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這麼一層關係,秋氏族長是顏霖的……血緣上的外祖父,爲何輕易就投了我們?”
楊思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若非豐真這個八卦大人,這層關係怕是很難重見天日了。
“秋氏和顏霖都要臉面,秋氏族長倒是能豁出去,可你瞧顏霖瞧得上人家?”豐真嗤笑一聲道,“顏霖也不傻,秋氏是個什麼德行,他會看不出來?若是默認這門親戚,不就徹底坐實自家母親是秋氏族長外室庶女的身份?不止是外室庶女,還是極其不堪的娼妓之女,哪怕從良了,血脈上就是不乾淨的。若是不認,好歹還是富商嫡女,總比前面一個身份磊落些。”
楊思勾脣冷笑道,“這倒也是。”
豐真瞄了一眼楊思,見他沒有被“娼妓之女”四個字刺激黑化的跡象,便也不擔心了。
“富商嫡女也沒可能嫁給士族吧?”
楊思很清楚,幾十年前的風氣遠比亂世嚴苛,士庶分明,更遑論是商賈的女兒了。
莫說嫁給顏霖的父親,哪怕是嫁給落魄士族不受寵的庶子,那也算得上一步登天。
“所以嘍,顏霖的父親不想委屈那個女子屈居妾室,後來又想辦法隱瞞了此女的真正身份,還懇請某個交好的忘年交出面收那女子當養女,如此過了兩年,再以士族養女的身份成婚。”
楊思喟嘆一聲,“這倒是個癡情種了。”
對於很多士族男子而言,若是喜歡上出身低微的女子,大可以直接收到府上當個小妾,哪裡會擔心對方受不受委屈?女方若是委屈了,大不了平日多去看看,多送送禮,討她歡心。
爲了明媒正娶一個出身微寒的女子,那位顏姓遊俠倒是耗費不少苦心呢。
豐真道,“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顏霖父親兩條都佔了,所以活不長久。”
短短一句話,沖垮楊思那點兒傷春悲秋的感慨。
“秋氏沒什麼反應?”
哪怕顏氏地位不高,但秋氏也是菜雞啊,兩家抱團互暖也比單打獨鬥好。
豐真冷笑道,“怎麼會沒有反應?不過他們倒黴,依次吃了顏霖父子的閉門羹。”
事實上,秋氏也想認回顏霖這個便宜外孫子,哪怕認不回來,兩家建立往來關係、共同進退,逢年過節走動也行。誰料顏霖的父親對妻子是動了真情的,杜絕一切會傷害她的人際關係。若認了秋氏這門親戚,不就是默認她母親是秋氏族長養在外頭的見不得光的從良娼妓?
楊思一邊聽一邊點頭,這個士族醜聞的大瓜吃得盡興。
他也是沒想到世界上真有那種“好男人”,簡直比國寶還要稀罕。
倘若他是顏霖的父親,擱在那個十七八歲的年紀,哪怕遇上心動的女子,怕也做不到這步。
正因爲做不到,所以更加敬佩能做到的人。
豐真道,“秋氏這些年過得越發落魄了,家底沒多少,孩子倒是一個接一個往外蹦。越生越窮,越窮越生。不說那些旁支,哪怕是主支也這麼幹,龐大的族人成了尾大不掉的包袱。相反,顏霖卻成了諸侯楊濤最信任的心腹,時常委以重任。秋氏又眼紅又嫉妒又害怕——”
楊思狐疑道,“害怕?”
豐真說,“害怕殺人滅口唄,害怕顏霖在一日打壓他們一日,讓他們全族沒有出頭之日。”
楊思險些被秋氏逗笑了,刷得一聲展開手中那支灑金扇,扇面遮住幸災樂禍的笑。
“顏霖怕是根本就沒將他們放在心上,更別說打壓滅口了,他們的戲未免太多了些。”
楊思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和顏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
前者屬於睚眥必報的,管他敵人是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得罪他就要付出代價,心眼比針小。後者卻不同,說顏霖目下無塵也不正確,但他的確不會將螻蟻的犬吠放在眼裡和心上。
秋氏擱在顏霖跟前與螻蟻有何兩樣?
二者地位天差地別,若無意外一輩子都碰不到面,秋氏多大臉纔會擔心顏霖打壓他們?
豐真笑道,“不論如何,秋氏這種小人正是我們需要的傀儡,借刀殺人最是好用。”
楊思合上灑金扇,把玩着玉質扇墜。
“悠着點兒,可別翻船了。”
一生划船不靠漿靠浪,但是浪大了也會翻船,豐真之前不就翻過一回?
話分兩頭,倒黴被豐真盯上的秋氏衆人也是惴惴不安。
顏霖讓豐真吃了一個大虧,之後豐真出手散播流言又被輕飄飄化解。
擱在外人看來,整個戰局的優勢已經偏向了楊濤這邊,這個消息對於楊濤的擁躉者來說是一陣強心劑,但對於早早按捺不住投靠敵人的牆頭草卻是晴天霹靂!豐真這幾日又有意避開鋒芒,他們瞧了心兒更慌。這時候,秋氏等人走了無數人情路子才搭上的門路終於有了迴應。
士族保住地位和名聲最好的辦法就是出仕當官,有了權,“錢”和“勢”還會遠?
他們見楊濤不行了,急匆匆投靠了敵人,費盡心思尋門路,毛遂自薦,以求重用。
不過,姜芃姬這裡比楊濤那邊還不好混,一直以來也沒消息。
這會兒終於有了消息,本該是歡欣鼓舞的好事兒,他們卻無法展顏。
一則,謀來的差事要上前線,危險性太大,一不留神就會丟了小命。
二則,差事的地位太低了,上升空間有限,根本就是隨意打發人的。
三則,戰爭勝利的天平向楊濤傾斜,他們也動搖了,質疑之前爬牆舉動的正確性。
殊不知,有什麼樣的主公就有什麼樣的臣子,豐真也是釣魚執法的老手。
爲了進一步激化秋氏叛逃的決心,他暗地裡的小動作可不少。
“爹,兒子以爲柳羲註定成不了大事。”
秋氏族長的兒子快被上峰折磨瘋了,一想到那張小人得志的臉便倍覺羞辱。
秋老爺子問道,“今兒又受了委屈?”
兒子很委屈,他這幾日被無理取鬧的上峰刁難挑刺以及羞辱,簡直要崩潰了。
秋老爺子嘆道,“說說吧,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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