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素嘆息道,“正因爲柳羲不是愚人,所以……私以爲,你會很危險……”
這世上不是沒有巧合,但更多的巧合背後卻有人爲推動的痕跡,例如顏霖這一局棋。
楊濤前後兩世運氣爆棚,儘管開始、經過都不相同,但結果卻是殊途同歸。
難道真是歷史的自我糾正?
非也!
縱觀這麼多接連落馬的亂世諸侯,唯獨楊濤一人佔了九分氣運。
從某種角度來講,哪怕是最後登臨帝位的姜姬也有所不如。
要知道她登基之後與臣子、朝中士族寒門勢力勾心鬥角、互相算計了十八年,龍馭賓天后險些賠上一雙兒女,反觀楊濤卻是妥妥的人生贏家,位高權重、子孫滿堂,最後晚年安享。
這裡面固然有運氣和巧合的成分,但也少不了人爲的謀劃和算計。
錢素作爲顏霖的朋友,後者這些日子算計了什麼,他不敢說知曉全部,但也明瞭九分。
爲何南盛敵軍爲何偏巧不巧選了楊濤所處的小城?
爲何就近監視楊濤萬餘殘部的姜姬軍隊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敵人蹤跡?
爲何沒有弄清所有細節之時,信使卻將諸如“楊濤帶兵反叛”的消息傳到了姜姬那邊?
說白了,這就是顏霖佈下的一盤局。
三分天時外加七分人和,造就瞭如今的局面,他所圖不過是爲了將楊濤推到最安全的位置。
南盛敵軍本意並非這座小城,反而是想繞過這裡偷襲另一處,顏霖發現他們蹤跡卻沒有告知旁人,反而私下派人接觸,許以重諾蠱惑對方,例如幫着開城投降、裡應外合什麼的。
爲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向敵軍透露姜姬帳下幾處糧倉位置。
當然,顏霖並不知道姜姬的糧倉在哪裡,這些消息可是機密中的機密,他沒資格知道。
不過顏霖是土生土長的漳州人,哪裡比較適合設立糧倉,他心知肚明,敵人自然看不出破綻。一邊將敵人引來小城,一邊扣押附近監軍的耳目,妨礙他們的判斷,讓他們誤以爲楊濤與偷襲的南盛敵軍私下達成交易,從而讓他們做出錯誤的判斷,混淆兩方視聽。
等待兵臨城下,顏霖再對楊濤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慫恿閒賦在家的他爲了家人親眷重皮戰甲,率領原先的舊部與城內原有的老兵抵抗來犯敵軍。要知道楊濤這會兒的身份可是等待正式投降的諸侯,爲了避險,他與舊臣的聯繫都儘量減少了,更別說重掌兵權,帶兵做些什麼。
若不慎鬧出誤會,惹得楊思派下來的監軍懷疑楊濤帶兵詐降,結果很嚴重。
不過,正如錢素吐槽的那樣顏霖是什麼都敢算計,楊濤是什麼都敢相信。
只要小夥伴說的合乎情理,楊濤就敢幹。敵人兵臨城下,監軍遲遲不來,楊濤不想辦法自救,難道眼睜睜看着敵人將這座易攻難守的小城打下來,爾後俘虜他的家眷老小揚長而去?
肯定不能啊!
雖說楊濤投降了,但舊部仍舊忠心耿耿,願意聽從他的調遣和委派,城內的守兵也是沒有主見。城外都是黑壓壓的敵人,他們不聽從楊濤的調遣也不行,稀裡糊塗就被套進去了。
做完這些事情,顏霖又玩了一出賊喊捉賊的戲碼。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一般都是給敵人潑髒水,哪有人會懷疑自己會給自己潑髒水?
顏霖不過是利用消息的滯後性、時間差以及思維盲點,藉助楊思的手,第一時間給姜姬傳遞了錯誤的情報。哪怕楊思事後反應過來,重新傳遞正確的情報,顏霖的目的也達到了。
錢素感慨顏霖膽大包天,因爲這事兒若是被捅了出去,楊濤不會有事兒,顏霖就說不準了。
顏霖這個當事人卻無所謂。
“無妨,霖心中有數。”
錢素道,“你有自保的辦法就好,不然主公知曉了箇中隱情,心中難免愧疚。”
顏霖笑道,“霖與主公相識二十餘年,彼此相知。便是知道了,他也會理解。”
畢竟,顏霖從小到大給楊濤收拾的爛攤子可不止這麼一次,那小子早就養成習慣了。
錢素哼了一聲,酸溜溜道,“知曉你們二人相交莫逆,不用再在素面前宣揚了。”
顏霖道,“即使柳羲知曉前因後果,遷怒與霖的可能性也不大,說不定還是個機會。”
姜姬的鋪子攤得越大,朝她靠攏的人才也就越多。
人一多,分到每人身上的注意力也就薄了,自然機會也就少了。
除卻原先的老人班底,萌新若想出頭,難度可比前人難很多,晉升受重用也更艱難。
顏霖可不是死心眼的人,輔佐楊濤自然是他的第一首選,若沒這個選擇,他也不介意選擇其他的。若是能在姜姬帳下拼出一份地位,日後照拂楊濤也更加方便。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倘若有不長眼的瞎子試圖對楊濤不利,顏霖手握權利,多少也能讓對方忌憚一二。
怕就怕一點兒底牌皆無,日後碰上事情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很多時候,不是想着與世無爭就能遠離外界的紛擾和傾軋。
顏霖在亂世沉浮的這幾年,深深明白手中無權無勢是個什麼滋味任人魚肉宰割,我命由人不由己。不論是爲了自己、家人還是爲了楊濤和妹妹外甥,該做的還是要去做。
“但願你這次沒有看錯人。”
錢素明白顏霖的苦衷,只能苦笑着支持,略盡綿薄之力。
顏霖笑道,“霖非神人,如何能做到事事皆在掌控?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二人交談的功夫,楊濤剛帶人清理完戰場。
雖說此處地勢對他們沒什麼優勢,但南盛敵軍也不是什麼精銳,擱在楊濤眼中也就是一波烏合之衆,只是人多了點兒。兩方一攻一守打了數日,城門未破,城牆未失,反而連勝數場。
因爲打了勝仗,暫時沒了性命之憂,楊濤的心情也明朗不少。
“少陽,這會兒可聯繫上外頭了?”
楊濤口中的“外頭”指的是駐守附近的萬餘兵馬。
顏霖道,“派人去聯繫了,應該有迴應。若能在此之前將來犯擊退,我等也不用擔心流言。”
楊濤雙手環胸道,“嗯,我知道了。”
錢素:“……”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睜眼說瞎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