蛇混雜,你說孟渾會不會趁着這個大好良機綁了孟悢?”
亓官讓無言以對,他能說自己已經明白了這人的套路?
若是孟悢真的作死攛掇着姜芃姬去賭坊浪,那種地方不僅亂,而且消息流通也快。
孟渾得知大好良機,又怎麼可能不想辦法埋伏,將人綁走?
更加重要的是,孟渾不會抓姜芃姬,因爲後者對他有恩有情。
只要姜芃姬像是沒事兒人一樣回了柳府,再命令一名丫鬟裝作“夫人孃家的娘子”離開柳府,孟悢失蹤乃至死亡這件事情,便和柳府沒有絲毫干係,直接將罪名推到孟渾一行人頭上。
然後她再以其他名義與孟渾暗中接洽,闡明利益關關係,令對方去脅迫孟悢寫信去要糧。
等大批米糧到手,姜芃姬在打出清理盜匪的名義,“殺”了孟渾一行人,將這些人的身份由明處轉暗處,明面上是她替孟悢報仇,孟氏對於這位恩人,難道會沒點兒表示?
清掉尾巴,孟氏只會查到是孟悢自己作死,被孟渾擒獲斬殺,從頭到尾柳府就沒摻和進去。
多麼有情有義的一朵白蓮花!!!
剿滅匪徒,維護安寧,還幫柳府仇敵孟氏報了殺子之仇,這番廣闊胸襟,令人不得不敬仰。
不僅如此,估計孟渾一行人還要感激涕零,因爲姜芃姬在他們處境危險的時候收留他們。
這踏馬都是套路!
見過無恥的,但沒見過這種將無恥當成美德的。
更加無奈的是,亓官讓偏偏還就喜歡這樣無恥的。
他已經可以預見,那個可憐的孟悢是如何被玩死了。
“孟悢死不死不怎麼重要,重要的是那一筆糧食,你說我要向孟氏開價多少合適?”
未等亓官讓回答,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滴滴聲。
【系統升級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