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有敵人虎視眈眈,內有隱患雜亂叢生……
日漸增大的壓力和無處不在的算計讓聶清一日消瘦一日,沒多久就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當這些重擔一下子都砸到這個青年的肩膀上,三千青絲短短數月便添了肉眼可見的灰白。
不止如此,聶清時常還會出現恍惚之症,憔悴得模樣看得人心下泛苦。
誰能想得到,眼前這個消瘦脆弱的青年在兩年前也曾是意氣風發、無憂無慮的士族貴子?
任何一個親眼見證聶清變化的人都會忍不住唏噓。
不過,唏噓歸唏噓,誰也不會因爲同情聶清就放棄自己的野心。
即使聶清有心聯合中詔境內的大小勢力,結成聯盟對抗姜姬的勢力,但那些倚老賣老的人哪裡會聽聶清的話?對他們而言,聶氏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聶清仍是阻擋他們的絆腳石,不得不除!哪怕有人願意顧全大局而暫罷兵戈,亓官讓和孫文這兩人也不是擺着看的。
他們怎麼可能任由聶清將一盤散沙的中詔勢力重新凝聚起來?
姜姬剛帶兵去漳州,二人便湊到一塊兒制定了一系列針對中詔的計劃。
挑來撿去,他們終於擇定暗中扶持一個傀儡勢力。
說是傀儡勢力,本身在中詔也有一定的人脈和底蘊,屬於土生土長的中詔本土勢力。
當年若不是畏懼於聶氏的淫威與聶良的手段,這個勢力的頭目也不會輕易俯首稱臣。
“嘖,說是俯首稱臣,本身卻有虎狼之心。”亓官讓笑着將此人的消息全都看了一遍,好奇地對孫文道,“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你說他這麼有野心,聶良臨終之前怎麼不辦了他?留着這麼一個禍患,哪怕不被我等利用,最後也會成爲聶清的心腹大患……”
孫文連眼皮都懶得翻一下。
“聶良雖有才能,卻也不是神人。鄭浩有野心但,也有腦子。那麼多有野心的隱患都被聶良清除了,讓這個鄭浩成了漏網之魚。要麼,鄭浩的心計比我等預想中還要深沉,甚至瞞過了聶良的清算。要麼就是此人的野心與能力不吻合,聶良沒將他當一回事。”孫文倒是不太擔心中詔,經過自家主公那一番折騰,中詔已經被打了個半殘,成了任人蹂躪的魚肉,
亓官讓笑着道,“載道說的也有理。”
“文證以爲,這個鄭浩屬於哪一種?”
亓官讓沒有回答,兩隻老狐狸相視一笑,被他們算計的人卻不知道自己未來的下場。
他們交談沒有障礙,丰儀勉強能聽懂,唯獨對算計籌謀不太擅長的孫蘭還是一頭霧水。
“晚輩有個疑惑。”
他是個好學的好學生,不懂就要問。
現在還有長輩在一側幫着指點,多多學習、多多請教,等以後獨當一面了,他還能指望誰?
孫文問道,“什麼疑惑?”
孫蘭道,“亓官軍師說鄭浩有虎狼之心,不會甘心當傀儡,我們扶持他,當真不會被反噬?”
養狗訓狗最後還被狗反咬一口,這也太丟人了。
孫文笑而不語,亓官讓問丰儀,“容禮怎麼看?”
丰儀道,“方纔孫軍師也說了,聶良清算卻漏了鄭浩。晚輩以爲,鄭浩應該屬於後者。”
野心與能力不吻合。
亓官讓又問,“有何理由?”
丰儀道,“聶良雖是聶清之父,但慣子如殺子,若是他臨終前幫聶清連點兒小碎石都清理乾淨了,沒了能給聶清當魔石的練手對象,他總歸成長不起來的。這不是真的幫他是害他。”
亓官讓二人沒什麼反應,丰儀繼續說道,“再者,二位軍師既然選了鄭浩……晚輩斗膽判斷,鄭浩不會有這個機會成長爲反咬一口的狗,因此……晚輩並不擔心……”
這話若是出自旁人之口,難免有些阿諛奉承的意思。
不過,丰儀卻是二人看着成長的,對方的脾性如何,他們心裡有數。
亓官讓道,“本以爲你與豐子實不大像是父子,如今一瞧,有一點倒是一脈相承。”
丰儀問道,“什麼?”
亓官讓說,“機靈!”
丰儀沒有用長篇大論去推理分析,只用最簡單的情報就能推出結論。
雖說有些投機取巧的成分,但化繁爲簡也是一種本事。
丰儀這小子很有前途!
對叔伯輩的善意調侃,丰儀露出靦腆的笑。
亓官讓他們敲定了計劃,作爲被扶持的傀儡鄭浩卻不認爲自己是被掌控的傀儡。
他與亓官讓等人的合作屬於互惠互助,他們的地位是平等的。
亓官讓幾人能通過他圖謀中詔,他也能通過亓官讓獲取支持,積累底蘊,成長起來再反殺。
兩方各懷鬼胎。
舉個形象的比喻,兩方表面上和平地握手籤合同,背地裡卻都在磨刀霍霍。
亓官讓是坐等時機成熟,鄭浩是“臥薪嚐膽”。
在亓官讓幾人暗中的支持下,鄭浩逐漸吞併了不少地盤,慢慢有了底氣,甚至能無視聶清的調度和命令。他在亓官讓的授意下還給聶清使了不少絆子,離間聶清提出的聯盟計劃。
鄭浩的幕僚對如今的局勢有些憂心。
“將軍,柳羲帳下的亓官讓與孫文皆是她的心腹,她將二人留在湛江關,本身就不懷好意。我等與他們倆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此事,不妨再考慮考慮……”
鄭浩揮手打斷了幕僚的話。
他嘆了一口粗氣道,“這個道理,我何嘗不知道?不過,這已經是我們唯一擺脫聶氏的機會了。好不容易熬死了聶良,現在他的兒子又爬到我頭上。不過是個天真單純又無能的黃口小兒,有什麼本事對我喝五邀六?明知道亓官讓不安好心,但也要試一試……”
幕僚也清楚鄭浩的野心,只是他仍是不安。
鄭浩的舉動對於中詔而言,那就是賣國叛國!
若是被中詔士族知曉了,不僅盡失民心,還會被後人唾罵千年啊。
爲了一時的野心付出千古罵名的代價,這值得嗎?
鄭浩道,“自然是值得,更何況……誰輸誰贏、誰利用誰……這還不一定呢。”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