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面生的很,是初次來的麼?”丫鬟愣神片刻,一邊招待他入席,一邊詢問。
“聽友人安利過,”趙都安欣然入座。
“安利?”丫鬟懵了。
“咳,就是推薦。”趙都安決定給異世界人一點小小的陳年老梗震撼。
“哦……哦哦。”
一般來講,此類場所,初次來的多是同伴引見,但也不乏散客。
衆人驚訝過後,也紛紛挪開目光,並沒有人認出他的身份。
並不意外,趙都安崛起一年,名聲甚大,但這個年代又沒有網絡,京城絕大多數人,對那位女帝面首,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多謝。”趙都安入座,朝給自己遞上果盤和酒水的丫鬟道謝。
後者頓時心花怒放,臉頰酡紅,湊過來低聲耳語:
“我家小姐若不待客,奴婢也是可伺候客人過夜的……恩,不收錢。”
說完扭着臀兒走開了。
旁邊,一名肥頭大耳的酒客耳朵尖,眼睛一亮,擡手捉住丫鬟的手,笑道:
“珠兒姑娘竟也待客麼?怎麼不早說?”
丫鬟一臉假笑抽回手,盈盈福了一禮:
“這位公子在說什麼,珠兒聽不懂。”
酒客:……
趙都安:……
行吧,生的好看的人總會有些特權。
一時間,琴聲依舊,臨近幾桌客人看向他的眼神帶着濃濃的嫉妒。
趙都安鎮定自若,自飲自酌。
當前環節,大概是在熱場階段,酒客們互相閒談。
坐在他旁邊的,也是一名獨自前來的散客,約莫二十五六,標準的讀書人打扮,但家境應該一般,神態略顯拘謹侷促。
恩,應該是風月場新手。
大概見趙都安也是“新人”,頓生親切,主動拱手道:
“在下京城學子,姓董,敢問兄臺如何稱呼?”
趙都安挑眉,同樣微笑還禮:
“趙氏。”
彼此都不說全名,保留一絲恰到好處的體面。
董書生羨慕道:
“趙兄風采卓然,初次進門,便得珠兒自薦枕蓆,着實令人欽佩。”
不是……你是怎麼把這種事誇的一本正經的……讀書人果然都悶騷……趙都安汗顏:
“謬讚了……董兄是這裡熟客?”
董書生搖頭:
“這是第二次,我本是不近女色的,然則上次給同窗拉來,說小雅姑娘乃是前清吏司員外郎之女,腹有詩書,乃京中才女,愚兄一見傾心。”
頓了頓,略顯遺憾道:
“只可惜,小雅姑娘一次只接待一人,且不重容貌錢財,只愛才子。
愚兄詩詞不算出衆,上次未能如願,與之徹夜探討詩文,此番重整旗鼓,正欲再戰。”
言外之意:
你雖然生的好看,但這裡是文化人專場,有錢有顏沒用,比拼的是才華。
好傢伙……你說的我熱血沸騰的……趙都安一臉真誠:
“那就祝董兄馬到功成。”
且不說他今夜目的不純,哪怕是爲了獲得情報,也沒想過要像這幫讀書人一樣費勁,遵循什麼所謂的才華比拼規矩。
雖說腦海中,老祖宗們留下無數錦繡文章,趙都安隨便抄一首,都能蓋壓京城,名傳千古。
但把這種好東西,浪費在這種場合,就大可不必了。
“我的詩詞就算用,也要用在舔女帝身上,最次也是舔其他大人物,纔不會隨意浪費!”
趙都安有着屬於自己的骨氣。
董書生見他並無爭搶之意,嘴角露出微笑,愈發和善,二人碰了杯酒,苦笑道:
“不過,今夜想取勝也不容易,看到對面那個了麼,乃是國子監學子,頗擅詩詞,平素與之來往的,都是韓粥,王猷,張昌碩等才子。
沒想到,竟也會來此,只怕愚兄今晚也難了。”
和張昌碩認識的才子?
趙都安揚眉,看向對面端坐那青年,器宇軒昂,正與身旁人攀談,滿臉自信。
見趙都安望來,也看了過來,朝他微微頷首,只是眼神中帶着倨傲的意味。
似乎絲毫不覺得,趙都安有任何威脅。
挺自信啊……趙都安笑了笑,心想等下就讓你知道什麼叫人間真實。
這時一曲奏畢,屏風後頭,一襲倩影款款走出,果然是個出衆的美人。
粉面桃腮,香肩半露,胸前一抹薄紗,若隱若現。
尤其大家閨秀氣質,添色數分。
這時妙目在席間一掃,在看到趙都安的容貌時,稍微愣了下,但還是很快挪開。
喏,這就叫專業。
身爲主人,絕對要一視同仁,不能讓客人們有厚此薄彼的感覺。
才華比拼輸了,心服口服,不會怨憤。
但若區別對待,場子就維繫不下去了。
趙都安這時候,有點相信了董書生那番話,這個小雅表面上,的確是不看重顏值和錢財的。
起碼,不能表現出來,令客人們不悅。
“感謝諸位公子今夜賞光,駕臨青蓮小築……”
小雅淺笑開場,接着,便是一系列的小遊戲。
行酒令,比詩詞,賽對聯,流水曲觴……間或夾雜笑話與歌舞。
分明只是個小場子,氣氛卻相當不錯,曖昧氣氛不濃不淡,恰到好處。
哪怕是悶騷緊張的董書生,都被照顧的很好。
是個人才……趙都安默默點評,心想不怪張昌吉那軍漢癡迷大半年,的確有些手段。
可惜,也只是逢場作戲,哄男人的把戲罷了。
之後的發展,也正如董書生所說,那名國子監才子很快脫穎而出,詩詞對聯張口就來,笑話酒令駕輕就熟,成爲場中最靚的崽。
董書生幾次三番試圖應戰,卻都被對方打的落花流水,掩面而逃。
實力差距太大,非是小董不努力,實在是敵人太強大!
至於趙都安,全程低調不起眼,漸漸的,也沒人關注他了,便是小雅看向他的眼神中,都藏了一絲失望。
很快,夜色已深,到了最後一個環節。
小雅以身體乏了先退場去沐浴,名叫珠兒的丫鬟說道:
“最後一場,以‘門’爲題,請諸位公子作詩一首,我家小姐品評後,會邀請一位留宿。”
接着,開始給每個人桌上發放紙筆。
董書生神色沮喪,握着筆蔫蔫的,除了那才子外,其餘客人也都興致缺缺。
“董兄怎麼了?一鼓作氣,三而竭?”趙都安問道。
董書生苦笑搖頭,全然沒了鬥志:
“趙兄何必挖苦我,今晚入幕之賓,必是他了,我和你,以及其餘人,都是綠葉,唉,奈何才氣不如人,如之奈何?”
趙都安笑了笑:
“來都來了,總得試試,萬一董兄的詩詞戳中小雅姑娘芳心呢?”
“也是……”董書生雖沒啥信心,但來都來了,仍提筆苦思。
卻見旁邊趙都安拿起筆,刷刷刷,草草在紙上塗抹了幾個大字,便折起紙張。
“呃,趙兄寫了什麼?不是詩詞吧。”
董書生愣了下,主要趙都安動筆太快了,哪有字這麼少的詩?
“湊個數而已。”趙都安微笑不解釋。
董書生也沒多想,他已看出旁邊這位仁兄是個生的好看,肚腹空空的草包,專注苦思,良久才動筆。
時間到後,丫鬟開始逐一收起詩作,送去後宅,給小雅挑選。
其餘人坐着等待,國子監學子一副勝券在握模樣,已經開始熱身,而幾個覺的毫無希望的,已起身離場。
董書生不死心地仍舊死撐,看向趙都安神態自若,不由好奇:
“趙兄不先走麼?”
“我爲何要走?”趙都安笑。
董書生噎了下,心想誰獲勝都不可能是你啊,伱連詩詞都沒寫,只怕就寫了個名字吧。
就在這時,後宅腳步聲急促奔入,丫鬟珠兒神色焦急,甫一進門,目光便鎖定趙都安。
“珠兒姑娘,你家小姐可等在後宅?本公子這便前往……”器宇軒昂的國子監學子起身。
然而下一秒,珠兒卻一臉抱歉地說道:
“李公子且慢,我家小姐邀請的另有其人。”
李公子笑容一僵,難以置信。
他不認爲,場中有誰的詩詞會寫的比自己強。
其餘客人精神一震,紛紛挺直腰桿,沒想到有意外之喜。
董書生在看到,珠兒徑直朝他走來後,心跳如擂鼓,激動的難以自抑,以爲被選中了。
果然!趙兄說的沒錯,萬一呢?
然而下一秒,卻見珠兒略過董書生,走到趙都安面前,恭敬謙卑,甚至帶着畏懼地道:
“趙公子,請隨奴婢去後宅吧。”
全場安靜了下。
董書生一臉懵逼,愕然看向身旁的“趙兄”,滿腦子都是問號。
他可是十分篤定,趙都安壓根就沒寫什麼詩。
可惡……這果然還是看臉的世界嗎?
可小雅姑娘向來是不看容貌的啊……董書生無法理解。
“多謝,”趙都安酒足飯飽,施施然起身,看了小董一眼,忽然擡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小雅不是因我的容貌而選我的。”
董書生茫然:“那是爲何……”
趙都安意味難明地笑了笑:
“詩詞的主題是‘門’,那如何通往緊閉的門呢?”
董書生目光渴求:“如何?”
趙都安輕笑一聲,轉身離開,只丟下一句輕飄飄的話語:
“董兄啊,你要記得,權力纔是這世間最好的通行證。”
呵,誰要和你們這羣死讀書的比才華?
身份開道不更簡單有效?
正如董書生猜測的那樣,他在那張捲紙上,只寫了他的名字。
趙都安。
三個字,足矣。